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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成

呂氏春秋作者:呂不韋發布:華夏士子

2022-6-19 09:47

五曰:大智不形,大器晚成,大音希聲。

最大的智慧不顯現,擔當大事的人成就較晚,最優美的樂音聽來無聲。

禹之決江水也,民聚瓦礫。事已成,功已立,為萬世利。禹之所見者遠也,而民莫之知。故民不可與慮化舉始,而可以樂成功。

當禹疏導江水的時候,人們卻堆積瓦礫加以阻擋。等到治水的事業完成,功業建立以後,給子孫萬代帶來了好處。禹目光遠大,可是人們卻沒有誰知道這一點。所以,不可以跟普通的百姓商討改變現狀、進行創業開拓的大事,卻可以跟他們享受成功的快樂。

孔子始用於魯,魯人鷖誦之曰:『麛裘而韠,投之無戾。韠而麛裘。投之無郵。』用三年,男子行乎塗右,女子行乎塗左,財物之遺者,民莫之舉。大智之用,固難逾也。

孔子在魯國開始被任用時,魯國人怨恨地唱道:『穿着鹿皮衣又穿蔽膝,拋棄他沒關係。穿着蔽膝又穿鹿皮裘,拋棄他沒罪尤。』被任用三年之後,魯國男子在道路右邊行走,女子在遭路左邊行走,遺失了的財物,沒有人拾取。大智的運用,本來就難以讓人知曉啊。

子產始治鄭,使田有封洫,都鄙有服。民相與誦曰:『我有田疇,而子產賦之。我有衣冠,而子產貯之。孰殺子產,吾其與之。』 後三年,民又誦之曰:『我有田疇,而子產殖之。我有子弟,而子產誨之。子產若死,其使誰嗣之?』

子產開始治理鄭國時,讓田地有溝渠疆界,讓城邑、鄙野有規定的服色。人民一起怨恨地唱道;『我們有田畝,子產征軍賦。我們有衣冠,子產收賦稅。誰要殺子產,我們去幫助。』三年之後,人民又歌頌他說:『我們有田畝,子產讓它增五穀。我們有子弟,子產對他們施教育。子產如果死了,還有誰能繼承他?』

使鄭簡、魯哀當民之誹訾也,而因弗遂用,則國必無功矣,子產、孔子必無能矣。非徒不能也,雖罪施,於民可也。今世皆稱簡公、哀公為賢,稱子產、孔子為能。此二君者,達乎任人也。舟車之始見也,三世然後安之。夫開善豈易哉!故聽無事治。事治之立也,人主賢也。

假使鄭簡公、魯哀公面對人民的誹謗非議,就不再任用子產,孔子了,那麼國家一定無所成就,子產,孔子也一定無法施展才能了。不只是不能施展才能,即使被治罪,人民也會贊同的。如今世上都稱讚簡公,哀公賢明,稱讚子產、孔子有才能。這兩位君主,很懂得任用人啊。舟、車開始出現的時候,人們都不習慣,過了三代人們才感到習慣。開始做好事難道容易嗎?所以聽信愚民之言,任何事都辦不好。事業之所以成功,全在於君主賢明啊。

魏攻中山,樂羊將。已得中山,還反報文侯,有貴功之色。文侯知之,命主書曰:『群臣賓客所獻書者,操以進之。』主書舉兩篋以進。令將軍視之,書盡難攻中山之事也。將軍還走,北面再拜曰:『中山之舉,非臣之力,君之功也。』當此時也,論士殆之日幾矣,中山之不取也,奚宜二篋哉?一寸而亡矣。文侯,賢主也,而猶若此,又況於中主邪?中主之患,不能勿為,而不可與莫為。凡舉無易之事,氣志視聽動作無非是者,人臣且孰敢以非是邪疑為哉?皆壹於為,則無敗事矣。此湯、武之所以大立功於夏、商,而句踐之所以能報其讎也。以小弱皆壹於為而猶若此,又況於以強大乎!

魏國攻打中山國,樂羊為將。樂羊攻下中山國以後,回國向魏文侯報告,顯出誇功驕傲的神色。文侯察覺了這一點,就命令主管文書的官吏說。『群臣和賓客獻上的書信,都拿來進上。』主管文書的官吏搬着兩箱書信進上來。文侯讓樂將軍看這些書信。書信都是責難攻打中山國這件事的。樂將軍轉身退下幾步,向北再拜說:『攻下中山國,不是我的力量,是君主您的功勞啊。』樂羊攻打中山國的時候,議論的人對這件事的危害一天比一無嚴重了,假使文侯相信了群臣賓客之言,認為中山國不可取,那麼,哪裡用得着兩箱書信呢?只需一寸長的書信就足以讓樂羊失去功勞了。文侯是賢明的君主,臣下尚且如此,更何況一般的君主呢?一般君主的禍患是,不能不讓他去做,又不能讓他中途不改。君主凡是去做中途不改變的事情,思想意志、視聽行動無不認為正確,臣下誰還敢認為不對而橫加懷疑呢?君臣都專心去敞,就沒有做不成的事了。這就是湯,武王之所以在滅亡夏、商中大立功業,勾踐之所以能夠報仇的原因。只要君臣全都專心去做,憑仗弱小的國家尚且能如此,更何況憑仗強大的國家呢?

