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慎勢

呂氏春秋作者:呂不韋發布:華夏士子

2022-6-19 10:27

六曰:失之乎數,求之乎信,疑;失之乎勢,求之乎國,危。吞舟之魚,陸處則不勝螻蟻。權鈞則不能相使,勢等則不能相併,治亂齊則不能相正。故小大、輕重、少多、治亂,不可不察,此禍福之門也。

失去了駕馭臣下的方法,要求人們誠信,這是胡塗的。失去了君主的權勢,仗恃着享有國家,這是危險的。能吞下船的大魚,居於陸地就不能勝過螻蛄螞蟻。權力相同就不能役使對方,勢力相等就不能兼併對方,冶亂相同就不能匡正對方。所以對大小、輕重,多少、治亂等情況,不可不審察清楚,這是通向禍福的門徑。

凡冠帶之國,舟車之所通,不用象、譯、狄鞮,方三千里。古之王者,擇天下之中而立國,擇國之中而立宮,擇宮之中而立廟。天下之地,方千里以為國,所以極治任也。非不能大也,其大不若小,其多不若少。眾封建,非以私賢也,所以便勢全威,所以博義。義博利則無敵,無敵者安。故觀於上世,其封建眾者,其福長,其名彰。神農十七世有天下,與天下同之也。

凡是戴帽子束帶子的文明國家,車船所能達到的地方,不用像、譯、狄鞮等官員做翻譯的地方,有三千里見方。古代稱王的人,選擇天下的正中來建立京畿,選擇京畿的正中來建立官廷,選擇宮廷的正中來建立祖廟。在普天下,只把千里見方的地方作為京畿,是為了更好地擔起治理國家的擔子。京畿並不是不能擴大,但是大了不如小了好,多了不如少了好。多分封諸侯國,不是因為偏愛賢德之人,而是為了有利於權勢,保全住威嚴,是為了使道義擴大。道義擴大了,那就沒有人與之為敵了。沒有人與之為敵的人就安全。所以對上世考察一下,那些分封諸侯國多的人,他們的福分就長久,他們的名聲就顯赫。神農享有天下十七世,是與天下人共同享有啊。

王者之封建也,彌近彌大,彌遠彌小。海上有十里之諸侯。以大使小,以重使輕,以眾使寡,此王者之所以家以完也。故曰以滕、費則勞,以鄒、魯則逸,以宋、鄭則猶倍日而馳也,以齊、楚則舉而加綱旃而已矣。所用彌大,所欲彌易。湯其無郼,武其無岐,賢雖十全,不能成功。湯、武之賢。而猶藉知乎勢,又況不及湯、武者乎?故以大畜小吉,以小畜大滅,以重使輕從,以輕使重凶。自此觀之,夫欲定一世,安黔首之命,功名著乎盤盂,銘篆著乎壺鑒,其勢不厭尊,其實不厭多。多實尊勢,賢士制之,以遇亂世,王猶尚少。

稱王的人分封諸侯國,越近的就越大,越遠的就越小。邊遠之處有十里大的諸侯國。用大的諸侯國役使小的諸侯國,用權勢重的諸侯國役使權勢輕的諸侯國,用人多的諸侯國役使人少的諸侯國,這就是稱王的人能保全天下的原因。所以說,用滕、費役使別國就費力,用鄒、魯役使別國就省力,用宋、鄭役使別國就加倍容易,用齊、楚役使別國就等於把綱紀加在它們身上罷了。所使用的諸侯國越大,實現自己的願望就越容易。湯如果沒有郼,武王如果沒有岐,他們的賢德即使達到十全十美的程度,也不能成就功業。憑着湯、武王那樣的賢德,尚且需要藉助於權勢,更何況趕不上湯、武王的人呢?所以,用大的諸侯國役使小的諸侯國就吉祥,用小的諸侯國役使大的諸侯國就會滅亡,用權勢重的諸侯國役使權勢輕的諸侯國就順從,用權勢輕酌諸侯國役使權勢重的諸侯國就不吉祥。由此看來,想要使一世平定,使百姓安定使功名刻鑄在盤盂上,銘刻在壺鑒上,這樣的人,他們對權勢尊貴從不滿足,他們對實力雄厚從不滿足。有雄厚的實力,有尊貴的權勢,有賢德之人輔佐,憑着這些,遇上亂世,至少也能成就王業。

