2022-12-27 11:07
原文註譯
夫文章者，原出五經；詔命策檄，生於【書】者也；序述論議，生於【易】者也；歌詠賦頌，生於【詩】者也；祭祀哀誄，生於【禮】者也；書奏箴銘，生於【春秋】者也。朝廷憲章，軍旅誓誥，敷顯仁義，發明功德，牧民建國，施用多途。至於陶冶性靈，從容諷諫，入其滋味，亦樂事也。行有餘力，則可習之。
譯文
文章淵源於五經，詔，令，策，檄是從【尚書】發展來的，序述論議是從【易】發展來的，歌詠賦頌是從【詩經】發展來的，祭祀哀誄是從【禮】發展來的，書奏箴銘是從【春秋】發展來的，所以在朝廷典章，軍隊號令，顯揚仁義，闡明功德，治理百姓，建立國家等許許多多的方面都要應用文章，至於用文竟來陶冶自己的性情，從容地勸誡帝王，體會到其中的趣味，也是一大樂事。所以在做事之餘，也可以學習文章。
然而自古文人，多陷輕薄：屈原露才揚己，顯暴暴露君過；宋玉體貌容冶艷麗，見遇俳優古代以樂舞作戲謔的人；東方曼倩，滑稽不雅；司馬長卿，竊貲財無操；王褒過章本不應到寡婦家中，而王褒在【僮約】中自述其到過寡婦家僮約；揚雄德敗美新；李陵降辱夷虜關外部落胡夷，此處指匈奴；劉歆反覆莽世；傅毅黨附權門；班固盜竊父史；趙元叔抗竦過度過分清高，自大；馮敬通浮華言過其實擯壓不受重用；馬季長佞媚討好獻媚獲誚責備；蔡伯喈同惡一起幹壞事受誅；吳質詆忤觸犯鄉里；曹植悖慢違逆傲慢犯法；杜篤乞假請託無厭；路粹隘狹已甚；陳琳實號麤疏；繁欽性無檢格法式，約束；劉楨屈強輸作送到將作監去服苦役；王粲率躁見嫌；孔融，禰衡，誕傲致殞；楊修，丁廙，扇動煽動，鼓動人們支持曹植當太子取斃；阮籍無禮道德規範敗俗；嵇康凌欺侮，侵犯物人凶終沒有得到好死，指被殺；傅玄忿斗出於氣憤或意氣而爭鬥免官；孫楚矜誇自負賢能凌上犯上；陸機犯順造反作亂履險；潘岳乾沒徼幸冒險取危；顏延年負氣恃其意氣，不肯屈服於人摧黜壓倒，貶黜；謝靈運空疏空放，粗俗亂紀；王元長凶賊兇狠賊反自詒自贈禍害；謝玄暉侮慢輕侮，傲慢見及。凡此諸人，皆其翹秀者，不能悉記，大較如此。
譯文
然而自古以來，大多數文人都難免於輕薄：屈原爲顯揚自己的才能而顯示國君的過失，宋玉長得很漂亮，他的待遇就如同供調笑逗樂的藝人一樣，東方朔爲人滑稽而不莊重，司馬相如偷竊財物而無操守，王褒到寡婦家而且還在【童約】中張揚，揚雄因寫【劇秦美新】讚頌王莽而自損其德，李陵因投降匈奴而受辱，劉毅對王莽反覆無常，傅毅攀附當時的權貴，班固剽竊其父所寫的漢史，趙元叔過分清高，馮敬通由於浮華而不被重用，馬季長由於討好獻媚而爲人所責備，蔡伯喈因與壞人狼狽爲奸而被殺，吳質十占威肆行橫行霸道而爲鄉鄰所不滿，曹植由於違逆傲慢而犯法，杜篤請託不已，路粹心胸狹窄，陳琳過分不拘小節，繁欽我行我素，劉楨因倔強而被罰去做苦力，王粲由於暴躁而遭人討厭，孔融，禰衡由於放誕，狂傲而被殺，楊修，丁廙由於鼓動人們支持曹植當太子而被殺，阮籍不遵禮法，傷風敗俗，稽康因恃才傲物而被處死，傅玄因在朝堂上出於意氣與『人爭鬧而被免官，孫楚自恃才能而凌侮上級，陸機以逆犯順，自蹈險地，潘岳由於爲人急學桑而遭禍，顏延年因意氣用事而遭到壓制，謝靈運不理政事，醉心遊玩而擾亂綱紀，王元長勒兵立帝而自找死路，謝玄暉由於爲人傲慢而遭難，以上所舉這些人都是非常典型的例子。雖然這些輕薄之人大都出類拔萃，才能出眾，但其情形都大體相同。
