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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紀四十七 漢孝桓皇帝延熹七年~延熹八年

資治通鑑白話文作者:金色轟炸機發佈:金色轟炸機

2022-5-18 23:28

漢孝桓皇帝延熹七年甲辰公元164年

春,二月,丙戌,邟鄉忠侯黃瓊薨。將葬,四方遠近名士會者六七千人。

春季,二月丙戌疑誤,邟kàng鄉侯黃瓊去世,諡號『忠』。臨下葬時,四方遠近知名人士前來弔喪的有六七千人。

黃瓊的父親是『溫席奉親』的黃香。黃瓊和父親一樣,也是一位有道的名士。德行和學問都很出眾,因此才享有如此高的聲望。

初,瓊之教授於家,徐稚從之咨訪大義,及瓊貴,稚絕不復交。至是,稚往吊之,進酹,哀哭而去,人莫知者。諸名士推問喪宰,宰曰:『先時有一書生來,衣粗薄而哭之哀,不記姓字。』眾曰:『必徐孺子也。』於是選能言者陳留茅容輕騎追之,及於塗。容為沽酒市肉,稚為飲食。容問國家之事,稚不答。更問稼穡之事,稚乃答之。容還,以語諸人,或曰:『孔子云:「可與言 而不與言,失人。」然則孺子其失人乎?』太原郭泰曰:『不然。孺子之為人,清潔高廉,飢不可得食,寒不可得衣,而為季偉飲酒食肉,此為已知季偉之賢故也!所以不答國事者,是其智可及,其愚不可及也!』

最初,黃瓊在家中教授經書時,徐稚曾經向他詢問要旨,到黃瓊的地位尊貴以後,徐稚就和黃瓊絕交,不再來往。黃瓊去世,徐稚前往弔喪,以酒灑地表示祭奠,放聲痛哭後離去,別人都不知道他是誰。弔喪的知名人士們詢問主持喪事的人,他說:『早些時候的確有一位儒生來過這裏,他衣着粗糙單薄,哭聲悲哀,不記得他的姓名。』大家都說:『肯定是徐稚。』於是選派善於言辭的陳留郡郡治今河南開封市祥符區人茅容,跨上快馬急忙去追趕他,在半途追到。茅容為徐稚沽酒買肉,請他一道飲食。當茅容問及國家大事時,徐稚不作回答。茅容改變話題,談論耕種和收穫穀物的事,徐稚才回答他。茅容返回以後,將上述情況告訴大家。有人說:『孔子曾經說過:「遇上可以交談的人,卻不和他談論,未免有失於人。」這樣說來,徐稚豈不是有失於人嗎?』太原郡郡治今陝西太原市晉源區人郭泰說:『不是這樣。徐稚為人清高廉潔,他飢餓時不會輕易接受別人的食物,寒冷時不會隨便穿別人的衣服。而他答應茅容的邀請,一道飲酒食肉,這是因為已經知道茅容賢能的緣故。所以不回答國家大事,是由於他的智慧我們可以趕得上,他的故作愚昧我們卻趕不上。』

徐稚是鐵了心要做隱士,因此只談學問,不談政事。對於黃瓊,雖然內心很尊重,但在黃瓊做了官以後,也不再和他往來。這種隱士文化,在中國古代一直存在,以不做官為榮。這裏面的人,有不想捲入官場是是非非的,有沽名釣譽的,當然,也有真正淡泊名利的。但無論怎樣,都為知識分子開闢了官場以外的一片空間,使『學而優則仕』不再是唯一的真理。

泰博學,善談論。初游雒陽,時人莫識,陳留符融,一見嗟異,因以介於河南尹李膺。膺與相見,曰:『吾見士多矣,未有如郭林宗者也。其聰識通朗,高雅密博,今之華夏,鮮見其儔。』遂與為友,於是名震京師。後歸鄉裏,衣冠諸儒送至河上,車數千兩,膺唯與泰同舟而濟,眾賓望之,以為神仙焉。

郭泰學問淵博,善於言談議論。他剛到京都洛陽今河南洛陽市留學時,當時的人並不認識他。陳留人符融一見他就讚嘆驚異,因而將他推薦給河南尹掌管京城及周遍的郡級行政長官李膺。李膺跟他見面後說:『我所見到過的讀書人很多,卻從來沒有遇到過像郭泰您這樣的人。您聰慧通達,高雅慎密,在今天的中國,很少有人能與您相比。』便和他結交為好友,於是郭泰的名聲立刻震動京城。後來,郭泰從洛陽啟程返回家鄉時,官員和士紳以及儒生將他送到黃河渡口,車子多達數千輛。只有李膺和郭泰同船渡河,前來送行的各位賓客望着他倆,認為簡直是神仙。

泰性明知人,好獎訓士類,週遊郡國。茅容,年四十餘,耕於野,與等輩避雨樹下,眾皆夷踞相對,容獨危坐愈恭;泰見而異之,因請寓宿。旦日,容殺雞為饌,泰謂為已設;容分半食母,余半庋置,自以草蔬與客同飯。泰曰:『卿賢哉遠矣!郭林宗猶減三牲之具以供賓旅,而卿如此,乃我友也。』起,對之揖,勸令從學,卒為盛德。鉅鹿孟敏,客居太原,荷甑墮地,不顧而去。泰見而問其意,對曰:『甑已破矣,視之何益!』泰以為有分決,與之言,知其德性,因勸令遊學,遂知名當世。陳留申屠蟠,家貧,傭為漆工;鄢陵庾乘,少給事縣廷為門士;泰見而奇之,其後皆為名士。自余或出於屠沽、卒伍,因泰獎進成名者甚眾。

