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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非十四(上)

反經(長短經)作者:趙蕤發布:華夏士子

2021-8-24 20:57

本章從唐以前經史典籍中擷取、列舉的這53 對正反命題,看上去水火不容,真是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
作者仿佛在這裡爲我們組辦了一次現場直播的辯論比賽,參賽的雙方都是自充舜至隋唐的名流大家、帝王將相。唇槍舌箭,雄辯滔滔,既熱鬧非凡,又益人心智,不可不看。

夫損益殊途.質文異政.或尚權以經緯.或敦道以鎮俗.是故前志垂教.今皆可以理違.何以明之.
是曰:【大雅】云:『既明且哲.以保其身.』【易】曰:『天地之大德曰生.』
非曰:【語】曰:『士見危授命.』又曰:『君子有殺身以成仁.無求生以害仁.』
是曰:管子曰:『疑令者察之古.不知來者視之往.』古語曰:『與死人同病者.不可生也.與亡國同行者.不可存也.』
非曰:【呂氏春秋】曰:『夫人以食死者.欲禁天下之食.悖矣.有以乘舟死者.欲禁天下之船.悖矣.有以固兵喪其國者.欲偃天下之兵.悖矣.』杜怒曰:『夫奸臣賊子.自古及今.未嘗不有.百歲一人.是爲繼踵.千里一人.是
爲比肩.而舉以爲戒.是猶一噎而禁人食也.噎者雖少.餓者必多.』
是曰:孔子曰:『惡訐惡以爲直.』
非曰:管子曰:『惡隱惡以爲仁者.』魏曹羲曰:『夫世人所謂掩惡揚善者.君子之大義.保明同奸者.朋友之至交.斯言之作.蓋閭閻之臼談.
所以收愛憎之相謗.非篤正之至理.折中之公議也.世士不料其數而系其言.故善惡不分.亂實由之.朋友雷同.敗必從焉.談論以當實爲情.不以過難爲貴.相知以等分爲交.不以雷同爲固.是以達者存其義.不察於文.識其心.不求於言.』

白話
廢除和增加是變革法令制度的兩種不同的方法,而仁義和禮樂是推行政治統治的兩種不同的方針。有的人崇尚用權力謀略來治理國家,有的人推崇用道德教化來安定百姓。因此,前代眾多思想家、史學家和典籍中留下的方方面面的理論觀念,我們都可以從中找出一正一反的論述。如何來說明這一現象呢?下面就試以正反對照的方法來一一列舉之。
正方:【詩經·大雅】說:『既能明了善惡,又能辨別是非,才能確保安全。』【周易】說:『天地之間最偉大的德行就是愛惜生命。』
反方:【論語】說:『有教養的人遇到危險應當捨身赴難,見義勇爲。』
又說:『君子只有勇於犧牲生命以成仁的,而沒有因貪生怕死而害仁的。』
正方:管子說:『如果現實生活使人困惑,就應看看古人;如果想預知未來,就應讀讀歷史。』古語說:『與死去的人患同樣的病,是不可能活命的;與滅亡的國家執行同樣的政治路線,是不可不亡國的。』
反方:【呂氏春秋】說:『見有人因吃東西噎死了,就禁止天下所有人吃東西,荒謬呀;見有人因乘船不小心淹死了,就禁止天下的人都不乘船,荒謬呀;見有人因戰敗而亡國,就取消天下所有的軍隊,荒謬呀。』三國時魏國的名臣杜恕說:『奸臣賊子,從古到今,不是說沒有,可是如果百年出一個,就認爲是接踵而來;千里遇上一個人,就認爲是並肩同行,並以此作爲舉薦人材的戒條,這就如同因爲有人噎死就禁止大家吃東西一樣,噎死的人雖然不多,但是餓死的人就多了。』
正方:孔子說:『敢憎恨那些揭發別人陰私的人,才是正直無私的人。』
反方:管子說:『敢憎恨那些隱瞞別人惡行的人,才是有仁愛之心的人。』三國時魏國的大臣曹羲說:『世人所說的替別人掩蓋惡行、宏揚善舉,是君子最高的行爲準則;保護、宣傳共同的愛好,是朋友之間最深摯的情誼。
這種說法,不過是市井俗人的胡說罷了。其目的在於把愛憎相同的人互相詆毀對方當作有共同語言。所以這類集中起來的街談巷議根本就不是誠實公正的真理。世上的讀書人不琢磨其中的道理,只依據隻言片語來下結論,因此善惡不分,是非不辨,世道人心之混亂往往是這樣造成的。朋友之間不分是非,什麼事都一味的隨聲附和,這樣一來,失敗的種子就必定會從中萌發。
當然,對任何事情,不管是發表看法,還是評論得失,都要以求實的精神爲準則,大可不必相互苛求,相互指責。相知的朋友要以平等不欺的態度作爲交往的前提,而不要把是非不分、隨聲附和當作是友情牢固。因此豁達明志的人,只要大的原則一致,並不追求形式的好看。只要心靈相通,並不在乎言語的一致。

