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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紀四十六 漢孝桓皇帝延熹四年~延熹六年

資治通鑑白話文作者:金色轟炸機發布:金色轟炸機

2022-4-15 00:21

漢孝桓皇帝延熹四年辛丑公元161年

犍為屬國夷寇鈔百姓。益州刺史山昱擊破之。

犍為屬國位於今雲南與四川交界處夷人劫掠百姓。益州今陝西南部、四川、重慶、貴州、雲南一帶刺史一州監察官山昱將其擊破。

零吾羌與先零諸種反,寇三輔。

零吾羌人和先零諸種位於今陝西西部、甘肅東部一帶的蠻夷反叛,攻打三輔地區今陝西中部

秋,七月,京師雩。

秋季,七月,京都洛陽今河南洛陽市舉行求雨大典。

減公卿已下奉,王侯半租,占賣關內侯、虎賁、羽林緹騎、營士、五大夫錢各有差。

朝廷削減三公九卿以下官吏的俸祿。向各封國的王侯借貸他們所食租稅的一半。出賣關內侯二十等爵中的第二等,有封戶無封地、虎賁、羽林緹騎、營士均為禁衛軍名號、五大夫二十等爵中的第十一等,可免服役等官爵,價錢各有差別。

說是『借貸』所食租稅,這一借估計就沒有還的日子了。連年戰亂,加上朝政腐敗,國庫里的錢不夠用了。靠賣官鬻爵來撈錢,無異於飲鴆止渴。其實打仗並不算啥,一旦朝廷中出現財政枯竭的狀況,那就是亡國的前兆。

九月,司空黃瓊免,以大鴻臚東萊劉寵為司空。

九月,司空三公之一,名義上的最高監察官黃瓊被免官,擢升大鴻臚九卿之一,主管外交、東萊郡郡治今山東龍口市人劉寵為司空。

寵嘗為會稽太守,簡除煩苛,禁察非法,郡中大治;征為將作大匠。山陰縣有五六老叟,自若邪山谷間出,人齎百錢以送寵曰:『山谷鄙生,未嘗識郡朝,他守時,吏發求民間,至夜不絕,或狗吠竟夕,民不得安。自明府下車以來,狗不夜吠,民不見吏;年老遭值聖明,今聞當見棄去,故自扶奉送。』寵曰:『吾政何能及公言邪!勤苦父老!』為人選一大錢受之。

劉寵曾經擔任過會稽郡郡治今浙江紹興市太守一郡行政長官,削減和廢除煩瑣的苛捐雜稅,禁止和督察官吏的非法行為,郡內大治。朝廷徵召他擔任將作大匠九卿之一,掌管工程營造,山陰縣今浙江紹興市有五六位老翁,從若邪山位於今紹興市南部山谷里出來,每人帶着一百錢,送給劉寵說:『我們都是山谷里的鄙陋之人,從來沒有見過郡太守。只知道別人擔任郡太守時,派官吏到民間徵發賦稅和徭役,從早到晚,絡繹不絕,有時狗叫的聲音通宵不停,人民不得安寧。自從您下車任職以來,狗在晚上從來沒有叫過,人民也看不見官吏。在我們年老之時,遇到了聖明的太守。而今,聽說您要拋棄我們離去,所以,我們互相扶持,為您送行。』劉寵說:『我的政績,哪裡有您們所誇獎的那麼好!各位父老辛苦了!』為每人選一枚大錢收下。

地方上還是有一些好官的,但從老翁的話中可以聽出來,好官如鳳毛麟角,貪官污吏占據了絕大部分。

冬,先零、沈氐羌與諸種羌寇並、涼二州,校尉段熲將湟中義從討之。涼州刺史郭閎貪共其功,稽固熲軍,使熲不得進;義從役久戀鄉舊,皆悉叛歸。郭閎歸罪於熲,坐征下獄,輸作左校,以濟南相胡閎代為校尉。胡閎無威略,羌遂陸梁,覆沒營塢,轉相招結,唐突諸郡,寇患轉盛。泰山太守皇甫規上疏曰:『今猾賊就滅,泰山略平,復聞群羌並皆反逆。臣生長邠岐,年五十有九,昔為郡吏,再更叛羌,豫籌其事,有誤中之言。臣素有痼疾,恐犬馬齒窮,不報大恩,願乞冗官,備單車一介之使,勞來三輔,宣國威澤,以所習地形兵勢佐助諸軍。臣窮居孤危之中,坐觀郡將已數十年,自鳥鼠至於東岱,其病一也。力求猛敵,不如清平;勤明孫、吳,未若奉法。前變未遠,臣誠戚之,是以越職盡其區區。』詔以規為中郎將,持節監關西兵討零吾等。十一月,規擊羌,破之,斬首八百級。先零諸種羌慕規威信,相勸降者十餘萬。

