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釣情二二

反經(長短經)作者:趙蕤發布:華夏士子

2021-8-26 01:11

在封建制度下,任何美好的政治理想都必須經過君主的認可才有實施的可能,因而取得君主的信任是實現自己人生價值的先決條件。所謂『釣情』,釣的就是君主的隱情。儘管君心難測,但其喜怒好惡總會在一定條件下顯露出來,遊說者要善於營造足以導致君主泄露其情的環境條件,然後察言觀色,投其所好,從而達到自己的目的。

孔子曰:『未見顏色而言謂之瞽』.又曰:『未信則以為謗己.』孫卿曰:『語而當.智也.默而當.智也.』尸子曰:『聽言.耳目不懼.視聽不深.則善言不往焉.』是知將語者.必先釣於人情.自古然矣.
韓子曰:『夫說之難也.在知所說之心可以吾說當之.說之以厚利.則見下節而遇卑賤.必棄遠矣所說實為厚利則陰用其言而顯棄其身.此不可不知也.說之以名高.則見無心而遠事情.必不收矣所謂實為名高而陽收其身而實疏之.此不可不知也.事以密成.語以泄敗.未必其身泄之也.而說及其所匿之事.如是者身危周澤未渥也.而語極知.說行而有功則德亡.說不行而有敗則見疑.如是者身危.貴人有過端.而說者明言善議以推其惡者身危.貴人或得計而欲自己為功.說者與知焉則身危.強之以其所不為.止之以其所不能已者身危.』又曰:『與之論大人.則以為間已.與之論細人.則以為粥權.論其所愛.則以為藉資.論其所憎.則以為嘗已.順事陳意則曰怯懦而不盡.慮事廣肆.則曰草 野而居侮.此不可不知也.彼自智其計.則勿以其失當之.自勇其斷.則勿以其敵怒之.』凡說須曠日彌久.周澤而不疑.交爭而不罪.乃明計利害.以致其功.直指是非.以飾其身.以此相持.此說之成也.
荀悅曰:『夫臣下所以難言者.何也.言出乎身則咎悔及之矣.』故曰:
舉過揭非.則有干忤之咎.勸勵教誨.則有俠上之議.言而當.則恥其勝已也.言而不當.則賤其愚也.先已而同.則惡其奪已明也.後已而同.則以為從順也.違下從上.則以為諂諛也.違上從下.則以為雷同也.言而淺露.則簡而薄之.深妙弘遠.則不知而非之.特見獨智.則眾惡其蓋已也.雖是而不見稱.與眾同智.則以為附隨也.雖得之不以為功.謙讓不爭.則以為易容.言而不盡.則以為懷隱.進說竭情.則以為不知量.言而不效.則受其怨責.言而事效.則以為固當.利於上不利於下.或便於左則不便於右.或合於前而忤於後.此下情所以常不通.仲尼發憤.稱『予欲無言』者.蓋為語之難也.何以明其難也.
昔宋有富人.天雨壞牆.其子曰:『不築.且有盜.』其鄰人亦云.暮而果大亡.其家智其子而疑鄰人之父.鄭武公欲伐胡.乃以其子妻之.因問群臣:『吾欲用兵.誰可伐者.』關其思曰:『胡可伐.』乃戮關其思.曰:『胡.兄弟之國也.子言伐之.何也.』胡君聞之.以鄭為親已而不備鄭.鄭人襲胡.取之.此二說者.其智皆當矣.然而甚者為戳.薄者見疑.非智之難也.處智則難.
衛人迎新婦.婦上車.問:『驂馬.誰馬也.』御曰:『借之.』新婦謂仆曰:『拊驂.無苦服.』車至門.拔教:『逆母.滅櫓.將失火.』入室.見臼.曰:『徙牖下.妨往來者.』主人大笑之.此三言.皆要言也.然而不免為笑者.早晚之時失矣.此說之難也.

