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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陽女兒行(王維)

唐詩三百首作者:【清】蘅塘退士孫洙發佈:休竹客

2022-10-29 13:16

洛陽女兒對門居,才可顏容十五餘。

譯文
洛陽有一位女子住在我家對門,正當十五六的芳年容顏非常美麗。

注釋
才可:恰好。
顏容:一作『容顏』。
十五餘:十五六歲。梁簡文帝【怨歌行】:『十五頗有餘。』

良人玉勒乘驄cōng馬,侍女金盤膾kuài鯉魚。

譯文
她的丈夫騎一匹青白相間的駿馬,馬具鑲嵌着珍貴的美玉。她的婢女捧上黃金的盤子,裏面盛着烹製精細的鯉魚。

注釋
良人:古代妻對夫的尊稱。
玉勒:玉飾的馬銜。
驄馬:青白色的馬。
膾鯉魚:切細的鯉魚肉。
膾:把魚、肉切成薄片。

畫閣朱樓盡相望,紅桃綠柳垂檐向。

譯文
她家彩繪朱漆的樓閣一幢幢遙遙相望,紅桃綠柳在廊檐下排列成行。

羅帷wéi送上七香車,寶扇迎歸九華帳zhàng

譯文
她乘坐的車子是用七種香木做成,綾羅的帷幔裝在車上。僕從們舉着羽毛的扇子,把她迎回繡着九花圖案的彩帳。

注釋
羅帷:絲織的簾帳。
七香車:舊注以為以七種香木為車。
寶扇:古代貴婦出行時遮蔽之具,用鳥羽編成。
九華帳:鮮艷的花羅帳。

狂夫富貴在青春,意氣驕奢shē劇季倫。

譯文
她的丈夫青春年少正得志,驕奢更勝過石季倫。

注釋
狂夫:猶拙夫,古代婦女自稱其夫的謙詞。
劇:戲弄,意謂可輕視石崇。
季倫:晉石崇字季倫,家甚豪富。

自憐碧玉親教舞,不惜珊瑚持與人。

譯文
他親自教授心愛的姬妾學習舞蹈,名貴的珊瑚樹隨隨便便就送給別人。

注釋
憐:愛憐。
碧玉:【樂府詩集】以為劉宋汝南王妾名。這裏指洛陽女兒。

春窗曙shǔ滅九微火,九微片片飛花瑣。

譯文
他們徹夜尋歡作樂,窗上現出曙光才熄去燈火,燈花的碎屑片片落在雕鏤的窗棱。

注釋
曙:天明。
九微燈:漢武帝供王母使用的燈,這裏指平常的燈火。
片片:指燈花。
花瑣:指雕花的連環形窗格。

戲罷曾無理曲時,妝成祗zhī是熏xūn香坐。

譯文
她成天嬉戲遊玩,竟沒有溫習歌曲的空暇,打扮得整整齊齊,只是熏着香成天閒話。

注釋
曾無:從無。
理:溫習。
薰香:用香料熏衣服。

城中相識盡繁華,日夜經過趙李家。

譯文
相識的全是城中的豪門大戶,日夜來往的都是些貴戚之家。

注釋
趙李家:漢成帝的皇后趙飛燕、婕妤李平。這裏泛指貴戚之家。

誰憐越女顏如玉,貧賤江頭自浣huàn紗。

譯文
有誰憐惜貌美如玉的越女,身處貧賤,只好在江頭獨自洗紗。

注釋
越女:指春秋時期越國美女西施。越,這裏指今浙東。



賞析在封建社會中,有一種很普遍的社會現象:小家女子一旦嫁給豪門闊少,便由貧賤之身一躍而為身價百倍的貴婦人,恃寵享樂。嬌貴異常;而不遇之女,即使美顏如玉,亦不免終生淪於貧賤境地。此詩所寫,蓋為此而發,而其所蘊含的意義卻超越了詩中所寫事實本身,從而使這首詩的詩意具有了很大約外延性。或謂傷君子不遇,或謂譏刺依附權貴的封建官僚,或謂慨嘆人生貴賤的偶然性,都能講得通。