冬季,先零、沈氐羌和其他諸種羌人攻打并州今陝西北部、山西一帶和涼州今陝西西部、青海東部、甘肅、寧夏一帶, 護羌校尉管理歸降羌人事務段熲jǐong率領湟中今青海西寧市志願從行的胡人部隊前往討伐。涼州刺史郭閎,貪圖分享段的功勞,故意拖住段熲的軍隊,使段熲無法前進。志願從行的胡人部隊因為服役的時間太久,思念故鄉,全都起來反叛,逃歸家鄉。郭閎把罪過推到段熲頭上,段熲因罪被征回京都洛陽,投入監獄,被送往左校營罰作苦役。朝廷任命濟南國相胡閎接任護羌校尉。胡閎既無威信,又沒有謀略,諸種羌人於是氣焰囂張,不斷攻陷軍營和要塞,輾轉招聚集結,在各郡之間橫衝直撞,攻劫掠奪的禍患豹得嚴重起來。泰山郡郡治今山東泰安市太守皇甫規上書說:『現在,奸猾的盜賊已經就地剿滅,泰山郡大致恢復太平,又聽說諸種羌人都同時反叛。我生長在邠山、岐山一帶,今年五十九歲,過去曾任郡吏,經歷過兩次羌人叛亂,我曾事先籌劃平亂,不幸而言中。我一向身患頑疾,恐怕自己象犬馬一樣牙齒掉盡,而不能報答皇上大恩,但願陛下讓我做一個有官階而無職事的散官,給我備一輛車,我將做朝廷的使者,到三輔地區進行慰問和鼓勵,宣揚朝廷的聲威和恩德,用我所熟悉的地理形勢知識和用兵的謀略幫助各軍。我處於孤單危險的境地中,靜坐觀察郡太守已達數十年,從鳥鼠山到泰山,弊病全都一樣。與其着力訪求勇猛的將領,不如施行清平的政治;與其精通孫子和吳起的兵書,不如郡太守奉公守法。前次羌人反叛,距今時間並不很久,我的確為此而憂慮,所以,雖然已經超越了我的職責範圍,仍儘量陳述我的意見。』於是漢桓帝下詔,任命皇甫規為中郎將禁衛軍高級將領,命他持節代表皇帝的信物督察函谷關以西的軍隊,討伐零吾等諸種羌人。十一月,皇甫規進擊羌軍,將其擊破,斬殺八百人。先零等諸種羌人敬慕皇甫規的威望和信譽,他們互相規勸,歸降的有十餘萬人。

郭閎嫉賢妒能,陷害他人,自己又無能。好在關鍵時刻有皇甫規挺身而出,替朝廷化解了這次危機。但事後,郭閎也沒有受到處罰。好人繼續受苦,壞人依舊逍遙法外。朝廷的賞罰機制已經糟透了。盡心盡力的皇甫規,以後也未必會一帆風順。

漢孝桓皇帝延熹五年壬寅公元162年

春,正月,壬午,南宮丙署火。

春季,正月壬午二十九日,南宮丙署宦官機構失火。

三月,沈氐羌寇張掖、酒泉。皇甫規發先零諸種羌,共討隴右, 而道路隔絕,軍中大疫,死者十三四。規親入庵廬,巡視將士,三軍感悅。東羌遂遣使乞降,涼州復通。

三月,沈氐種羌位於今陝西北部一帶的蠻夷攻打張掖郡郡治今甘肅張掖市、酒泉郡郡治今甘肅酒泉市,皇甫規徵發先零等諸種羌,共同前往隴右地區進行討伐。然而,道路已經被斷絕,軍中又流行瘟疫,死亡的人數達十分之三四。皇甫規親自到各軍營巡視和安撫將士,整個軍隊都感動得心悅誠服。東羌於是派人前來請求投降,通往涼州的道路重新得到恢復。