白話
孔子說:『不看對方臉色就冒然開口說話,就叫做瞎子。』他還說:『還沒有取得對方信任,就冒然提意見,就會被認為是毀謗。』譯者按:這是孔子弟子子夏的話。原文為:『信而後諫,未信,則以為謗己也。』見【論語·子張】,著者記憶有誤荀子說:『該講話的時候,講話恰到好處,這就是智慧,不該講話的時候則保持沉默,這也是智慧。』尸子說:『聽別人講話的時候,耳目不專注,精神不集中,這時候,就不要向他講什麼有價值的話。』從這些先賢的話中,我們可以明白,凡是要遊說君主的人,一定要先摸清對方的態度,自古以來成功的遊說者都是這樣做的。
韓非子曾經說過:『遊說者的困難在於,要了解你所要遊說的對象的心理,然後才可以用我的話去順應他。如果用厚利去遊說他,就會被認為是志節卑下,那麼他就會用卑賤的待遇對待你,你必然會被棄擲疏遠了。其實,你所遊說的對象實際上是貪圖厚利的,只不過為了掩飾自己的貪,才暗中採納你的建議卻公開地疏遠你本人,這是不能不明白的。如果你用清高的名聲去遊說他,就會被認為是頭腦冬烘,離人情事理太遠,必然不會採納你的意見。你遊說的對象如果實貪厚利,而卻要獲取清高的名聲,就在表面上親近你,實際上卻疏遠你,這也是不能不明白的。事情因保守機密而成功,而遊說者往往由於泄露了君主的機密而失敗。這倒末必是他有意識的要泄露,而是由於無意中觸及了君主隱秘的事,象這樣就會有生命危險了。這是由於君主與遊說者之間的恩澤情分未達到親密深厚的程度,而遊說者卻要盡其所知來講極知心的話,即使意見被採納而且也收到了成效,他也不會認為這是你的功勞,如果不採納你的意見,或採納了而事情卻辦糟了,你就會受到猜疑,這樣也就會有生命危險了。貴人有了過失,你卻明白無誤地用大道理來推究他的過錯,這樣也會有生命危險。貴人自認為有良謀善策,要獨自建功,而遊說者卻預先知道了那個計謀,就會有生命危險。勉強君主做他不願意做的事,企圖制止君主正在做的事,也會有生命危險。韓非子還說:『如果與君主議論他的大臣,他就會認為你是在離間他們的君臣關係,如果向君主推薦他身邊的親信小人,他就會懷疑你出賣他的權勢。稱頌他所愛的人,會被認為要拿他本人做靠山,批評他所憎惡的人,則會被認為是試探他的態度。如果順君主之意略述其事來陳說已見,會被認為畏怯懦弱,不敢坦誠進言而有所保留。但如果多方面的思考,放言直陳己見,毫不保留,則又被認為是粗野而傲慢。這也是不能不明白的。如果他自認為聰明,計謀高明,就不要指責他的失誤,使他感到窘迫,如果他為自己的果斷敢為而自負時,就不能指責他的過錯而惹他發怒。』凡遊說君主,須待曠日彌久,恩澤感情已經親切深厚之後,討論再深微也不會受到猜疑,互相爭論也不會受到怪罪,這時才能明白地闡述利害關係,以達到成功的目的。直言指出其是非對錯,來修飾完善他本人的素養,有了這樣的憑藉之後才會有遊說的成功。
荀悅說:『臣下難以向君主進言的根本原因是什麼呢?話一出口,便有生命之憂,災禍也就跟着來了。』所以人們說指摘君主的過失,就會有冒犯尊嚴、違逆君命之罪,勸戒勉勵教誨君主,便會受到威逼君上的責難。你說得對,他就會因你強過他而感到恥辱,你說得不對,他就會認為你愚蠢而看不起你。相同的意見,你比他說得早,他會認為你有意顯示比他聰明而忌恨你,而你若在他之後發表相同的看法,他又會認為你是順風使舵,毫無主見。
違背下級而順從上級,會被認為是阿諛奉承,違背上級順從下級,又會被認為隨聲附合。與大夥說一樣的話,就會被看作是從俗,發表與眾不同的獨到之見,又會被認為是企圖獨占美名。話說得淺顯直露,則被認為淺薄而受到輕視,而講深妙宏遠的大道理,則因聽不懂而非難你。有特立傑出的獨到見解,眾人就會因你超過了他們而痛恨你。即使他們私下認為講的對也絕不會被他們所稱讚。與大家相同的見解又會被認為是隨眾從俗,即使有成效也不被承認。言語謙讓不爭則被認為智力貧乏,言而不盡被認為是有意留一手,而你若言無不盡又被認為不識時務。說了不見成效,就會受到怨恨責難,說了之後見到成效,則又認為本來就事該如此。有利於上的話必不利於下,有利於這一方面的必不利於那一方面,與前邊的利益相附就會與後邊的利益相違,這就是臣下之情難於上通君主的原因啊!孔子曾激憤地說:『我打算不再說什麼了。』就是針對遊說者這種難處而發的。怎麼知道這種難處呢?