郭泰善於識別人的賢愚善惡,喜歡獎勵和教導讀書人,足跡遍佈四方。茅容年齡已經四十餘歲,在田野中耕作時和一群同伴到樹底下避雨,大家都隨便地坐在地上,只有茅容正襟危坐,非常恭敬。郭泰路過那裏,見此情景,大為驚異,因而向茅容請求借宿。第二天,茅容殺雞作為食品,郭泰以為是為自己準備的,但茅容分了半隻雞侍奉母親,將其餘半隻雞收藏在閣櫥裏,自己用粗劣的蔬菜和客人一同吃飯。郭泰說:『你的賢良大大地超過了普通人。我自己尚且減少對父母親的供養來款待客人,而你卻是這樣,真是我的好友。』於是,郭泰站起身來,向他作揖,勸他讀書學習。茅容最終成為很有德行的人。巨鹿人孟敏,在太原郡客居,肩上扛的瓦罐掉在地上,他一眼不看便離開了。郭泰見此情景,問他為什麼這樣,孟敏回答說:『瓦罐已經破碎了,看它有什麼益處?』郭泰認為他有分辨和決斷能力,於是和他交談,了解他的天賦和秉性,因而勸他外出求學。結果孟敏成為聞名當世的人。陳留人申屠蟠家境貧困,受僱於人做漆工,鄢陵縣今河南鄢陵縣人庾乘年少時在縣府擔任門卒,郭泰見到他們,對他們另眼相待,後來他們都成為知名的人士。其他人,有的是屠戶出身,有的是賣酒出身,有的是士卒出身,因受到郭泰的獎勵和引進而成名的很多。

這裏講的是郭泰知人善任。

陳國童子魏昭請於泰曰:『經師易遇,人師難遭,願在左右,供給灑掃。』泰許之。泰嘗不佳,命昭作粥,粥成,進泰,泰呵之曰:『為長者作粥,不加意敬,使不可食!』以杯擲地。昭更為粥重進,泰復呵之。如此者三,昭姿容無變。泰乃曰:『吾始見子之面,而今而後,知卿心耳!』遂友而善之。

陳國封國都城位於今河南淮陽縣少年魏昭向郭泰請求說:『教授經書的老師容易遇到,但傳授做人道理的老師卻難遇到。我願意跟隨在您的身邊,給您灑掃房屋和庭院。』郭泰許諾。後來,郭泰曾因身體不適,命魏昭給他煮稀飯。稀飯煮好以後,魏昭端給郭泰,郭泰大聲喝斥魏昭說:『你給長輩煮稀飯,不存敬意,使我不能進食。』將杯子扔到地上。魏昭又重新煮好稀飯,再次端給郭泰,郭泰又喝斥他。這樣一連三次,魏昭的態度和臉色始終沒有改變。於是郭泰說:『我開始只看到你的表面,從今以後,我知道你的內心了!』就把魏昭當做好友,善意對待。

魏昭年紀尚輕,有可能是一時興起,說願意跟隨郭泰。於是郭泰用這種方法測試他的誠心。

陳留左原,為郡學生,犯法見斥,泰遇諸路,為設酒餚以慰之。謂曰:『昔顏涿聚,梁甫之巨盜,段干木,晉國之大駔,卒為齊之忠臣,魏之名賢;蘧瑗、顏回尚不能無過,況其餘乎!慎勿恚恨,責躬而已!』原納其言而去。或有譏泰不絕惡人者,泰曰:『人而不仁,疾之已甚,亂也。』原後忽更懷忿結客,欲報諸生。其日,泰在學,原愧負前言,因遂罷去。後事露,眾人咸謝服焉。

陳留郡人左原是郡學的學生,因違反法令,被郡學斥退。郭泰在路上遇見他,特地擺設酒和菜餚,對他進行安慰,說:『從前,顏涿聚原是梁甫泰山邊上的小山地區的大盜,段干木本是晉國的大市儈,可是,前一位終於成了齊國的忠臣,後一位終於成了魏國的著名賢人。蘧yuàn、顏回尚且不能沒有過錯,何況其他的人?你千萬不要心懷怨恨,只是反躬責問自己而已。』左原虛心聽取郭泰的勸導後離去。有人譏諷郭泰不能和惡人斷絕關係,郭泰說:『對於不合於仁的人,如果厭惡他太甚,就會使他為亂。』左原後來忽然重新心懷忿怒,結集賓客,想要報復郡學的學生。可是,這一天,郭泰正在郡學,左原慚愧自己辜負了郭泰以前的勸導,於是終於離去。後來這件事傳開,大家全都佩服郭泰。