皇甫規有名將之風,個人魅力很強,在如此惡劣的情況下居然能安撫住軍心,這一點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

先是安定太守孫雋受取狼藉,屬國都尉李翕、督軍御史張稟多殺降羌,涼州刺史郭閎、漢陽太守趙熹並老弱不任職,而皆倚恃權貴,不遵法度。規到,悉條奏其罪,或免或誅;羌人聞之,翕然反善,沈氐大豪滇昌、飢恬等十餘萬口復詣規降。

在此以前,安定郡郡治今甘肅鎮原縣太守孫雋貪婪無厭,聲名狼藉;屬國都尉負責管理歸降夷狄李翕、督軍御史負責監督軍隊張稟,濫殺歸降的羌人;涼州刺史郭閎、漢陽郡郡治今甘肅甘谷縣太守趙熹,又都年老軟弱,不能勝任。可是,他們全部倚仗朝廷權貴的勢力,不遵守法令和制度。皇甫規到職後,將他們的罪狀一一上奏,進行彈劾。這些人有的被免官,有的被誅殺。羌人聽到這個消息後,都一致改變態度,跟漢朝親善。沈氐羌大豪帥滇昌、飢恬等率領十餘萬人,再度向皇甫規投降。

原來如此,之前那些貪官酷吏在朝中都有關係,因此雖然已經民怨沸騰,但一直沒能被處理。因為他們長期對羌人的殘酷壓榨,造成這起禍亂。如果朝政還是這樣爛,以後這種事沒法避免。

夏,四月,長沙賊起,寇桂陽、蒼梧。

夏季,四月,長沙郡郡治今湖南長沙市盜賊反叛,攻打桂陽郡郡治今湖南郴州市、蒼梧郡郡治今廣西梧州市

乙丑,恭陵東闕火。戊辰,虎賁掖門火。五月,康陵園寢火。

乙丑疑誤,漢安帝的陵園恭陵寢殿東門失火。戊辰疑誤,虎賁衛士所在地的廁門失火。五月,漢殤帝的陵園康陵寢殿失火。

長沙、零陵賊入桂陽、蒼梧、南海,交趾刺史及蒼梧太守望風逃奔, 遣御史中丞盛脩督州郡募兵討之,不能克。

長沙郡、零陵郡郡治今湖南永州市盜賊攻入桂陽郡、蒼梧郡、南海郡郡治進廣東廣州市番禺區等,交趾今越南國北部、廣東、廣西一帶刺史和蒼梧郡太守望風而逃。朝廷派遣御史中丞最高監察官盛脩xiū督率州郡募兵討伐,未能取勝。

西北邊患方平,南方又亂成了一鍋粥。本來朝廷就缺錢,地方官又不讓朝廷省心。

乙亥,京師地震。

乙亥二十三日,京都洛陽發生地震。

甲申,中藏府丞祿署火。秋七月,己未,南宮承善闥火。

甲申疑誤,中藏府丞掌管國庫掌管的俸祿署負責為官員發放工資失火。秋季,七月己未初八,南宮承善闥失火。

最近這種火災事故頻繁發生。按古人的說法是天降災禍。從現實角度,這也反映了很多部門的管理是相當混亂,這也是朝政腐敗的一個縮影。

鳥吾羌寇漢陽,隴西、金城諸郡兵討破之。

鳥吾羌攻打漢陽郡,隴西郡郡治今甘肅臨兆縣、金城郡郡治今青海民和縣軍隊將其討伐擊破。

艾縣賊攻長沙郡縣,殺益陽令,眾至萬餘人; 謁者馬睦督荊州刺史劉度擊之,軍敗,睦、度奔走。零陵蠻亦反。冬十月,武陵蠻反,寇江陵,南郡太守李肅奔走,主簿胡爽扣馬首諫曰:『蠻夷見郡無儆備,故敢乘間而進。明府為國大臣,連城千里,舉旗嗚鼓,應聲十萬,奈何委符守之重,而為逋逃之泉乎!』肅拔刃向爽曰:『掾促去!太守今急,何暇此計!』爽抱馬固諫,肅遂殺爽而走。帝聞之,征肅,棄市;度、睦減死一等;復爽門閭,拜家一人為郎。

