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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世

呂氏春秋作者:呂不韋發布:華夏士子

2022-6-19 09:36

二曰:天下雖有有道之士,國猶少。千里而有一士,比肩也;累世而有一聖人,繼踵也。士與聖人之所自來,若此其難也,而治必待之,治奚由至?雖幸而有,未必知也,不知則與無賢同。此治世之所以短,而亂世之所以長也。故王者不四,霸者不六,亡國相望,囚主相及。得士則無此之患。此周之所封四百餘,服國八百餘,今無存者矣。雖存,皆嘗亡矣。賢主知其若此也,故日慎一日,以終其世。譬之若登山,登山者,處已高矣,左右視,尚巍巍焉山在其上。賢者之所與處,有似於此。身已賢矣,行已高矣,左右視,尚盡賢於己。故周公旦曰: 『不如吾者,吾不與處,累我者也;與我齊者,吾不與處,無益我者也。』惟賢者必與賢於己者處。賢者之可得與處也,禮之也。

天下雖然有有道之士,但本來就很少。如果方圓千里有一個士,那就很多了,可以稱得上是肩靠著肩了,如果幾代出一個聖人,那就不少了,可以稱得上是腳挨著腳了。士和聖人的出現,竟這樣的困難,可是國家的安定卻一定得依靠他們,像這樣,國家安定的局面怎麼能到來?即使幸或有賢人。也未必被人知道。有賢人而不被人知曉,那就跟沒有賢人一樣。這就是安定的世道之所以很短、而混亂的世道之所以很長的原因啊。所以成就王業的人沒有出現四位,稱霸諸侯的人沒有出現六位,被滅亡的國家一個連著一個,被囚禁的君主一個接著一個。得到士就沒有這樣的禍患了。這就是周朝所封的四百多個諸侯、歸服的八百多個國家如今沒有再存在的原因。即便有存在的,也都曾經滅亡過。賢明的君主知道情況是這樣,所以一天比一天謹慎,以保自己終身平安。比如說登山,登山的人,登到的地方已經很高了,向左右看,高峻的山還在上邊呢。賢人和人相處與此相似。自己已經很賢明了,品行已經很高尚了,向左右看,還儘是超過自己的人。所以周公旦說:『不如我的人,我不跟他在一起,這是牽累我的人,跟我一樣的人,我不跟他在一起,這是對我沒有益處的人。』只有賢人一定跟超過自己的人在一起。跟賢人在一起是能夠辦到的,那就是以禮對待他們。

主賢世治,則賢者在上;主不肖世亂,則賢者在下。今周室既滅,天子既廢,亂莫大於無天子。無天子則強者勝弱,眾者暴寡,以兵相剗,不得休息。而佞進。今之世當之矣。故欲求有道之士,則於江海之上,山谷之中,僻遠幽閒之所,若此則幸於得之矣。太公釣於滋泉,遭紂之世也,故文王得之。文王,千乘也;紂,天子也。天子失之,而千乘得之,知之與不知也。諸眾齊民,不待知而使,不待禮而令。若夫有道之士,必禮必知,然後其智能可盡也。

君主賢明,世道安定,賢人就在上位,君主不肖,世道混亂,賢人就在下位,而奸佞小人受到提拔重用。現在周王室已經滅亡,天子已經廢黜,世道混亂沒有比無天子更嚴重的了。沒有天子,強大的就勝過弱小的,人多勢眾的就欺凌勢孤力單的,用軍隊互相殘殺,無法止息。如今的世道就正是這樣。所以想要訪求有道之士,就應該到江海之濱,山谷之中,僻遠幽靜之處去訪求,這樣做就有幸或許能得到他們。太公望在滋泉邊釣魚,是因爲正遭逢紂當政的時代,所以周文王得到了他。文王只是擁有千輛兵車的諸侯,紂是天子。然而天子失去了太公,而諸侯卻得到了太公,這是因爲文王了解太公,而紂不了解太公啊。平民百姓,無須了解就可以役健他們,無須禮遇就可以命令他們。至於有道之士,一定要禮遇他們,一定要了解他們,然後才可以讓他們把智慧才能全都獻出來。