是曰:【趙絕書】曰:『炫女不貞.炫士不信.』
非曰:【漢書】曰:『大行不細謹.大禮不讓辭.』
是曰:黃石公曰:『務廣地者荒.務廣德者強.有其有者安.貪人有者殘.殘滅之政.雖成必敗.』
非曰:司馬錯曰:『欲富國者.務廣其地.欲強兵者.務富其人.欲王者.務博其德.三資者備.而後王業隨之.』
是曰:【傳】曰:『心苟無瑕.何恤乎無家.』【語】曰:『禮義之不僭.何恤乎人言.』
非曰:語曰:『積毀銷金.積讒磨骨.眾羽溺舟.群輕拆軸.』
是曰:孔子曰:『君子不器.聖人智周萬物.』
非曰:列子曰:『天地無全功.聖人無全能.萬物無全用.故天職生覆.地職載形.聖職教化.』
是曰:孔子曰:『君子坦蕩蕩.小人長戚戚.』
非曰:孔子曰:『晉重耳之霸心也.生於曹衛.越句踐之有霸心也.生於會稽.故居下而無憂者.則思不遠.覆身而嘗逸者.則志不廣.』
是曰:韓子曰:『古之人.目短於自現.故以鏡觀面.智疑於自知.故以道正己.』
非曰:老子曰:『反聽之謂聰.內視之謂明.自勝之謂強.』
是曰:唐且曰:『專諸懷錐刀而天下皆謂之勇.西施被短褐而天下稱美.』
非曰:慎子曰:『毛嬙.西施.天下之至姣也.衣之以皮具.則見者皆走.易之以玄緆.則行者皆止.由是觀之.則玄緆色之助也.姣者辭之.則色厭矣.』

白話
正方:【越絕書】說『賣弄姿色的女子不貞潔,誇耀自我的士子不守信。』
反方:【漢書】說:『成大事的人不必拘泥小節,行大禮的人無須小心謙讓。』
正方:黃石公說:『土地貪圖得太多,種不過來就會荒蕪。追求仁德廣施於天下,國家才會強大。保護好自己擁有的東西,能使人安分守己,貪圖別人有的東西,就會發生殘暴的行爲。殘暴的政治統治,雖然能成功一時,但終究會失敗。』
反方:戰國時秦國大將司馬錯說:『要想使國家富強,必須擴充領土;要想軍隊強大,必須使人民富有;要想稱王統治天下,必須推行德政。這三個條件具備了,才能成就王業。』
正方:【左傳】說:『只要心裡純潔無邪,又何必擔憂沒有歸宿呢?』
【論語】說:『只要禮義上不出差錯,又何必害怕別人說三道四呢?』
反方:古語說:『誹謗不實之詞太多了,金子也會被熔化。誣諂不實之詞太多了,能把人的骨頭磨垮。羽毛數量多了,也能把船壓沉。輕的東西多了,同樣能把車軸壓斷。』
正方:孔子說:『一般的讀書人,不象器皿一樣,什麼東西都能裝下;也只不過是在某些方面有所專長。而聖人運用智慧卻可以應付萬事萬物。』
反方:列子說:『天地不是萬能的,聖人也不是無所不知,世間的萬事萬物也不是什麼問題都能解決。所以天的職能是普育眾生,地的職能是承載萬物,聖人的職責是教育民眾。』
正方:孔子說:『君子坦蕩蕩,小人常戚戚。』
反方:同時孔子又說:『晉國公子重耳有稱霸的雄心,是在曹國和衛國流亡時遇到不公正的禮遇和污辱後才萌發的;越國國王勾踐有稱霸的雄心,是在會稽今浙江紹興被吳王夫差打敗後萌生的。所以居在屈辱的地位而不憂患的人,說明他沒志氣。身在困厄中反而得過且過、苟且偷安的人,說明他心胸不廣。』
正方:韓非子說:『古人看不到自己的面容,於是發明了鏡子;智慧達到懷疑自己的認識是否正確的時候,才會用真理來反省、修正自己。』
反方:老子說:『善於藉助別人的聽覺來聽、別人的視覺來看才是真正的聰明,能自己戰勝自己才是真正的強大。』
正方:戰國時魏人唐且說:『吳國的刺客專諸懷裡藏著錐刀刺殺吳王僚,天下的人都讚許他勇敢;越國的美女西施身穿粗布短衣,天下的人仍然稱讚西施漂亮。』
反方:慎子說:『毛嬙、西施,是天下最美麗的女子,假如讓她們穿上獸皮做的衣服,人們見了也會嚇得跑開;假如讓她們換上好看的細麻布衣服,過路的人都會停下來欣賞。由此看來,美麗則是好衣服襯托的結果。美女不穿漂亮的衣服,也會姿色大減。』