艾縣今江西修水縣盜賊攻打長沙郡所屬各縣,殺死益陽縣今湖南益陽市縣令,部眾發展到一萬餘人。謁者掌管詔命傳達馬睦督率荊州今湖南、湖北一帶刺史劉度前往討伐,結果大敗,馬睦、劉度逃走。零陵郡蠻人也起兵反叛。冬季,十月,武陵郡郡治今湖南常德市的蠻人起兵反叛,攻打江陵縣南郡郡治,今湖北荊沙市荊州區。南郡太守李肅逃跑,主簿太守的助理,掌管文書胡爽攔住馬頭勸阻說:『蠻夷發現郡府沒有戒備,所以敢乘隙進攻。閣下身為國家大臣,管轄的城池和地區,連接有千里之廣,如果發出軍令,高舉大旗,擂響戰鼓,可以有十萬軍隊應聲而來。怎麼能拋棄剖符守土的重任,而做臨陣脫逃的人呢?』李肅抽刀直指胡爽說:『你快走開!我現在正急,哪有空談這些?』胡爽抱住馬頸,執意進行勸阻,李肅就用佩刀殺死胡爽而逃。漢桓帝聽到報告後,將李肅召回京都洛陽,在街市斬首示眾。劉度、馬睦被判處低於死刑一等的刑罰。免除胡爽全家的賦稅徭役,並任命胡爽家一人為郎官宮廷侍衛,預備官員

李肅身為封疆大吏,面對敵人嚇得不敢抵抗,卻有膽子殺害同僚。這種敗類必須要殺一儆百。

尚書朱穆舉右校令山陽度尚為荊州刺史。辛丑,以太常馮緄為車騎將軍,將兵十餘萬討武陵蠻。先是,所遣將帥,宦官多陷以折耗軍資,往往抵罪,緄願請中常侍一人監軍財費。尚書朱穆奏『緄以財自嫌,失大臣之節』;有詔勿劾。緄請前武陵太守應奉與俱,拜從事中郎。十一月,緄軍至長沙,賊聞之,悉詣營乞降。進擊武蠻夷,斬首四千餘級,受降十餘萬人,荊州平定。詔書賜錢一億,固讓不受,振旅還京師,推功於應奉,薦以為司隸校尉;而上書乞骸骨,朝廷不許。

尚書中樞行政官朱穆向朝廷推薦右校令掌管宮殿營造、山陽郡郡治今山東巨野縣人度尚為荊州刺史。辛丑二十二日,朝廷任命太常九卿之一,掌管禮儀祭祀馮緄為車騎將軍,率領大軍十餘萬人,討伐反叛的武陵郡蠻人。在此以前,朝廷所派遣的將帥,多被宦官以損耗軍用物資的罪名而加以誣陷,並往往受到相應的處罰。馮緄於是請求漢桓帝派遣一位中常侍去監督軍用財物的開支。尚書朱穆上書彈劾說:『馮緄躲避財物方面的嫌疑,有失大臣的節操。』桓帝下詔,不要彈劾。馮緄又向朝廷請求派遣前任武陵郡太守應奉和自己一道前往,任命他為從事中郎主將的助理。十一月,馮緄所率領的軍隊抵達長沙,盜賊聽到這個消息,都到軍營請求投降。馮緄於是率領軍隊進擊武陵郡蠻夷,斬殺四千餘人,接受十餘萬人歸降,荊州得以平定。桓帝下詔,賞給馮緄一億錢,馮緄執意推辭,不肯接受。他振旅班師,返回京都洛陽,將功勞全都歸於應奉,舉薦應奉擔任司隸校尉掌管京城及周邊監察事務,而他自己卻上書請求退休,朝廷沒有批准。