對於誤入歧途的人,應當教育和挽救。一味地疏遠和排擠,只能使其越陷越深,釀成更大危害。郭泰的行為,避免了一場慘禍的發生。

或問范滂曰:『郭林宗何如人?』滂曰:『隱不違親,貞不絕俗,天子不得臣,諸侯不得友,吾不知其他。』

有人詢問范滂說:『郭泰是個什麼樣的人?』范滂回答說:『隱居而不離開雙親,堅貞而不隔絕世俗,天子不能使他為臣下,諸侯不能使他為友,除此之外,我不知道還有別的。』

范滂對郭泰的評價,可以說是隱士的行為標杆。

泰嘗舉有道,不就,同郡宋沖素服其德,以為自漢元以來,未見其匹,嘗勸之仕。泰曰:『吾夜觀乾象,晝察人事,天之所廢,不可支也,吾將優遊卒歲而已。』然猶周旋京師,誨誘不息。徐稚以書戒之曰:『大木將顛,非一繩所維,何為棲棲不遑寧處!』泰感寤曰:『謹拜斯言,以為師表。』

郭泰曾經被地方官府推薦為『有道』人才,郭泰不肯接受。同郡人宋沖一向佩服郭泰的品德和學問,認為自從漢朝建立以來,沒有人能超過他,曾經勸他出去作官。郭泰說:『我夜間觀看天象,白天考察人事,上天要滅亡的,人力不能支持,我將悠閒地過日子而已。』但他還是經常到京都洛陽,不停地教誨和勸誘人們讀書求學。徐稚寫信警告他說:『大樹快要倒下,不是一根繩子所能拴住的,為何奔波忙碌,不能安定下來!』郭泰有所感而覺悟說:『恭敬地拜受你的話,當做老師的指教。』

相比之下,郭泰比徐稚更加『入世』一些。徐稚這樣勸郭泰,也是由於當時朝政黑暗,怕他卷進去受到傷害。

濟陰黃允,以雋才知名,泰見而謂曰:『卿高才絕人,足成偉器,年過四十,聲名著矣。然至於此際,當深自匡持,不然,將失之矣!』後司徒袁隗欲為從女求姻,見允,嘆曰:『得婿如是,足矣。』允聞而黜遣其妻。妻請大會宗親為別,因於眾中攘袂數允隱慝十五事而去,允以此廢於時。

濟陰郡郡治今山東菏澤市定陶區人黃允,以才智出眾而知名。郭泰跟他見面時,對他說:『你才華很高,超過常人,一定會成為大器,年過四十歲以後,名聲一定顯著。然而,到了那時候,應該嚴格要求自己,匡正持重,不然,將喪失聲名。』後來,司徒三公之一,名義上的最高行政官袁隗想為他的侄女選擇丈夫。見到黃允,讚嘆說:『能得到像黃允這樣的女婿,就心滿意足了。』黃允聽說後,便將妻子休掉,讓她回娘家。黃妻請求同所有宗族和親戚見面辭別,於是當着眾人的面,揎袖捋臂歷數黃允的十五件私隱,然後登車而去。黃允因此名聲敗壞。

黃允很有才,但人品就不咋地了。看見富貴的機會,不惜拋棄結髮妻子去攀高枝。結果落得個身敗名裂的下場。很像如今的貪官,在外面亂搞男女關係,結果被憤恨的妻子所舉報,東窗事發。所以說,無論是有才還是有錢,都必須有道德,否則,爬得越高,摔得越狠。

初,允與漢中晉文經並恃其才智,曜名遠近,徵辟不就。託言療病京師,不通賓客,公卿大夫遣門生旦暮問疾,郎吏雜坐其門,猶不得見;三公所辟召者,輒以詢訪之,隨所臧否,以為與奪。符融謂李膺曰:『二子行業無聞,以豪桀自置,遂使公卿問疾,王臣坐門,融恐其小道破義,空譽違實,特宜察焉。』膺然之。二人自是名論漸衰,賓徒稍省,旬日之間,慚嘆逃去,後並以罪廢棄。

起初,黃允和漢中郡郡治今陝西漢中市南鄭區人晉文經,同時仗恃他們的才能智慧而遠近聞名,官府徵聘他們做官,都不肯接受。他倆託辭到京都洛陽療養疾病,拒絕任何來訪的賓客。三公九卿和大夫等派遣他們的門生早晚前來探問病情,郎官宮廷侍衛,預備官員、小吏錯雜擠坐門房,仍然不能見面。三公府徵聘屬吏,往往先去徵求他倆的意見,根據他倆的品評和褒貶,再決定任用或罷黜。符融對李膺說:『他倆的操行和事業都沒有聲名,卻以豪傑自居,以致三公九卿都派人前往探病,朝廷命官都去坐在門房等候召見。我怕他們的小道術會破壞儒家大義,徒具虛名而和實際不相符合,特別應該留意考察。』李膺贊同符融的意見。黃允和晉文經二人的名譽從此逐漸衰落,賓客和門徒稍稍減少,不到十天的時間,他倆慚愧嘆息而逃走。後來,他倆都因有罪而被人們拋棄。

欺世盜名的小人,總會露餡。正如美國前總統林肯所說『你可能在某個時刻欺騙所有人,也可能在所有時刻欺騙某些人,但不可能在所有時刻欺騙所有人』。

陳留仇香,至行純嘿,鄉黨無知者。年四十,為蒲亭長。民有陳元,獨與母居,母詣香告元不孝,香驚曰:『吾近日過元舍,廬落整頓,耕耘以時,此非惡人,當是教化未至耳。母守寡養孤,苦身投老,奈何以一旦之忿,棄曆年之勤乎!且母養人遺孤,不能成濟,若死者有知,百歲之後,當何以見亡者!』母涕泣而起。香乃親到元家,為陳人倫孝行,譬以禍福之言,元感悟,卒為孝子。考城令河內王奐署香主簿,謂之曰:『聞在蒲亭,陳元不罰而化之,得無少鷹之志邪?』香曰:『以為鷹不若鸞鳳,故不為也。』奐曰:『枳棘之林非鸞鳳所集,百裏非大賢之路。』乃以一月奉資香,使入太學。郭泰、符融齎刺謁之,因留宿;明旦,泰起,下床拜之曰:『君,泰之師,非泰之友也。』香學畢歸鄉裏,雖在宴居,必正衣服,妻子事之若嚴君;妻子有過,免冠自責,妻子庭謝思過,香冠,妻子乃敢升堂,終不見其喜怒聲色之異。不應徵辟,卒於家。