至於帝王，亦或未免。自昔天子而有才華者，唯漢武，魏太祖，文帝，明帝，宋孝武帝，皆負世議世人非議，非懿美好德之君也。自子游，子夏，荀況，孟軻，枚乘，賈誼，蘇武，張衡，左思之儔輩，有盛名而免過患者，時復偶然聞之，但其損敗犯錯居多耳。每嘗思之，原推究原由其所積，文章之體本質，標舉興會標舉指高超，興會指興味，發引性靈性情，使人矜伐不矜而居功自誇，故忽於持操，果於進取。今世文士，此患彌切，一事愜當，一句清巧，神厲九霄，志凌千載，自吟自賞，不覺更有傍人。加以砂礫所傷，慘於矛戟，諷刺之禍，速乎風塵，深宜防慮，以保元吉大福，大吉。
譯文
至於帝王，也有象文人一樣陷於輕薄的，自古以來，有才華的帝王，只有漢武帝，魏太祖，魏文帝，魏明帝，宋孝武帝，但世人對他們也多有微辭，都不能算作是很有德行的君主。象子游，子夏，荀況，孟軻，枚乘，賈誼，蘇武，張衡，左思這些人，雖有很高的聲譽，卻能不恃才而犯錯。這樣的人偶然也能聽到過，但絕大多數文人都不免因此而遭禍。我常想他們犯這種毛病的原因，或許寫文章要求人們有激情，激情就會引發人們內心深處的東西，人們就不免因此而自誇自大，所以造成了文人勇於自取而忽視了培養自身的修養。現在的文人，這種毛病越發厲害，一篇詩文寫得很好，或一個句子寫得很清新奇巧，便覺得自己很了不起，於是便傍若無人，孤芳自賞，因此而被人惡語中傷，難免於禍。用文章來託辭諷刺，勸諫帝王會很快爲自己招來災難的，你們一定要時時提防，才可能倖免於難。
正體原文
夫文章者，原出五經；詔命策檄，生於書者也；序述論議，生於易者也；歌詠賦頌，生於詩者也；祭祀哀誄，生於禮者也；書奏箴銘，生於春秋者也。朝廷憲章，軍旅誓誥，敷顯仁義，發明功德，牧民建國，施用多途。至於陶冶性靈，從容諷諫，入其滋味，亦樂事也。行有餘力，則可習之。然而自古文人，多陷輕薄：屈原露才揚己，顯暴君過；宋玉體貌容冶，見遇俳優；東方曼倩，滑稽不雅；司馬長卿，竊貲無操；王褒過章僮約；揚雄德敗美新；李陵降辱夷虜；劉歆反覆莽世；傅毅黨附權門；班固盜竊父史；趙元叔抗竦過度；馮敬通浮華擯壓；馬季長佞媚獲誚；蔡伯喈同惡受誅；吳質詆忤鄉里；曹植悖慢犯法；杜篤乞假無厭；路粹隘狹已甚；陳琳實號麤疏；繁欽性無檢格；劉楨屈強輸作；王粲率躁見嫌；孔融、禰衡，誕傲致殞；楊修、丁廙，扇動取斃；阮籍無禮敗俗；嵇康凌物凶終；傅玄忿斗免官；孫楚矜誇凌上；陸機犯順履險；潘岳乾沒取危；顏延年負氣摧黜；謝靈運空疏亂紀；王元長凶賊自詒；謝玄暉侮慢見及。凡此諸人，皆其翹秀者，不能悉記，大較如此。至於帝王，亦或未免。自昔天子而有才華者，唯漢武、魏太祖、文帝、明帝、宋孝武帝，皆負世議，非懿德之君也。自子游、子夏、荀況、孟軻、枚乘、賈誼、蘇武、張衡、左思之儔，有盛名而免過患者，時復聞之，但其損敗居多耳。每嘗思之，原其所積，文章之體，標舉興會，發引性靈，使人矜伐，故忽於持操，果於進取。今世文士，此患彌切，一事愜當，一句清巧，神厲九霄，志凌千載，自吟自賞，不覺更有傍人。加以砂礫所傷，慘於矛戟，諷刺之禍，速乎風塵，深宜防慮，以保元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