朝廷任命大將出征,應對其信任並放手使用,不能拿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來苛責大將。那樣的話大將打起仗來就會縮手縮腳,時時有後顧之憂,那還怎麼打勝仗?漢文帝時,雲中郡太守魏尚抗擊匈奴有功,只因為上報戰果時,殺敵數字比實際多了六個。不僅不賞,反而要被革職查辦。幸虧朝中大臣馮唐向漢文帝進諫,才讓魏尚官復原職。這種法令,會讓功臣寒心,以後大家都不求無功但求無過。

滇那羌寇武威、張掖、酒泉。

滇那羌位於今甘肅中部一帶的蠻夷攻打武威郡郡治今甘肅武威市、張掖郡、酒泉郡。

太尉劉矩免,以太常楊秉為太尉。

太尉三公之一,名義上的最高軍政官劉矩被免官,擢升太常楊秉為太尉。

皇甫規持節為將,還督鄉里,既無他私惠,而多所舉奏,又惡絕宦官,不與交通。於是中外並怨,遂共誣規貨賂群羌,令其文降,帝璽書誚讓相屬。

皇甫規持節擔任大軍統帥,回到故鄉,督率軍政, 既沒有樹立個人的私恩,反而不斷舉奏彈劾貪官污官,而且對宦官深惡痛絕,不跟他們結交往來。當時朝廷和地方都對他有怨言,於是眾人一同誣陷他用貨財賄賂諸種叛羌,命令他們在表面上假裝投降。因此,漢桓帝譴責他的詔書相繼而來。

朝中奸佞不除,就沒有好人的容身之地。

規上書自訟曰:『四年之秋,戎丑蠢戾,舊都懼駭,朝廷西顧。臣振國威靈,羌戎稽首,所省之費一億以上。以為忠臣之義不敢告勞,故恥以片言自及微效,然比方先事,庶免罪悔。前踐州界,先奏孫雋、李翕、張稟;旋師南征,又上郭閎、趙熹,陳其過惡,執據大辟。凡此五臣,支黨半國,其餘墨綬下至小吏,所連及者復有百餘。吏托報將之怨,子思復父之恥,載贄馳車,懷糧步走,交構豪門,競流謗,雲臣私報諸羌,讎以錢貨。若臣以私財,則家無擔石;如物出於官,則文簿易考。就臣愚惑,信如言者,前世尚遺匈奴以宮姬,鎮烏孫以公主;今臣但費千萬以懷叛羌,則良臣之才略,兵家之所貴,將有何罪負義違理乎!自永初以來,將出不少,覆軍有五,動資巨億,有旋車完封,寫之權門,而名成功立,厚加爵封。今臣還本土,糾舉諸郡,絕交離親,戮辱舊故,眾謗陰害,固其宜也!』

皇甫規上書為自己辯解說:『去年秋季,西羌諸種蠢動,背叛朝廷,舊都長安今陝西西安市恐懼震駭,朝廷深為西方的形勢而擔憂。我重振國家的聲威,使諸種叛羌都低頭請求歸降,所節省的經費達一億以上。我認為這是忠臣應盡的義務,不敢向朝廷自稱有功,所以,恥於以片言隻語談及自己的微薄貢獻,然而,比起前面那些敗軍之將,我也許可以無罪無悔。當初,我一進入涼州境內,先行彈劾孫雋、李翕、張稟;隨即率師南征,又彈劾郭閎、趙熹,列舉他們的罪狀,依據這些罪狀,他們應被判處死刑。這五位臣子,黨羽遍布半個中國,其餘身佩黑色綬帶印信的官員指中下級官員,直至小吏,所牽連的還有一百餘人。屬吏藉口要為長官報仇,兒子一心想為父親雪恥,他們載着禮物,駕車奔馳,有的懷揣口糧,徒步前往,交結有權勢的豪門,競相散布誹謗謠言,說我私下賄賂反叛的羌人,用財物酬謝他們。假如說我用的是自己的私財,那麼我家清貧,沒有一石以上的存糧;如果說我用的是官府的財物,那麼有官府的文書帳簿,很容易考查。特別讓我疑惑不解的是,即令他們所說的都是真話,那麼,前朝還把宮女賞賜給匈奴單于匈奴最高首領,將公主嫁到烏孫王國位於今新疆西北部、哈薩克斯坦國東部;而今,我不過僅僅花費一千萬錢,卻收到了懷柔和安撫叛羌的效果,這是良臣的才幹,是軍事家所推崇的謀略,又有什麼罪過違背了義理?並且,從安帝永初年間以來,朝廷派出的將帥不少,其中全軍覆滅的就有五位,動用資財多達萬萬。有人在班師之日,將朝廷調撥給軍隊使用的錢幣,連封條都沒打開,就原封不動運回京都洛陽,直接送進權貴的家門。然而,他們卻都名成功就,加官晉爵,得到豐厚的封賞。而今我返回故鄉,糾察和彈劾各郡的官吏,斷絕和朋友、親戚的關係,殺戮侮辱過去的老朋友,於是,招來眾多的誹謗和暗害,的確是在情理之中。』