陳留郡人仇香雖德行高尚,但沉默寡言,鄉裏無人知道他。年齡四十歲時,擔任蒲亭亭長相當於村長。有個叫陳元的老百姓,一個人和母親同住,他的母親向仇香控告陳元忤逆不孝。仇香吃驚地說:『我最近經過陳元的房舍,院落整理得乾乾淨淨,耕作也很及時,說明他不是一個惡人,只不過沒有受到教化,不知道如何做罷了。你年輕時守寡,撫養孤兒,勞苦一生,而今年紀已老,怎能為了一時的惱怒,拋棄多年的勤勞和辛苦?而且,你撫養丈夫遺留的孤兒,有始無終,倘若死者在地下有知,你百年之後,在地下怎麼跟亡夫相見?』陳元的母親哭泣着起身告辭。於是仇香親自來到陳元家裏,教導倫理孝道,講解禍福的道理。陳元感動省悟,終於成為孝子。考城縣今河南民權縣縣令一縣行政長官河內郡郡治今河南武陟縣人王奐任命仇香為主簿掌管縣衙文書、官吏考核,對他說:『聽說你在蒲亭,對陳元沒有進行處罰,而是用教化來改變他,恐怕是缺少蒼鷹搏擊的勇氣吧?』仇香回答說:『我認為蒼鷹搏擊不如鸞鳳和鳴,所以不肯那樣去做。』王奐又對他說:『荊棘的叢林,不是鸞鳳棲身之所,百裏之內的縣府官職,不是大賢的道路。』於是用一個月的俸祿資助仇香,讓他進入太學國家最高學府。郭泰、符融拿着名帖求見仇香,於是留宿。第二天早上,郭泰起來,在床前向仇香下拜說:『您是我的老師,不是我的朋友。』仇香在太學學成,回歸鄉裏,即令是在閒暇無事的時候,也一定是衣服整齊。妻子和兒女侍奉他,就像對待嚴正的君王一樣。妻子和兒女有了過錯,仇香就摘下帽子,責備自己,妻子和兒女在院子裏道歉思過,仇香才戴上帽子,妻子和兒女才敢進入堂屋。平常,從來看不見仇香因喜怒而改變聲音臉色。他不接受官府的徵聘,後來在家裏去世。

以上章節說的是當時社會上的一些名士。雖然桓帝治下的朝廷,一篇烏煙瘴氣。但底層士人中,品行高潔的還是很多的。這些人不願意做官,也從另一個側面反映出了官場的黑暗。

三月,癸亥,隕石於鄠。

三月癸亥疑誤,鄠今陝西西安市鄠邑區墜落隕石。

夏,五月,已丑,京師雨雹。

夏季,五月己丑十九日,京都洛陽降下冰雹。

荊州刺史度尚募諸蠻夷擊艾縣賊,大破之,降者數萬人。桂陽宿賊卜陽、潘鴻等逃入深山,尚窮追數百裏,破其三屯,多獲珍寶。陽、鴻黨眾猶盛,尚欲擊之,而士卒驕富,莫有鬥志。尚計緩之則不戰,逼之必逃亡,乃宣言:『卜陽、潘鴻作賊十年,習於攻守,今兵寡少,未易可進,當須諸郡所發悉至,乃併力攻之。』申令軍中恣聽射獵,兵士喜悅,大小皆出。尚乃密使所親客潛焚其營,珍積皆盡;獵者來還,莫不泣涕。尚人人慰勞,深自咎責,因曰:『卜陽等財寶足富數世,諸卿但不併力耳,所亡少少,何足介意!』眾咸憤踴。尚敕令秣馬蓐食,明旦,徑赴賊屯,陽、鴻等自以深固,不復設備,吏士乘銳,遂破平之。尚出兵三年,群寇悉定,封右鄉侯。