是曰:項梁曰:『先起者制服於人.後起者受制於人.』【軍志】曰:『先人有奪人之心.』
非曰:史佚有言曰:『無始禍.』又曰:『始禍者死.』語曰:『不爲禍始.不爲福先.』
是曰:慎子曰:『夫賢而屈於不肖者.權輕也.不肖而服於賢者.位尊也.堯爲匹夫.不能使其鄰家.及至南面而王.而令行禁止.由此觀之.賢不足以服物.而勢位足以屈賢矣.』
非曰:賈子曰:『自古至今.與民爲仇者.有遲有速耳.而民必勝之矣.故紂自謂天王也.而桀自謂天父也.已滅之後.民亦罵之也.由此觀之.則位不足以爲尊.而號不足以爲榮矣.』
是曰:漢景帝時.轅固與黃生爭論於上前.黃生曰:『湯.武非受命.乃殺也.』固曰:『不然.夫桀紂荒亂.天下之心皆歸湯武.湯武與天下之心而誅桀紂.桀紂之人.弗爲使而歸湯武.湯武不得已而立.非受命爲何.』
非曰:黃生曰:『冠雖蔽.必加於首.履雖新.必貫於足.何者.上下之分也.今桀紂雖失道.然君上也.湯武雖聖.臣下也.夫君有失行.臣不正言匡過.以尊天子.反固過而誅之.代立南面.非殺而何.』
是曰:太公曰:『明罰則人畏懾.人畏懾則變故出.明賞則人不足.人不足則怨長.故明王之理人.不知所好.不知所惡.』
非曰:文子曰:『罰無度則戮而無威.賞無度則費而無恩.』故諸葛亮曰:『威之以法.法行則知恩.限之以爵.爵加則知榮.』
是曰:文子曰:『人之化上.不從其言.從其行也.故人君好勇而國家多難.人君好色.而國家昏亂.』
非曰秦王曰:『吾聞楚之鐵劍利而倡優拙.夫鐵劍利則士勇.倡優拙則思慮遠.以遠思虛御勇士.吾恐楚之圖秦也.』