帝乃征規還,拜議郎,論功當封;而中常侍徐璜、左悺欲從求貨,數遣賓客就問功狀,規終不答。璜等忿怒,陷以前事,下之於吏。官屬欲賦斂請謝,規誓而不聽,遂以余寇不絕,坐系遷尉,論輸左校。諸公及太學生張鳳等三百餘人詣闕訟之,會赦,歸家。

於是漢桓帝把皇甫規徵召回京都洛陽,任命他為議郎掌管進諫、議政,按照他的功勳,本來應該加封侯爵,可是中常侍宦官徐璜、左悺guàn卻打算從中勒索財物,多次派遣賓客向皇甫規詢問立功的情況,但皇甫規始終不肯出財物酬答。於是徐璜等人惱羞成怒,重提前事進行誣陷,將皇甫規交付有關官吏審問治罪。皇甫規的部屬打算收集錢財送給徐璜等人,向他們道歉,但皇甫規誓不聽從這種建議。於是,皇甫規就以沒有肅清叛羌餘眾的罪名,被關押到廷尉獄中央監獄,判處到左校掌管兵器製造服苦役的刑罰。三公以及太學生最高學府學生張鳳等三百餘人,前往宮門為皇甫規訴冤。正遇到朝廷頒布赦令,皇甫規才回到家中。

為朝廷立了這麼大功,最後不但沒得到應有的獎賞,反而丟了官。如此黑白顛倒的朝廷,不亡真是沒天理了。如此昏庸透頂的皇帝,應該被釘在歷史的恥辱柱上。

漢孝桓皇帝延熹六年癸卯公元163年

春,二月,戊午,司徒種暠薨。

春季,二月戊午十一日,司徒三公之一,名義上的最高行政官種暠hào去世。

三月,戊戌,赦天下。

三月戊戌二十二日,大赦天下。

以衛尉潁川許栩為司徒。

擢升衛尉九卿之一,禁衛軍統領、潁川郡郡治今河南禹州市人許栩為司徒。

夏,四月,辛亥,康陵東署火。

夏季,四月辛亥初五,康陵漢平帝陵寢東署守陵機構失火。

五月,鮮卑寇遼東屬國。

五月,鮮卑攻打遼東屬國位於今遼寧西部

秋,七月,甲申,平陵園寢火。

秋季,七月甲申初十,漢昭帝的陵寢平陵墓園寢殿失火。

桂陽賊李研等寇郡界,武陵蠻復反;太守陳舉討平之。 宦官素惡馮緄,八月,緄坐軍還,盜賊復發,免。

桂陽郡賊李研等攻打郡界,武陵郡蠻族再度起兵反叛,太守陳舉將他們討平。宦官一向憎恨馮緄,八月,馮緄因班師後盜賊重新起兵反叛而被問罪,免官。

能打勝仗的人,都沒有好下場。以後誰還會為朝廷建功立業呢?

冬,十月,丙辰,上校獵廣成,遂幸函谷關、上林苑。 光祿勛陳蕃上疏諫曰:『安平之時,游畋宜有節,況今有三空之厄哉!田野空,朝廷空,倉庫空。加之兵戎未,四方離散,是陛下焦心毀顏,坐以待旦之時也,豈宜揚旗曜武,騁心輿馬之觀乎!又前秋多雨,民始種麥,今失其勸種之時,而令給驅禽除路之役,非賢聖恤民之意也。』書奏,不納。

