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審分

呂氏春秋作者:呂不韋發布:華夏士子

2022-6-19 09:57

一曰:凡人主必審分,然後治可以至,奸偽邪辟之塗可以息,惡氣苛疾無自至。夫治身與治國,一理之術也。今以眾地者,公作則遲,有所匿其力也;分地則速,無所匿遲也。主亦有地,臣主同地,則臣有所匿其邪矣,主無所避其累矣。

凡是君主,一定要明察君臣的職分,然後國家的安定才可以實現,奸詐邪僻的渠道才可以堵塞,濁氣惡疫才無法出現。修養自身與治理國家,其方法道理是一樣的。現在用許多人耕種土地,共同耕作就緩慢,這是因爲人們有辦法藏匿自己的力氣,分開耕作就迅速,這是因爲人們無法藏匿力氣,無法緩慢耕作。君主治理國家也像種地一樣,臣子和君主共同治理,臣子就有辦法藏匿自己的陰私,君主就無法避開負累了。

凡爲善難,任善易。奚以知之?人與驥俱走,則人不勝驥矣;居於車上而任驥,則驥不勝人矣。人主好治人官之事,則是與驥俱走也,必多所不及矣。夫人主亦有居車,無去車,則眾善皆盡力竭能矣,諂諛詖賊巧佞之人無所竄其奸矣,堅窮廉直忠敦之士畢競勸騁騖矣。人主之車,所以乘物也。察乘物之理,則四極可有。不知乘物,而自怙恃,奪其智能,多其教詔,而好自以,若此則百官恫擾,少長相越,萬邪並起。權威分移,不可以卒,不可以教,此亡國之風也。

凡是親自去做善事就困難,任用別人做善事就容易。憑什麼知道是這樣?人與千里馬一塊跑,那麼人不能勝過千里馬,人坐在車上駕馭千里馬,那麼千里馬就不能勝過人了。君主喜歡處理官吏職權範圍內的事,那麼這就是與千里馬一塊跑啊,一定在很多方面都趕不上。君主也必須像駕車的人一樣坐在車上,不要離開車子,那麼所有做善事的人就都會盡心竭力了,阿諛奉承、邪惡奸巧的人就無法藏匿其奸了,剛強睿智、忠誠諄朴的人就會爭相努力去奔走效勞了。君主的車子,是用來載物的。明察了載物的道理,那麼四方邊遠之地都可以占有,不懂得載物的道理,仗仕恃自己的能力,誇耀自己的才智,教令下得很多,好憑自己的意圖行事,這樣,各級官吏就都恐懼騷亂,長幼失序,各種邪惡一起出現,權成分散下移,不可取善終,不可以施教,這是亡國的風俗啊。

王良之所以使馬者,約審之以控其轡,而四馬莫敢不盡力。有道之主,其所以使群臣者亦有轡。其轡何如?正名審分,是治之轡已。故按其實而審其名,以求其情;聽其言而察其類,無使方悖。夫名多不當其實,而事多不當其用者,故人主不可以不審名分也。不審名分,是惡壅而愈塞也。壅塞之任,不在臣下,在於人主。堯、舜之臣不獨義,湯、禹之臣不獨忠,得其數也;桀、紂之臣不獨鄙,幽、厲之臣不獨辟,失其理也。

王良駕馬的方法是,明察駕馬的要領,握住馬韁繩,因而四匹馬沒有敢不用盡力氣的。有道術的君主,他駕馭臣子們也有『韁繩』。那『韁繩』是什麼?辨正名稱,明察職分,這就是治理臣子們的『韁繩』。所以,依照實際審察名稱,以便求得真情,聽到言論要考察其所行之事,不要讓它們彼此悖逆。名稱有很多不符合實際,所行之事有很多不切合實用的,所以君主不可不辯明名分。不辨明名分,這就是厭惡壅閉反而更加阻塞啊。阻塞的責任,不在臣子,在於君主。堯、舜的臣子並不全仁義,湯、禹的臣子並不是全都忠誠,他們能稱王天下,是因爲駕馭臣子得法啊!桀,紂的臣子並不全鄙陋,幽王、厲王的臣子並不全邪僻,他們亡國滅身,是因爲駕馭臣子的方法不對啊。

今有人於此,求牛則名馬,求馬則名牛,所求必不得矣,而因用威怒,有司必誹怨矣,牛馬必擾亂矣。百官,眾有司也;萬物,群牛馬也。不正其名,不分其職,而數用刑罰,亂莫大焉。夫說以智通,而實以過悗;譽以高賢,而充以卑下;贊以潔白,而隨以污德;任以公法,而處以貪枉;用以勇敢,而堙以罷怯。此五者,皆以牛爲馬、以馬爲牛,名不正也。故名不正,則人主憂勞勤苦,而官職煩亂悖逆矣。國之亡也,名之傷也,從此生矣。白之顧益黑,求之愈不得者,其此義邪!