荊州今湖北、湖南一帶刺史一州監察官度尚招募蠻人和夷人士卒,討伐艾縣今江西修水縣的盜賊,將其大破,投降的有數萬人之多。在桂陽郡郡治今湖南郴州市作亂已久的賊帥卜陽、潘鴻等逃入深山,度尚率軍窮追不捨,深入數百裏,攻破三座屯堡,搶獲到不少珍珠財寶。卜陽、潘鴻的黨徒勢力還很強盛。度尚準備繼續進擊,可是,他的部隊既驕傲而又富有,沒有鬥志。度尚深知,如果緩兵不繼續前進,則不能對盜賊發動攻擊;如果強迫部隊繼續前進,一定會發生士卒逃亡。於是宣稱:『卜陽、潘鴻,已經作了十年盜賊,無論是進攻或防守,都很擅長。而今,我們的軍隊寡不敵眾,不能輕率前進,必須等到各郡徵發的援軍全部趕到,才能合力進行攻討。』並且發佈命令,准許軍中將士們自由打獵。士兵聽到命令後,非常喜悅,上自將領,下到小兵,幾乎全體都出營打獵取樂。於是度尚秘密派遣自己的心腹親信,暗中縱火焚毀軍營,搶獲來的珍珠財寶也全都被燒盡。出營打獵的將士們回來,見此情景,無不哭泣流淚。度尚一方面安慰他們,另一方面,又深深責備自己對火災疏於防備,然後,激勵大家說:『卜陽等積蓄的金銀財寶,足夠我們用幾輩子,只怕你們不肯盡力。所焚燒的那點東西,何必放在心上?』全體將士都發憤踴躍,請求出擊。度尚下令餵飽戰馬,讓將士們早晨未起在寢席上進食,於拂曉前直接攻打盜賊的屯堡。卜陽、潘鴻等自以為山寨堅固,沒有戒備。軍吏和士兵們乘着銳氣,將卜陽、潘鴻等盜賊一舉剿滅。度尚出兵三年,將盜賊全部平定,被封為右鄉侯。

士兵們剛一開始拿到很多戰利品,就會擔心一旦自己戰死,這些到手的財寶將無福消受。因此就會貪生怕死喪失鬥志。度尚燒了財寶,用更大的誘惑來激勵士兵們繼續戰鬥,此舉實在是高明。雖然用了些欺騙的手段,但對於士兵們來說,是有利的。試想,如果度尚帶着一群沒有鬥志的士兵去進攻,很可能會被擊敗,甚至全軍覆沒。戰場上就是這樣,越是貪生怕死,往往死得越快。

冬,十月,壬寅,帝南巡;庚申,幸章陵;戊辰,幸雲夢,臨漢水,還,幸新野。時公卿、貴戚車騎萬計,徵求費役,不可勝極。護駕從事桂陽胡騰上言:『天子無外,乘輿所幸,即為京師。臣請以荊州刺史比司隸校尉,臣自同都官從事。』帝從之。自是肅然,莫敢妄干擾郡縣。帝在南陽,左右並通姦利,詔書多除人為郎,太尉楊秉上疏曰:『太微積星,名為郎位,入奉宿衛,出牧百姓,宜割不忍之恩,以斷求欲之路。』於是詔除乃止。

冬季,十月壬寅初五,漢桓帝前往南方巡視。庚申二十三日,抵達章陵郡郡治今湖北棗陽市。戊辰疑誤,抵雲夢,到達漢水水濱,返回,抵達新野縣今河南新野縣。當時,隨行的三公九卿和皇親國戚的車輛、馬匹以萬計,沿途向地方官府徵發各種費用和差役,不可勝數。護駕從事桂陽人胡騰上書說:『天子本來沒有內外之分,凡是皇帝所到之處,就是京城。我請求將荊州刺史比照司隸校尉掌管京城及周遍監察事務,將我視同都官從事。』桓帝批准。從此紀律肅然,沒有誰敢妄自擾亂郡縣官府。當桓帝在南陽郡郡治今河南南陽市宛城區時,左右宦官親信都營私謀取奸利,桓帝不斷下詔,任命了很多人為郎官。太尉三公之一,名義上的最高軍政官楊秉上書說:『太微宮五帝座後,積聚着二十五星,名叫郎位。入則在宮中值宿,擔任警衛;出則在地方官府任職,牧守百姓。陛下應該割捨不忍拒絕的恩惠,斷絕左右謀取奸利的道路。』桓帝這才不再頒佈任命為郎的詔書。

皇帝出巡,對於地方官府來說,簡直是一場災難。出巡隊伍走到哪裏,哪裏的官府就要負責供奉。因此皇帝身邊的奸佞之徒便狐假虎威,藉機敲詐勒索,損公肥私。搞不好,一場巡視就變成了害民之舉。胡騰、楊秉的行為,為朝廷挽回了一些民心。