過去宋國有一位有錢人家,由於連降大雨,衝倒了院牆,兒子說:『不趕快把牆壘起來,就會有盜賊進來偷竊。』他家的鄰居也這樣說,夜裡,家中果然被盜,失去了大量財產。有錢的人家認為他家的兒子聰明,卻懷疑鄰居的父親是盜賊,偷走了他家的財產。鄭武公要討伐胡人,卻把自己的女兒嫁給胡人首領,並故意問群臣:『我想動用軍隊,你們說哪個國家該是討伐的目標?』有個叫關其思的臣子說:『胡人可以做我們討伐的目標。』鄭武公便殺掉關其思並聲言:『胡人,乃是兄弟般的鄰邦,你卻說可以討伐,是什麼意思?』胡人的國君聽到後,認為鄭國親近自己而不再防備鄭國,鄭國的軍隊便對胡人發動突然襲擊,攻取了他們的國家。富人的鄰居與關其思的話都對,然而嚴重的結果是被殺,輕微的結果是受懷疑,可見使人感到為難的並不是聰明或不聰明,而是如何使用這種聰明。
衛國的一戶人家娶新媳婦,新娘子上車後問僕人說:『車轅兩邊的駿馬,是誰家的?』趕車人回答說:『是借來的。』新娘子便對僕人說,抽打那兩邊的駿馬,不要累壞駕轅的服馬。』車來到夫家的門 口,就立即催促:『接婆母出來,滅掉樓上燈火,防止發生火災。』進入新房後,看到春米石臼,就說:『移放到窗子下邊去,在這裡會妨礙人們來往。』引得新郎家裡的人大笑。新娘子的三句話都很中肯,卻不免遭受嘲笑,其原因是說的時機不當。
這就是說話的難處。

說者知其難也.故語必有釣.以取人情.何以明之.
昔齊王后死.欲置後而未定.使群臣議.薛公田嬰欲中王之意.因獻十珥而美其一.旦日因問美珥所在.因勸立以為後.齊王大悅.遂重薛公.此情可以物釣也.
申不害始合愈韓王.然來知王之所欲也.恐言而未必中於王也.王問申子曰:『吾誰與而可.』對曰:『此安危之要.國家之大事也.臣請深維而苦思之.』乃微請趙卓.韓晁曰:『子.皆國之辨士也.夫為人臣者.言何必同.盡忠而已矣.』二人各進議於王以事.申子微視王之所悅.以言於王.王大悅之.此情可以言釣也.吳伐越.越棲於會稽.勾踐喟然嘆曰:『吾終此乎.』大夫種曰:『湯系夏台.文王囚羑里.重耳奔翟.齊小白奔莒.其卒霸王.由是觀之.何遽不為福乎.』勾踐既得免.務報吳.大夫種曰:『臣觀吳王政驕矣.請嘗之.』
乃貸粟以卜其事.子胥諫勿與.王遂與之.子胥曰:『王不聽諫.後三年.吳其墟矣.』太宰嚭聞之.讒曰:『伍員貌忠而實忍人.』吳殺子胥.此情可以事釣也.
客以淳于髡見梁惠王.惠王屏左右.再見之.終無言.王怪之.讓客.
客謂淳于髡.髡曰:『吾前見王.王志在馳逐.後復見王.王志在音聲.是以默然.』客具以報王.王大駭曰:『淳于先生.誠聖人也.前有善獻馬者.寡人未及試.會生來.後有獻謳者.未及試.又會生至.寡人雖屏人.然私心在彼.』此情可以志釣也.
智伯從韓魏之君伐趙.韓魏用趙臣張孟談之計.陰謀叛智伯.張孟談因朝智伯.遇智果於轅門之外.智果入見智伯.曰:『二主殆將有變.臣遇張孟談.察其志矜而行高.見二君色動而變.必背君矣.』智伯不從.智果出.遂更其姓曰輔氏.張孟談入見趙襄子曰:『臣遇智果於轅門之 外.其視有疑臣之心.入見智伯而更其族.今暮不擊.必後之矣.』襄子曰:『諾.』因與韓魏殺守堤之吏.決水灌智伯軍.此情可以視釣也.
殷浩仕晉.有盛名.時人觀其出處.以卜江左興亡.此情可以賢釣也.【呂氏春秋】曰:『夫國之將亡.有道者先去.』
【鈐經】曰:『喜.色洒然以出.怒.色麃然以侮.欲.色熰然以愉.懼.色憚然以下.憂.色瞿然以靜.』此情可以色釣也.【易】曰:『將叛者.其辭慚.中心疑者.其辭枝.吉人之辭寡.躁人之辭多.誣善之人.其辭游.失其守者.其辭屈.』【周禮】五聽:一曰辭聽.辭不直則煩.二曰色聽.色不直則赧.三曰氣聽.氣不直則喘.四曰耳聽.耳不直則惑.五曰目聽.目不直則眊然.