假如有這樣一個人,想要牛卻說馬的名字,想要馬卻說牛的名字,那麼他所要的一定不能得到,而他卻因此生氣發威風,主管人雖一定會責備怨恨他,牛馬一定會受到擾亂。百官就如同眾多的主管人員一樣,萬物就如同眾多的牛馬一樣。不辨正他們的名稱,不區別他們的職分,卻頻繁地使用刑罰,惑亂沒有比這更大的了。稱道一個人明智通達,實際上這人卻愚蠢胡塗,稱讚一個人高尚賢德,實際卜這人卻很卑下,讚譽一個人品德高浩,這人緊跟著表露的卻是污穢品德;委任一個人掌公法,這人做起事來卻貪贓枉法,由於外表勇敢任用一個人,而他內心卻疲弱怯懦。這五種情況,都是以牛爲馬、以馬爲牛,都是名分不正啊。所以,名分不正,那麼君主就憂愁勞苦,百官就混亂乖逆了。國家被滅亡,名聲受損害,就由此產生出來了。想要白,反倒更加黑了,想得到,卻越發不能得到,大概都是這個道理吧!

故至治之務,在於正名。名正則人主不憂勞矣,不憂勞則不傷其耳目之主。問而不詔,知而不爲,和而不矜,成而不處,止者不行,行者不止,因刑而任之,不制於物,無肯爲使,清靜以公,神通乎六合,德耀乎海外,意觀乎無窮,譽流乎無止。此之謂定性於大湫,命之曰無有。故得道忘人,乃大得人也,夫其非道也?知德忘知,乃大得知也,夫其非德也?至知不幾,靜乃明幾也。夫其不明也,大明不小事,假乃理事也,夫其不假也?莫人不能,全乃備能也,夫其不全也?是故於全乎去能,於假乎去事,於知乎去幾,所知者妙矣。若此則能順其天,意氣得游乎寂寞之宇矣,形性得安乎自然之所矣。全乎萬物而不宰,澤被天下而莫知其所自姓,雖不備五者,其好之者是也。

所以國家大治需要做的事情,在於辨正名分。名分辨正了,那麼君主就不受憂愁勞苦了。不受憂愁勞苦,那麼就不會損傷耳目的天性了。多詢問,卻不專斷地下指示。雖然知道怎樣做,卻不親自去做。和諧萬物,卻不自誇。事情完成了,卻不居功,靜止的東西不讓它運動,運動的東西不讓它靜止。依照事物的特點加以使用,不爲外物所制約,不肯被外物役使。清靜而公正,精神流傳到天地四方,品德照耀到四海之外,思想永遠不衰,美名流傳不止。這就叫做把性命寄托在深邃幽遠之處,命名爲無形。所以,得道之人能忘掉別人,這樣就非常得人心,那怎麼能不算有道呢?知道自己有德,不在乎讓人知道,這樣就更能爲人所知,那怎麼能不算有德呢?非常有德的人外表不機敏,安然處之,機敏就會顯露出來,那怎麼能算不聰明呢?特別聰明的人不做小事,大事才去做,那怎麼能不算偉大呢?修真得道的人無所能,但人們全都歸附他,於是就無所不能了,那怎麼能不算完美之人呢?因此,有了眾人效力就無需事事都能做,做了大事就無需做小事,被人了解了就無需外表機敏,這樣,所知道的就很微妙了,像這樣,那就能順應天性,意氣就可以在空廓寂靜的宇宙中遨遊了,形體就可以在自然的境界裡獲得安適了。包容萬物卻不去主宰,恩澤覆蓋天下卻沒有誰知道從哪裡開始的。這樣,即使不具備上面說的五種情況,也可以說是愛好這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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