護羌校尉段熲擊當煎羌,破之。

護羌校尉管理歸降羌人事務段熲jǐong,率軍進擊當煎羌民,將其擊破。

十二月,辛丑,車駕還宮。

十二月辛丑初四,漢桓帝返回京都洛陽皇宮。

中常侍汝陽侯唐衡、武原侯徐璜皆卒。

中常侍宦官汝陽侯唐衡、武原侯徐璜二人全都病故。

初,侍中寇榮,恂之曾孫也,性矜潔,少所與,以此為權寵所疾。榮從兄子尚帝妹益陽長公主,帝又納其從孫女於後宮。左右益忌之,遂共陷以罪,與宗族免歸故郡,吏承望風旨,持之浸急。榮恐不免,詣闕自訟。未至,刺史張敬追劾榮以擅去邊,有詔捕之。榮逃竄數年,會赦,不得除,積窮困,乃自亡命中上書曰:『陛下統天理物,作民父母,自生齒以上,咸蒙德澤;而臣兄弟獨以無辜,為專權之臣所見批抵,青蠅之人所共構會,令陛下忽慈母之仁,發投杼之怒。殘諂之吏,張設機網,並驅爭先,若赴仇敵,罰及死沒,髡剔墳墓,欲使嚴朝必加濫罰;是以不敢觸突天威而自竄山林,以俟陛下發神聖之聽,啟獨睹之明,救可濟之人,援沒溺之命。不意滯怒不為春夏息,淹恚不為歲時怠,遂馳使郵驛,佈告遠近,嚴文剋剝,痛於霜雪,逐臣者窮人途,追臣者極車軌,雖楚購伍員,漢求季布,無以過也。臣遇罰以來,三赦再贖,無驗之罪,足以蠲除;而陛下疾臣愈深,有司咎臣甫力,止則見掃滅,行則為亡虜,苟生則為窮人,極死則為冤鬼,天廣而無以自覆,地厚而無以自載,蹈陸土而有沈淪之憂,遠岩而有鎮壓之患。如臣犯元惡大憝,足以陳原野,備刀鋸,陛下當班布臣之所坐,以解眾論之疑。臣思入國門,坐於肺石之上,使三槐九棘平臣之罪,而閶闔九重,陷阱步設,舉趾觸罘,動行羅網,無緣至萬乘之前,永無見信之期。悲夫,久生亦復何聊!蓋忠臣殺身以解君怒,孝子殞命以寧親怨,故大舜不避塗廩、浚井之難,申生不辭姬氏讒邪之謗;臣敢忘斯義,不自斃以解明朝之忿哉!乞以身塞責,願陛下丐兄弟死命,使臣一門頗有遺類,以崇陛下寬饒之惠。先死陳情,臨章泣血!』帝省章愈怒,遂誅榮,寇氏由是衰廢。

起初,侍中皇帝的顧問寇榮,即寇恂的曾孫,性格矜持清高,很少跟人交往,因此遭到權貴的憎恨。寇榮堂兄的兒子娶漢桓帝的妹妹益陽長公主為妻,而桓帝又納寇榮的孫女作妃子,所以桓帝左右的宦官親信對寇榮愈發嫉妒,於是共同誣陷寇榮有罪。寇榮被免官,和宗族一道回到本郡。地方官吏根據朝廷權貴們的意旨,對寇榮加緊進行迫害。寇榮害怕不能免罪,就前往京都洛陽,準備到宮門上書,為自己辯解。走到中途,幽州今河北北部、北京、天津、遼寧、朝鮮國一帶刺史張敬又以寇榮擅自離開邊郡住所為理由,追加彈劾他的內容。桓帝下詔逮捕寇榮。寇榮逃亡流竄了好幾年,遇到實行大赦,也不能免罪,備受貧窮困苦,於是在逃亡中向桓帝上書說:『陛下統治天下,治理萬物,當人民的父母,自長出牙齒的年齡以上的人民,都能得到陛下的恩德。然而,只有我們兄弟,本來無罪,卻遭到朝廷專權大臣的百般排擠,被蒼蠅一樣的讒佞小人陰謀陷害,以致陛下忽略了慈母的仁愛,跟曾參的母親一樣,誤信曾參殺人的傳聞,發出投梭的憤怒。殘暴諂媚的的執法官吏,張開羅網,設立陷阱,並駕齊驅,爭先恐後,好似追趕仇敵一樣。刑罰甚至加到死人的屍體上,墳墓也被剷平。他們為了表示朝廷的嚴明,必須濫加懲罰。所以,我不敢冒犯天威,而私自逃亡流竄深山老林,以等待陛下聖耳垂聽,神目明察,拯救可以濟度的人,援助將要淹死的生命。不料陛下的積怒並不因為春夏二季的降臨而平息,蓄恨也不隨着時間的推移而鬆懈,於是派出使者,奔馳於驛站之間,貼出佈告,傳播遠近,文辭苛刻,比霜雪還要嚴厲。追逐我的人走遍天下道路,緝拿我的官吏,佈滿有車輛軌道的地方。即令是當初楚國懸賞捉拿伍子胥,漢朝懸賞捉拿季布,都沒有超過對我這樣嚴厲的追捕。我自從受到處罰以來,朝廷實行過三次大赦,又頒佈過兩次可以用金錢粟米贖罪的詔令,我所犯的屬於沒有證據的罪,有足夠的理由被赦免。可是,陛下卻對我恨得更深,有關官吏追究我的罪過更加厲害。我如果停下來,就會被消滅,如果前進,就是逃亡的罪人。苟活則為無路可走的人,拼死則為含冤的鬼,蒼天遼闊,卻不能復蓋我;大地厚實,卻不能使我立足。腳踏陸地,而有被埋沒的憂患;遠離岩石築成的高牆,而有被高牆壓倒的危險。如果我犯了十惡不赦的大罪,完全應該身受死刑,陳屍原野。那麼,陛下應當公開宣佈我的罪狀,以解除輿論的疑惑。我曾經想進入京都洛陽的大門,坐在宮廷門外的赤色肺石古時設於朝廷門外的赤石。民有不平,得擊石鳴冤。上,讓三公九卿公正評判我的罪過。然而,皇宮之門緊閉九重,每走一步都是陷阱,舉足便觸犯法網,挪步就遭陷害,我無法來到陛下面前,永遠沒有獲得陛下相信的日子。真是可悲,我長久活下去,又還有什麼意思!忠臣為了化解君王的憤怒而不惜殺身;孝子為了寧息雙親的怨恨而不惜殞命,所以虞舜不逃避刷抹倉房和穿井挖土的苦難,申生不逃避驪姬惡意的誹謗和陷害。我豈敢忘記這個道理,不自殺以化解聖明陛下的忿怒?我請求用我一個人來抵塞罪責,願陛下饒恕我兄弟的死罪,使我一家能留下後人,以顯示陛下寬厚的恩惠。臨死之前,向陛下陳訴苦情,面對奏章,淚盡泣血!』桓帝看到寇榮的奏章後,更加憤怒,於是誅殺寇榮。寇家從此衰敗。