晏子之晉,見反裘負芻息於塗者。以爲君子也,使人問焉,曰:『曷爲而至此?』對曰:『齊人累之,名爲越石父。』晏子曰:『 嘻!』遽解左驂以贖之,載而與歸。至舍,弗辭而入。越石父怒,請絕。晏子使人應之曰:『嬰未嘗得交也,今免子於患,吾於子猶未邪?』越石父曰:『吾聞君子屈乎不己知者,而伸乎己知者。吾是以請絕也。』晏子乃出見之,曰:『向也見客之容而已,今也見客之志。嬰聞察實者不留聲,觀行者不譏辭,嬰可以辭而無棄乎?』越石父曰:『夫子禮之,敢不敬從。』晏子遂以爲客。俗人有功則德,德則驕。今晏子功免人於厄矣,而反屈下之,其去俗亦遠矣。此令功之道也。

晏子到晉國去,看見一個反穿皮衣背著草的人正在路邊休息。晏子認爲這個人是個君子,就派人問他說:『你爲什麼到了這裡?』那個人回答說:『我給齊人爲奴,名叫越石父。』晏子聽了以後說:『噢!』立刻解下車左邊的馬把這個人贖了出來,跟他一起乘車回去。到了館舍,晏子不向他告辭就進去了。越石父很生氣,請求與晏子絕交。晏子派人回答他說:『我不曾跟你交朋友啊。現在我從患難中把你解救出來,我對你還不可以嗎?』越石父說:『我聽說君子在不了解自己的人而前可以忍受屈辱,在已經了解自己的人面前就要挺胸做人。因此,我要跟您絕交。』晏子於是出來見他說;『剛才只是看到客人的容貌罷了,現在才看到客人的心志。我聽說考察人的實際的人不留意人的名聲,觀察人的行爲的人不考慮人的言辭。我可阻向您謝罪而不被拒絕嗎?』越石父說:『先生您上禮對待我,我怎敢恭敬從命。』晏子於是把他待爲上賓。世俗之人有功勞就自以爲對別人有恩德,自以爲對別人有恩德就驕做。現在晏子有從困境中解教人的功勞,卻反而對被救的人很謙卑,他超出世俗已經相當遠了。述就是保全功勞的方法啊。

子列子窮,容貌有飢色。客有言之於鄭子陽者,曰:『列禦寇,蓋有道之士也,居君之國而窮,君無乃爲不好士乎?』鄭子陽令官遺之粟數十秉。子列子出見使者,再拜而辭。使者去,子列子入,其妻望而拊心曰:『聞爲有道者妻子,皆得逸樂。今妻子有飢色矣,君過而遺先生食,先生又弗受也。豈非命也哉?』子列子笑而謂之曰:『君非自知我也,以人之言而遺我粟也,至已而罪我也,有罪且以人言。此吾所以不受也。』其卒民果作難,殺子陽。受人之養而不死其難,則不義;死其難,則死無道也。死無道,逆也。子列子除不義、去逆也,豈不遠哉?且方有饑寒之患矣,而猶不苟取,先見其化也。先見其化而已動,遠乎性命之情也。

列子很貧困,臉上現出飢餓的氣色。有個賓客把這種情況告訴給鄭相子陽,說:『列禦寇是個有道之士,居住在您的國家卻很貧困,您恐怕是不喜歡士吧?』子陽讓官吏送給列子幾百石糧食。列子出來會見使者,拜而又拜,謝絕了。使者離開了,列子進了門,他的妻早怨恨地捶著胸脯說;『聽說有道之人的妻子兒女都能得到安樂。如今妻子兒女已經面有飢色,相國派人探望並給先生您送來吃的,先生您又不接受。我們豈不是命中注定要受貧困嗎?』列子笑著對她說:『相國自己並不了解我,是因爲別人的話才送給我糧食,過不了多久,同樣又將會因爲別人的話治我的罪。這就是我不接受的原因。』結果人民果然發難,殺死了子陽。接受了人家的供養,卻不爲他遭難而去死,就是不義,爲他遭難而去死,就是爲無道之人而死。爲無道之人而死,就是悖逆。列子免除不義、避開悖逆,豈不是很遠嗎?正當他有饑寒之苦的時候,尚且不肯隨隨便便地接受別人的饋贈,這是因爲事先預見到了事情的發展變化。事先預見到事物的發展變化,從而採取相應的行動,這就通曉性命的真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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