全詩可分為兩部分。前十八句為第一部分,構成了這首詩的主體,塑造了因遇而驟得富貴的『洛陽女兒』這一藝術形象。開頭兩句對『洛陽女兒』略作介紹。以冷語發端,自含鄙夷之意。下面兩句說她的丈夫騎着寶玉絡頭、毛色青白相間的高頭大馬,她的侍女為她獻上滿盈金盤的鯉魚片。一為側筆映襯,二為正面描寫,一虛一買,『洛陽女兒』的身價和地位顯示出來了。一個普通的小家女子,朝夕之間竟身價百倍,原因就是嫁給了一位頗有身份的『良人』。遇者則貴、不遇者則販的人生感慨,暗暗含在其中。『畫閣』以下四句,寫『洛陽女兒』住在紅桃綠柳竟相掩映的畫閣朱樓,出門坐的是用羅帷遮護的七香車,回來的時候,用寶扇遮面,被接入九華帳裏。至此,『洛陽女兒』的飲食起居已見一斑。『狂夫富貴在青春』到『不惜珊瑚持與人』,連續驅使典故,插入對其丈夫的描寫;結構上照應上文『良人』一句,將詩意補足。其夫正當青春年華,身享榮華富貴,意氣驕奢,甚於晉代巨富石崇;丈夫親自教她跳舞,其憐愛之情,一如劉宋汝南王之干愛妾碧玉。『不惜珊瑚持與人』,用石崇與王愷鬥富一事,將『良人』驕奢豪富之態現於紙上。這裏所描寫的是『狂夫』之相,但細玩詩意,卻是借『狂夫』之相,以形『洛陽女兒』的嬌貴之態,貌似游離實則還是為寫『洛陽女兒』而驅使筆墨的。隨後,順接上面的『自憐碧玉親教舞』句意,迤邐而下,正面描寫『洛陽女兒』在九微燈約光暈裏,在雕花的連環形窗下,通宵達旦,歌舞不休。這裏特別點染了燈花燃盡而撲窗亂飛的一個細節,暗示『洛陽女兒』通宵沉醉於狂歌狂舞中,直到天亮,九微燈才熄滅,這裏以九微燈入詩,無異是把『洛陽女兒』與王母同化為一體了,從而為『洛陽女兒』披上了一層高貴的外衣。其富貴之相,借典故婉然傳出。『戲罷曾無理曲時,妝成只是薰香坐』,寫『洛陽女兒』戲樂已畢,無暇練習曲子;打扮好了,依爐薰香而坐。『坐』字,仿佛見其慵懶之態和空虛無聊的貴族生活。下面又拓開一層,寫『洛陽女兒』出入貴戚之家,奔走權門之內,雖語不涉諷,但諷意存焉。
詩的最後兩句為第二部分。詩人把筆鋒猛地一轉,描繪出一幅貌似孤立實則與上文融浹為一的越女浣紗的畫面。美頗如玉的越國女子西施,在她未遇之時,身處貧賤地位,只好在江邊漂洗羅紗。『誰憐』二字,一貫到底,造成快速的節奏和奔流的詩意,表達了詩人對不遇者的深切同情。其中也不乏感憤不平之氣。
全詩描寫了兩種人物形象,一貴一賤,一奢靡,一窮困,各成獨立的畫面,卻又相反相成地統一於全詩中。寫法上,前一部分以繁筆鋪張揚厲,窮形盡相;後一部分以簡筆淡然點染,意到即止。一繁一簡,繁簡各宜。詩中有諷刺,有同情,有慨嘆,而這又深深地隱蔽在文字背後。


參考資料
1、沙靈娜何年.唐詩三百首全譯:貴州人民出版社,1990:152-154
2、金性堯.唐詩三百首新註:上海古籍出版社,1993:140-142
3、張國偉韓成武.唐詩三百首賞析:河北人民出版社,1995:162-164
4、趙昌平.唐詩三百首全解:復旦大學出版社,2006:105-106
5、吉林大學中文系.唐詩鑑賞大典:吉林大學出版社,2009: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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