朝廷從上到下都是一幫奸邪小人,根源在於皇帝昏庸。寇榮的奏章能被送到皇帝手中,說明言路還是通的。可如此情真意切的奏章,桓帝看後卻是『更加憤怒』,其是非不分,好壞不辨可見一斑。有這種昏君在,就沒有好人的生存空間。孔子云『危邦不,亂邦不居。天下有道則見,無道則隱。』那個年代出現這麼多隱士,也是必然。皇帝是這種德性,正直之人出來做官,要麼被壓抑不得志,要麼就像寇榮一樣死於非命。還不如隱於民間逍遙自在。

漢孝桓皇帝延熹八年乙巳公元165年

春,正月,帝遣中常侍左悺之苦縣祠老子。

春季,正月,漢桓帝派遣中常侍左悺guàn前往苦縣今河南鹿邑縣祭祀老子。

勃海王悝,素行險僻,多僭傲不法。北軍中候陳留史弼上封事曰:『臣聞帝王之於親戚,愛雖隆必示之以威,體雖貴必禁之以度,如是,和睦之道興,骨肉之恩遂矣。竊聞勃海王悝,外聚剽輕不逞之徒,內荒酒樂,出入無常,所與群居,皆家之棄子,朝之斥臣,必有羊勝、伍被之變。州司不敢彈糾,傅相不能匡輔,陛下隆於友於,不忍遏絕,恐遂滋蔓,為害彌大。乞露臣奏,宣示百僚,平處其法。法決罪定,乃下不忍之詔;臣下固執,然後少有所許:如是,則聖朝無傷親之譏,勃海有享國之慶;不然,懼大獄將興矣。』上不聽。悝果謀為不道,有司請廢之,詔貶為癭陶王,食一縣。

勃海王劉悝kuī,行為一向邪惡,經常超越本分,驕橫不法。北軍中候負責監督禁衛軍陳留人史弼向漢桓帝上呈密封的奏章說:『我聽說,帝王對於親戚,雖然愛得深厚,但一定要他們知道帝王的威嚴;身份雖然尊貴,但一定要他們遵守國家的法令。必須如此,才能使上下和睦相處,骨肉之間的恩惠得以成全。我聽說勃海王劉悝在外集結一批強悍輕浮不得志的歹徒,在內行為荒唐,酗酒作樂,出入無常。整天和他住在一起的人,都是被家庭拋棄的浪子,朝廷廢黜的官吏,必然會發生羊勝、伍被那樣的變亂。州刺史府不敢彈劾糾察,王國的傅和相不能匡正輔佐,陛下手足情深,不忍心加以阻止,恐怕會越來越滋長蔓延,為害更大。我請求將我的奏章向百官公佈,公平地依法對他進行處理。等到判決定罪以後,陛下再頒佈不忍懲罰的詔令,臣下堅持要對他進行處理,然後陛下再稍稍讓步。這樣,聖明朝廷就不會受到傷害親戚的譏諷,勃海國就能夠慶幸保全,不然的話,恐怕將會興起大獄。』桓帝不聽。劉悝果然圖謀反叛朝廷,有關官吏請求將他廢黜。桓帝下詔,將劉悝貶為癭yǐng陶王,只享有一個縣的食邑。

自從西漢七國之亂之後,漢景帝下令諸侯王不得治國,封地的一切事務由朝廷委派的國相來處理。諸侯王坐享榮華富貴卻無所事事,於是這些諸侯王便開發自己的各種『興趣愛好』。因此漢代諸侯王,做出荒唐事的特別多。唯獨謀反這種事,他們做不出來,因為根本沒能力做。劉悝謀反,被誣陷的可能性很大。既然用普通罪名彈劾,皇帝不在乎,乾脆說他謀反,皇帝就不能不管了。

丙申晦,日有食之。詔公、卿、校尉舉賢良方正。

丙申晦三十日,發生日食。漢桓帝下詔,命三公、九卿、校尉向朝廷推薦『賢良方正』人才。

朝廷亂成這個樣子,真正的『賢良方正』唯恐避之不及,又有誰願意來呢?被推薦上來的,多是豪門大戶的子弟,看關係不看才能人品。當時有句歌謠『舉秀才,不知書;舉孝廉,父別居。寒素清白濁如泥,高策良將怯如雞』。