天下之民窮矣苦矣。民之窮苦彌甚,王者之彌易。凡王也者,窮苦之救也。水用舟,陸用車,塗用輴,沙用鳩,山用樏,因其勢也者令行。位尊者其教受,威立者其奸止,此畜人之道也。故以萬乘令乎千乘易,以千乘令乎一家易,以一家令乎一人易。嘗識及此,雖堯、舜不能。諸侯不欲臣於人,而不得已。其勢不便,則奚以易臣?權輕重,審大小,多建封,所以便其勢也。王也者,勢也。王也者,勢無敵也。勢有敵則王者廢矣。有知小之愈於大、少之賢於多者,則知無敵矣。知無敵則似類嫌疑之道遠矣。故先王之法,立天子不使諸侯疑焉,立諸侯不使大夫疑焉。立適子不使庶孽疑焉。疑生爭,爭生亂。是故諸侯失位則天下亂,大夫無等則朝廷亂,妻妾不分則家室亂,適孽無別則宗族亂。慎子曰:『今一兔走,百人逐之,非一兔足為百人分也,由未定。由未定,堯且屈力,而況眾人乎?積兔滿市,行者不顧,非不欲兔也,分已定矣。分已定,人雖鄙,不爭。』故治天下及國,在乎定分而已矣。

天下的人民很貧窮很困苦了。人民的貧窮田苦越厲害,稱王的人成就王業就越容易。凡是稱王的,都是挽牧人民的貧窮困苦啊。水裡使用船,陸上使用車,泥濘路上使用輴,沙土路上使用鴆,山路上使用樏,這是為了順應不同的形勢。能因勢利導的,命令就能執行。地位尊貴的,教化就能被接受,威嚴樹立的,奸邪就能制止。這就是治理人的原則。所以,用擁有萬輛兵車的國家對擁有千輛兵車的國家發號施令就容易,用擁有千輛兵車的國家對大夫之家發號施令就容易,用大夫之家對一人發號施令就容易。如果認識到達一點,即使堯、舜都不能改變它。諸侯都不想臣服於人,可是卻不得不這樣。君王的地位如果不利,那麼怎能輕易地使之臣服呢?稱王的人權衡輕重,審察大小,多立諸侯,是為了使自己的地位有利。所謂稱王,憑藉的是權勢。所謂稱王,是權勢無人與之抗衡。權勢有人抗衡,那麼稱王的人就被廢棄了。有知道小可以超過大.少可以勝過多的人,就知道怎樣才能無人與之抗衡了。知道怎樣才能無人與之抗衡,那麼比擬僭越的事就會遠遠離開了。所以先王的法度是,立天子不讓諸侯僭越,立諸侯不讓大夫僭越,立嫡子不讓庶子僭越。僭越就會產生爭奪,爭奪就會產生混亂。因此,諸侯喪失了爵位,那麼天下就會混亂,大夫沒有等級,那麼朝廷就會混亂;妻妾不加區分,那麼家庭就會混亂,嫡子庶子沒有區別,那麼宗族就會混亂。慎子說:『如果有一隻兔子跑,就會有上百人追趕它,並不是一隻兔子足以被上百份,是由於兔子的歸屬沒有確定。歸屬沒有確定,堯尚且台竭力追趕,更何況一般人呢?兔子擺滿市,走路的人看都不看,並不是不想要兔子,是由於歸屬已經確定了。歸屬已經確定,人即使鄙陋,也不爭奪。』所以治理天下及國家,只在於確定職分罷了。

莊王圍宋九月,康王圍宋五月,聲王圍宋十月。楚三圍宋矣,而不能亡。非不可亡也,以宋攻楚,奚時止矣?凡功之立也,賢不肖強弱治亂異也。

楚莊王圍困宋國九個月,楚康王圍困宋國五個月,楚聲王圍困宋國十個月。楚國圍困過宋國三次,卻不能灰亡它。並不是不可取滅亡,拿一個像宋國一樣無德的國家去攻打宋國,什麼時候才能結束昵?凡是功業的建立,都是因為賢與不肖、強與弱,治與亂不相同啊。

齊簡公有臣曰諸御鞅,諫於簡公曰:『陳成常與宰予,之二臣者,甚相憎也。臣恐其相攻也。相攻唯固,則危上矣。願君之去一人也。』簡公曰: 『非而細人所能識也。』居無幾何,陳成常果攻宰予於庭,即簡公於廟。簡公喟焉太息曰:『余不能用鞅之言,以至此患也。』失其數,無其勢,雖悔無聽鞅也,與無悔同。是不知恃可恃,而恃不恃也。周鼎著象,為其理之通也。理通,君道也。

齊簡公有個臣子叫諸御鞅,他向簡公進諫說;『陳常與宰予,這兩個臣子彼此非常仇恨。我擔心他們互相攻打。他們一味固執地要互相攻打,就會危害到君王。希望您罷免一個人。』簡公說『這不是你這樣的淺陋之人所能知道的。』過了沒多久,陳常果然在朝廷上攻打宰予,在宗廟裡追上了簡公。簡公長嘆着說,『我不能採納諸御鞅的意見,以至於遭到這樣的禍患。』失去了駕馭臣下的方法,喪失了君主的權勢,雖然後悔沒有聽從諸御鞅的話,與不後悔的結果是一樣的。這就是不知道依靠可以依靠的東西,卻依靠不可依靠的東西。周鼎上刻鑄物像,是為了讓事理貫通。事理貫通,這是當君主應該掌握的原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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