冬季,十月丙辰十三日,漢桓帝去廣成苑皇家園林,位於今河南汝州市打獵,隨後臨幸函谷關位於今河南靈寶市和上林苑位於京城洛陽周邊的皇家園林。光祿勛九卿之一,宮廷侍衛統領陳番上書進諫說:『天下太平的時候,遊獵還應當有節制,何開今天有「三空」的嚴重災難呢!農田空,朝廷空,倉庫空。加上戰事沒有停止,四方人民逃亡,正是陛下憂心如焚,愁容滿面,坐等天明的時候,怎麼能夠揚旗耀武,把心思用到駕着車馬觀光上呢!而且,先前秋季多雨,農民才開始種麥,而今失去鼓勵他們耕種的時機,而命令他們供應驅趕禽獸、修築道路的勞役,這不是聖賢體恤人民的本意。』奏章呈上,桓帝不採納。

這貨就知道玩,誰在身邊陪他玩呢?還不是那些宦官。所以宦官說啥他就信啥,宦官成了太上皇。

十一月,司空劉寵免。十二月,以衛尉周景為司空。景,榮之孫也。

十一月,司空劉寵被免官。十二月,擢升衛尉周景為司空。周景是周榮的孫子。

時宦官方熾,景與太尉楊秉上言:『內外吏職,多非其人。舊典,中臣子弟,不得居位秉勢;而今枝葉賓客,布列職署,或年少庸人,典據守宰;上下忿患,四方愁毒。可遵用舊章,退貪殘,塞災謗。請下司隸校尉、中二千石、城門、五營校尉、北軍中候,各實核所部;應當斥罷,自以狀言三府,廉察有遺漏,續上。』帝從之。於是秉條奏牧、守青州刺史羊亮等五十餘人,或死或免,天下莫不肅然。

這時,宦官的勢力正象烈火一樣熾盛,周景和太尉楊秉上書說:『朝廷和地方官府的官吏,有很多人都不是合適的人選。按照過去的典章制度,宦官子弟不准許擔任官職,掌握權力。可是如今宦官的親戚和賓客遍布各級官府;有些年紀輕輕而才能平庸的人,也都擔任郡太守或縣令、長等地方要職。上下怨憤,四方愁慘。應該遵守傳統的法令規章,斥退貪婪和兇殘之人以堵塞天象變異和人民的非議。請求陛下命令司隸校尉、中二千石官員、城門和五營校尉、北軍中候,各自切實清查自己的部屬,應當斥退和罷黜的,自動將情況呈報給太尉、司徒、司空等三府,如果發現還有遺漏,再繼續向上呈報。』漢桓帝採納。於是,楊秉上書逐條彈劾青州今山東北部、東部一帶刺史羊亮等州牧和郡太守五十餘人,他們有的被誅殺,有的被免官,天下人無不肅然起敬。

面對宦官的囂張,士人集團也進行反擊。這些宦官就知道貪污受賄,欺上弄權,對於治國沒有半點好處,把國家上下搞得烏煙瘴氣。漢桓帝要是不想當亡國之君,對士人還是要任用的。但這次反擊,也只是打掉了依附於宦官的一部分黨羽。宦官集團本身毫髮未損。桓帝也不會允許對宦官動手。宦官們的報復還在後面。

詔征皇甫規為度遼將軍。初,張奐坐梁冀故吏,免官禁錮,凡諸交舊,莫敢為言;唯規薦舉,前後七上,由是拜武威太守。及規為度遼,到營數月,上書薦奐,『才略兼優,宜正元帥,以從眾望。若猶謂愚臣宜充舉事者,願乞冗官,以為奐副』。朝廷從之。以奐代規為度遼將軍,以規為使匈奴中郎將。

漢桓帝下詔徵召皇甫規,任命他為度遼將軍負責漢朝北部邊境防衛。當初,張奐因被指控為梁冀的舊屬而遭到免官和終身不准再出來做官的懲罰,他的故交老友沒有一個人膽敢為他說話,只有皇甫規向朝廷推薦張奐,前後一連呈遞了七次奏章,朝廷因而任命張奐為武威郡太守。及至皇甫規為度遼將軍,到軍營數月後,便向朝廷推薦張奐說:『才能和謀略都很優秀,應該擔任大軍統帥的重任,以順從眾人的期望。如果認為我還適合擔任軍職,就請給讓我當一個只有官階沒有職事的散官,做張奐副手。』朝廷採納皇甫規的建議,任命張奐接替皇甫規擔任度遼將軍,任命皇甫規為使匈奴中郎將負責管理歸降的南匈奴