由是觀之.夫人情必見於物.昔者晉公好色.驪姬乘色以壅之.吳王好廣地.太宰陳伐以壅之.桓公好味.易牙蒸子以壅之.沉冥無端.甚可畏也.
故知人主之好惡.不可見於外.所好惡見於外.則臣妾乘其所好惡以行壅制焉.故曰:人君無意見則為下餌.此之謂也.
能知此者.可以納說於人主矣.

白話
由於遊說君主者知道遊說之難,所以遊說之前必須先行試探,以了解君主的態度。怎麼知道是這樣呢?
過去齊威王的王后死了,打算冊立新的王后但還未拿定主意,便交給群臣商議。薛公田嬰想要符合威王心意,便藉機獻上十副耳環,其中有一副尤其精美,第二天暗中了解這副精美的耳環戴在了哪位夫人的耳朵上,便建議威王冊立這位夫人為王后。齊威王非常高興,於是薛公田嬰從此受到重用。
這說明君主的愛憎可以用物事試探出來。
申不害剛開始受韓王信任的時候,還未弄清韓王的真實意圖,怕所言未必能合韓王之意。韓王問申不害:『我與哪個國家結盟才更好呢?』申不害回答說:『這是關係到國家安危的重大問題,請允許我深思熟慮之後再昏答。』
於是私下悄悄地對趙卓、韓晁說:『你們二位先生都是能言善辯之士,但作為君主的臣子,所說何必都與君主意見相同?只要儘自己的忠心就行了。』
二人便分別向韓王陳述了自己的意見,申不害暗中觀察哪個人的意見韓王聽得高興,然後向韓王進言,韓王非常滿意。這說明君主的好惡可以用話語來試探。
吳國戰敗了越國,越王勾踐被困於都城會稽今浙江紹興,勾踐感慨萬分,嘆息說:『我真的要命喪於此了嗎?』大夫文種安慰他說:『當年商湯被夏桀囚禁在夏台,周文王被商紂囚禁在羑里,晉文公重耳為公子時,受到驪姬的讒害,出逃戎狄,齊桓公為公子時曾到莒國避難,但最後都成就了王霸之業。由此看來,你今天的處境,怎麼能知道不是將來轉禍為福的開端呢?』勾踐在獲得吳王夫差的赦免後,決心向吳國報仇雪恥。大夫文種獻計說:『據我觀察,吳王在政治上已經非常驕橫了,請你讓我試探一下。』於是就用向吳國借糧來試探吳王的態度。伍子胥勸吳王,不要借糧給越國,可是吳王不聽,硬是借給了越國糧食。伍子胥說:『大王不聽我的勸阻,今後三年之內,吳國必然成為一片廢墟。』太宰伯嚭聽了這話後,向吳王進讒言說:『伍員子胥外貌忠厚,實際上是個殘忍的人。』吳王於是便殺了伍子胥。這說明君主的態度可以借某一事端來試探。
惠王的一位寵臣把策士淳于髡推薦給惠王,惠王屏卻左右親信,單獨接見淳于髡兩次,但淳于髡始終沒說一句話。惠王感到奇怪,責備推薦淳于髡的那位寵臣,那位寵臣轉告了淳于髡。淳于髡說:『我第一次見梁王,梁王內心在想着騎馬馳騁;第二次見梁王,梁王內心在想着欣賞音樂,所以我才沉默不言。』寵臣把這話上報給梁王,梁王大驚道:『淳于先生真是聖人啊!第一次接見他的時候,恰好有人來獻好馬,我還未來得及試騎,淳于先生就來了。第二次接見他的時候,又有獻歌手的,我還沒來得及聽,正巧淳于先生又到了。我當時雖然屏退左右親信,然而心思確實不在這裡。』這說明君主的態度可以從他的神情探測出來。
晉國末年,權臣智伯率領韓、魏兩家討伐趙襄子。韓、魏聽從了趙襄子的家臣張孟談的策動,暗中圖謀背叛智伯。張孟談藉機要面見智伯,在營門外遇到智果。智果人見智伯說:『韓、魏兩家恐怕有背叛的可能。我在營門外遇到張孟談,見他態度傲慢,走路時腳抬得老高,見韓、魏二君臉色不正常,一定是要背叛你。』智伯不聽智果的告戒。智果出來後,便改智姓為輔氏。張孟談人見趙襄子,報告說:『我在營門外遇到智果,看到他眼色里有懷疑我的神態。待到見過智伯後卻改變了他的族姓,今天夜裡若不發動進攻,就來不及了。』趙襄子說:『好吧。』便與韓、魏兩家一起殺死守衛堤防的軍官,放水沖灌智伯的軍隊。這說明人的態度可以從眼神中探測出來。