魏襄王與群臣飲,酒酣,王為群臣祝,令群臣皆得志。史起興而對曰: 『群臣或賢或不肖,賢者得志則可,不肖者得志則不可。』王曰:『皆如西門豹之為人臣也。』史起對曰:『魏氏之行田也以百畝,鄴獨二百畝,是田惡也。漳水在其旁,而西門豹勿知用,是其愚也。知而弗言,是不忠也。愚與不忠,不可效也。』魏王無以應之。

魏襄王跟臣子們一起喝酒,喝到正暢快的時候,魏王為臣子們祝酒,讓臣子們都能得志。史起站起來回答說:『臣子有的賢明有的不肖,賢明的人得志可以,不肖的人得志就不可以。』魏王說:『讓群臣都像西門豹當臣子那樣。』史起回答說;『魏國分配給人民土地,每戶一百畝,鄴地偏偏給二百畝,這說明那裡的土地不好。漳水在它的旁邊,可是西門豹卻不知利用,這說明他很愚蠢。知道這種情況卻不報告,這說明他不忠。愚蠢和不忠,不可效法。』魏王無話回答他。

明日,召史起而問焉,曰:『漳水猶可以灌鄴田乎?』 史起對曰:『可。』王曰:『子何不為寡人為之?』史起曰:『臣恐王之不能為也。』王曰:『子誠能為寡人為之,寡人盡聽子矣。』史起敬諾,言之於王曰: 『臣為之,民必大怨臣,大者死,其次乃藉臣。臣雖死藉,願王之使他人遂之也。王曰:『諾。』使之為鄴令。史起因往為之。鄴民大怨,欲藉史起。史起不敢出而避之。王乃使他人遂為之。

第二天,召來史起問他說,『漳水還可以灌溉鄴的田地嗎?』史起回答說:『可以。』魏王說,『你何不替我去做這件事?。史起說;『我擔心您不能做啊。』魏王說:『你如果真的能替我去做這件事,我全都聽你的。』史超恭恭敬敬地答應了,並對魏王說:『我去做這件事,那裡的人民一定非常怨恨我,嚴重了會弄死我,次之也會凌辱我。即使我被弄死或被凌辱,希望您派其他人繼續完成這件事。』魏王說;『好吧。』派他去當鄴令。史起於是去鄴開始了引漳工程,鄴地的人民非常怨恨史起,想要凌辱他,史起不敢出門,躲了起來。魏壬就派別人最終完成這一工程。

水已行,民大得其利,相與歌之曰:『鄴有聖令,時為史公。決漳水,灌鄴旁。終古斥鹵,生之稻粱。』使民知可與不可,則無所用矣。賢主忠臣,不能導愚教陋,則名不冠後、實不及世矣。史起非不知化也,以忠於主也。魏襄王可謂能決善矣。誠能決善,眾雖喧譁,而弗為變。功之難立也,其必由訩訩邪!國之殘亡,亦猶此也。故訩訩之中,不可不味也。中主以之止善,賢主以之訩訩也立功。

水流到了田裡,人民大大受益,一起歌頌他說;『鄴地有賢令,此人是史公。引漳水,灌鄴田。古來鹽鹼地,能長稻和谷。』假使人民知道什麼可做,什麼不可做,那就沒有任用賢人的必要了,賢主忠臣,如果不能教導愚蠢鄙陋的人,那麼名聲就不能流傳到後世,政績也不能對當代有利了。史起不是不知道事物的發展趨勢,他明知要遭到民眾的怨恨,卻還要治理漳水,是因為他忠於君主。魏襄王可說是能對善於做出決斷了。如果真能對善行做出決斷,那麼眾人即使喧譁,也不會因此而改變。功業之所以難於建立,大概一定是由於眾人的吵吵鬧鬧吧!國家的殘破滅亡,也是由於這個原因啊。所以在眾人的吵吵鬧鬧之中,不可不加以研究體會。一般的君主以為眾人的吵吵鬧鬧就停止了行善,賢明的君主卻在眾人的吵吵鬧捅之中建立起功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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