經過之前的不公待遇,皇甫規也有些心灰意冷了,不想擔任要職。

西州吏民守闕為前護羌校尉段熲訟冤者甚眾;會滇那等諸種羌益熾,涼州幾亡,乃復以熲為護羌校尉。

西方州郡的官吏和百姓,守在宮門為前任護羌校尉段熲訴冤的人很多;正遇到滇那等諸部羌人的勢力日益強盛,涼州幾乎滅亡,於是朝遷重新任命段熲為護羌校尉。

有事鍾無艷,無事夏迎春。沒有戰事的時候,皇帝寵幸宦官,為此不惜自損棟梁。等到火燒眉毛了,才想起來任用人才。

尚書朱穆疾宦官恣橫,上疏曰:『按漢故事,中常侍參選士人,建武以後,乃悉用宦者。自延平以來,浸益貴盛,假貂璫之飾,處常伯之任,天朝政事,一更其手;權傾海內,寵貴無極,子弟親戚,並荷榮任,放濫驕溢,莫能*禁御,窮破天下,空竭小民。愚臣以為可悉罷省,遵復往初,更選海內清淳之*士明達國體者,以補其處,即兆庶黎萌,蒙被聖化矣!』帝不納。後穆因進見*,復口陳曰:『臣聞漢家舊典,置侍中、中常侍各一人,省尚書事;黃門侍郎一人,傳發書奏;皆用姓族。自和熹太后以女主稱制,不接公卿,乃以閹人為常侍,小黃門通命兩宮。自此以來,權傾人主,窮困天下,宜皆罷遣,博選耆儒宿德,與參政事。』帝怒,不應。穆伏不肯起,左右傳『出』!良久,乃趨而去。自此中官數因事稱詔底毀之。穆素剛,不得意,居無幾,憤懣發疽卒。

尚書朱穆痛恨宦官集團的恣意專橫,上書說:『按照漢朝的傳統制度, 中常侍並非全是宦官,也參選士人擔任。從光武帝建武年間以後, 才全部任用宦官。自殤帝延平年間以來,宦官的地位一天比一天尊貴,他們的權勢也元來越大,帽子上截着金蟬,貂尾垂到右側,身居侍中的重任,凡是朝廷的政事,一律要經過他們的手;權力大得可以傾覆全國,寵信和尊貴無與倫比,他們的子弟和親戚,都擔負着榮耀的職務,肆意驕縱專橫,誰都無法控制和駕馭,致使天下窮困,小民枯竭。我認為應該將他們全都罷黜,恢復從前的制度,重新選擇天下高潔淳樸而又通曉國家制度的人士,來補任留下的官位,這樣,使黎民百姓就都能受到聖明的教化了!』漢桓帝不肯採納。後來,朱穆有事進見,又口頭向桓帝陳述說:『我聽說漢朝的傳統制度,設置侍中、中常侍名一人,負責省覽尚書呈報皇帝的奏章;設置黃門侍郎一人,傳達皇帝的命令,收受臣下的奏章,全都選用有聲望的家族出身的人士。自從和熹太后以女主的地位主持朝政,不跟三公和九卿接觸,於是用宦官擔任常侍,由小黃門奔走於皇宮和後宮之間。從此以後,宦官的權力壓倒人主,使天下困苦。應該將掌權的宦官全部罷黜遣退,廣選年老博學而又有德望的儒者參與政事。』桓帝勃然大怒,不肯應允。朱穆伏在地上,不肯起來。桓帝左右的人傳命:『出去!』過了很久,朱穆才快步離去。從此以後,宦官多次藉故用皇帝的名義對朱穆進行詆毀。朱穆一向性格剛直,很不如意,過了不久,因憤恨和鬱悶而生毒瘡,身死。

在漢桓帝眼中,宦官是親近的人,大臣只是外人。他是不可能聽外人的話來整治宦官的。在這種昏君治下,士人集團是根本鬥不過宦官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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