殷浩在晉朝做官,名聲很大。當時人們用他出來做官還是辭官隱居來預測東晉的興亡。這就是說,通過智者的態度就能預測到未來的結局。【呂氏春秋】說:『國家將要滅亡的時候,有道德的人就會事先離開朝廷。』【玉鈴經】上說:『內心高興,臉色就顯得輕鬆;心中生氣,臉色就變得輕慢;心存私慾,臉色就露出輕薄;心懷恐懼,臉色就現出畏葸;心有憂思,臉色就現出靜穆。』這就是說,內心的情感可以從臉色上揣測出來。
【易經】說:『即將背叛的人,他的話中必流露愧疚;內心疑惑不定的人,他的話必然散亂無章;賢德的人話少,浮躁的人話多;誣衊誹謗好人的人,他的話一定虛浮不實;失去操守的人,他的話必定不會理直氣壯。【周禮·秋官·小司寇】關於斷獄有五聽的說法,一是根據他的話來判斷,其心不正,言語必然煩亂;二是根據臉色判斷,心術不正則必因慚愧而臉紅;三是根據呼吸來判斷,其心不正呼吸必然氣喘;四是根據犯人聽別人說話的反映來判斷,其心不正,聽別人說話則精神不集中;五是根據犯人的眼神來判斷,其心不正,則眼神散亂。
由此可以知道,人的內心情感,一定會從其言談神色上顯示出來。從前,晉獻公好色,驪姬就憑藉其美貌來蒙蔽他;吳王夫差喜歡擴充土地,太宰伯嚭就建議發動戰爭來蒙蔽他;齊桓公喜歡美味,易牙就把自己的兒子殺了,把頭蒸熟給他享用,以達到蒙蔽他的目的。人臣蒙蔽君主的手段真可謂隱晦詭秘,無奇不有,令人毛髮聳然。由此可知,君主的好惡不可流露在外,如果好惡表露在外,那麼臣子仆妾就會因其好惡來蒙蔽、挾制君主。所以說君主無意中顯露出來的好惡,就會成為臣下誘惑、蒙蔽、挾制君主的釣餌。
能夠明白這些道理的人,就可以向君主進行遊說了。
按語
遊說的學問,就是推銷自我的學問。本篇用大量篇幅講遊說之難,可見遊說需要專門的學問和技巧。歷史上成功的遊說者無一不是在遊說技巧上下過大力氣的。齊國孟嘗君的門容馮緩,為了試探孟嘗君的客人之量,曾三次彈鋏作歌,最後才為孟嘗君焚毀借據,買回仁義的美名;魏國信陵君的門客侯嬴,故意在市場上和屠狗者朱亥攀談,以觀察信陵君禮賢下士是否出於誠懇,最終為信陵君策劃了竊符救趙的壯舉。著名辯士蘇秦,初出茅廬時,由於不懂這種學問技巧,故遊說秦王時,『黑貂之裘弊,黃金百斤盡』
而灰溜溜地回到家裡,受到父母妻嫂的冷遇,而當他經過『頭懸梁,錐刺骨』的發憤研討後,再次遊說列國,終於昂然佩六國相印,榮歸故里。這樣的事例,是史不絕書的。
遊說成功的關鍵是在於準確把握遊說對象的心理狀態,說話的時機和分寸,這是缺一不可的。否則儘管出於忠心,話本身不錯,也還是會有殺身之禍。
當然,這都是封建專制時代的事了。今天不會再有遊說失敗有招至殺身之禍的事了。但遊說對方、推銷自我仍然須有技巧是無疑的。公司中的雇員不懂這種技巧就可能被雇主解聘;機關中的下屬,不懂這種技巧,就可能受到上司的冷遇;公關人員不懂這種技巧就無法打開局面;融資經理不懂這種技巧就無法使貸方慷慨解囊。商場即是戰場,在商戰中,不懂這種技巧就會被對手擠垮。 所以『兵不厭詐』,運用一定的謀略, 施展一定的手段以『釣情』,即摸清對方的真實態度是十分必要的,這並不違背公平競爭的原則。反之,不講策略,不講技巧,盲人瞎馬,僅憑主觀隨意性去與對方周旋,只能碰得頭破血流。而且這並不能顯出你的忠厚或清高,只能說明你的愚蠢,即人們俗稱的『呆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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