千秋萬歲殿火。

洛陽皇宮的千秋萬歲殿失火。

中常侍侯覽兄參為益州刺史,殘暴貪婪,累臧億計。太尉楊秉奏檻車征參,參於道自殺,閱其車重三百餘兩,皆金銀錦帛。秉因奏曰:『臣案舊典,宦者本在給使省闥,司昏守夜;而今猥受過寵,執政操權,附會者因公褒舉,違忤者求事中傷,居法王公,富擬國家,飲食極肴膳,仆妾盈紈素。中常侍侯覽弟參,貪殘元惡,自取禍滅;覽顧知釁重,必有自疑之意,臣愚以為不宜復見親近。昔懿公刑邴遅之父,奪閻職之妻,而使二人參乘,卒有竹中之難。覽宜急屏斥,投畀有虎,若斯之人,非恩所宥,請免官送歸本郡。』書奏,尚書召對秉掾屬,詰之曰:『設官分職,各有司存。三公統外,御史察內;今越奏近官,經典、漢制,何所依據?其開公具對!』秉使對曰:『【春秋傳】曰:「除君之惡,唯力是視。」鄧通懈慢,申屠嘉召通詰責,文帝從而請之。漢世故事,三公之職,無所不統。』尚書不能詰,帝不得已,竟免覽官。司隸校尉韓縯因奏左悺罪惡,及其兄太僕南鄉侯稱請託州郡,聚斂為奸,賓客放縱,侵犯吏民。悺、稱皆自殺。縯又奏中常侍具瑗兄沛相恭臧罪,征詣廷尉。瑗詣獄謝,上還東武侯印綬,詔貶為都鄉侯。超及璜、衡襲封者,並降為鄉侯,子弟分封者,悉奪爵土。劉普等貶為關內侯,尹勛等亦皆奪爵。

中常侍侯覽的弟弟侯參擔任益州今陝西南部、四川、重慶、貴州、雲南一帶刺史,殘暴貪婪,贓款累計多達一億。太尉楊秉進行彈劾,朝廷用囚車把侯參押解回京,侯參在途中自殺。查看他攜載物資的三百餘輛車,裝的都是金銀和錦帛。因此,楊秉又上書彈劾說:『我查考朝廷舊有的典章制度,宦官本來只限於在皇宮內聽候差遣,負責早晚看守門戶,而今卻大多倍受過份的寵信,掌握朝廷大權。凡是依附宦官的人,宦官就趁着朝廷徵用人才時推薦他們做官;凡是違背和冒犯宦官的人,宦官便隨便找一個藉口對他們進行中傷。宦官的居處效法王公,他們擁有的財富可與帝王相比,飲食極盡佳餚珍膳,奴僕侍妾都穿精緻潔白的細絹。中常侍侯覽的弟弟侯參,是貪贓殘暴的首惡,自取災禍和滅亡。侯覽深知罪惡深重,一定會自感疑懼不安,我愚昧地認為,不應該把侯覽再放在陛下左右。過去,齊懿公給邴遅的父親加刑,又奪去閻職的妻子,卻使他們二人陪同乘車,終於發生竹林中的大禍。因此,侯覽應被急速斥退,投到豺狼虎豹群中。像這一類人,不能施行恩德寬恕罪行,請免除官職,送回本郡。』奏章呈上以後,尚書中樞行政官召來楊秉的屬吏,責問說:『朝廷設立官職,各有各的職責範圍。三公對外管理政務,御史對內監察官吏。而今,三公超越的職責範圍,彈劾皇宮內的宦官,無論是經書典籍,還是漢朝制度,有什麼根據?請公開作具體答覆。』楊秉派遣的屬吏回答說:『【春秋左傳】上說:「為君王排奸去惡,要使出全身的力量。」鄧通懈怠輕慢,申屠嘉召鄧通進行責問,漢文帝因而為鄧通說情。漢朝的傳統制度是,三公的職責,沒有一件事情不可以過問。』尚書無法反駁。漢桓帝迫不得已,終於將侯覽免職。司隸校尉韓縯乘機彈劾左悺的罪惡,以及左悺的哥哥、南鄉侯左稱向州郡官府請託,搜刮財貨,作奸犯科,賓客放縱,侵犯官吏和百姓的罪過。左悺、左稱都自殺了。韓縯又彈劾中常侍具瑗的哥哥、沛國相具恭貪贓枉法。桓帝下令將具恭徵召回京都洛陽,送到廷尉獄治罪。於是,具瑗也主動到廷尉獄認罪,並向上交東武侯印信。桓帝下詔將具瑗貶封為都鄉侯。單超及徐璜、唐衡的封爵繼承人都被貶為鄉侯,子弟得到分封的,全部取消封爵和食邑。劉普等被貶為關內侯,尹勛等也都被取消封爵。

權傾一時的『五侯』,如今成了過眼雲煙。奸佞可以靠着昏君的寵信囂張一時,但有好下場的卻寥寥無幾。五侯的覆滅,並不能說明漢桓帝變得英明了。只不過是這些人失去了皇帝的寵信而已。接下來,桓帝還會一如既往地糊塗下去。

帝多內寵,宮女至五六千人,及驅役從使復兼倍於此,而鄧後恃尊驕忌,與帝所幸郭貴人更相譖訴。癸亥,廢皇后鄧氏,送暴室,以憂死。河南尹鄧萬世、虎賁中郎將鄧會皆下獄誅。

漢桓帝擁有許多后妃,宮女達到五六千人,其他供驅使的僕役,還是這個數目的兩倍。鄧皇后仗恃她的尊貴地位,驕傲忌妒,跟桓帝寵幸的郭貴人互相誣陷和控告。二月癸亥二十七日,鄧皇后被廢,送往暴室監禁。鄧皇后憂憤而死。河南尹鄧萬世、虎賁中郎將禁衛軍高級將領鄧會,都被逮捕下獄誅殺。

前朝不寧,後宮也不消停。後宮驕奢淫逸,也是宮廷鬥爭傾軋的助燃劑。

護羌校尉段熲擊罕姐羌,破之。

護羌校尉段熲率軍進擊罕姐羌人部落,將其擊破。

三月,辛巳,赦天下。

三月辛巳十六日,大赦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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