白話
正方:秦末的將領項梁說:『先下手的制服別人,後下手的被別人制服。』兵書上說:『先下手的人有奪取人心的優勢。』
反方:周朝史官史佚曾經說:『不要首先去闖禍,否則必死無疑。』
古語說:『不要做帶頭闖禍的人,也不要做帶頭享福的人。』
正方:慎子說:『賢能的人屈從於缺德少才之輩,是因爲權力太小。
缺德少才者能甘心服從於有德才的人,是因爲後者的地位尊貴。唐堯是一介平民的時候,連他的鄰居都指使不動,等到他做了帝王,就能做到令必行,禁必止。由此看來,賢德不能服人,而權勢卻能使賢人屈從。』
反方:西漢政論家賈誼說:『從古到今,與老百姓結仇的帝王,他的滅亡遲早會到來,而老百姓必定會勝利。儘管商紂自稱天王,夏桀自稱天父,滅亡之後,老百姓照樣罵。由此看來,權勢不是最讓人尊崇的,頭銜也不是最光榮的條件。』
正方:從前轅固與黃生曾在漢景帝劉啟面前爭論。黃生說:『成湯和武王是通過殺害夏桀和商紂得到王位的。』轅固說:『不對。桀紂荒淫無道,才使民心歸順了湯武。湯武順應民心而討伐桀紂,老百姓反戈而擊,紛紛投入湯武的懷抱,湯武受臣民擁戴,不得已而爲王,這難道不是受天命而稱王又是什麼呢?』
反方:黃生說:『再破舊的帽子也是戴在頭上,再新的鞋子也是穿在腳下。爲什麼呢?因爲萬事萬物都有個上下之分。桀紂雖無道,但畢竟是國君,湯武雖英明,畢竟是臣子。國君有過失,做臣子的不去勸諫糾正使之尊榮,反而趁機討伐並取而代之,這不是謀殺又是什麼?』
正方:姜太公說:『懲罰嚴明,就會使人畏懼,畏懼就會發生變故;獎賞分明,就會誘發人的貪心,貪心得不到滿足就會怨恨。所以賢明的君王治理天下,不讓人看出他喜好什麼,厭惡什麼。』
反方:文子說:『懲罰沒有尺度,殺人再多也沒有震懾作用;獎賞沒有分寸,花費再多也不領情。』所以諸葛亮說:『用法律樹立威嚴,執法嚴明,人們就會知恩圖報;用爵位鼓勵有功勞的人,區分級別,人們才會感到榮耀。』
正方:文子說:『人民對待統治者的教化,不是跟著他的號令跑,而是上行下效。所以人君好勇,國就逞強鬥狠,社會就多災多難;人君好色、國人就淫亂腐化。』
反方:秦王說:『我聽說楚國的刀劍銳利無比,但歌舞音樂卻很差勁。
這說明楚國的兵士英勇,君臣的圖謀久遠。用長遠的謀略來駕御英勇的兵士,我擔心楚國是在打我們秦國的主意呀。』

是曰:墨子曰:『雖有賢君.不愛無功之臣.雖有慈父.不愛無益之子.』
非曰:曹子建曰:『舍罪責功者.明君之主也.矜愚愛能者.慈父之恩也.』【三略】曰:『含氣之類.皆願德申其志.是以明君賢臣屈己申人.』
是曰:【傳】曰:『人心不同.其猶面也.』曹子建曰:『人各有好尚.蘭芷蓀蕙之芳.眾人所好.而海畔有逐臭之夫.咸池有六英之發.而墨子有非之之論.豈可同哉.』
非曰:語曰:『以心度心.間不容針.』孔子曰:『其恕乎.已所不欲.勿施於人.』
是曰:管子曰:『倉廩實.知禮節.衣食足.知榮辱.』
非曰:古語曰:『貴不與驕期而驕自至.富不與侈期而侈自來.』
是曰:語曰:『忠無不報.』
非曰:【左傳】曰:『亂代則讒勝直.』
是曰:韓子曰:『凡人之大體.取捨同則相是.取捨異則相非也.』
【易】曰:『同聲相應.同氣相求.水流濕.火就燥.雲從龍.風從虎.』
非曰:【易】曰:『二女同居.其志不同.』語曰:『一樓不兩雄.一泉無二蛟.』又曰:『凡人情以同相妒.』故曰:『同美相妒.同貴相害.同利相忌.』
是曰:韓子曰:『釋法術而以心理.堯舜不能正一國.去規矩而忘善度.奚仲不能成一輪.使中主守法術.拙匠執規矩而萬不失矣.』
非曰:【淮南子】曰:『夫矢之所以射遠貫堅者.弓弩力也.其所以中的剖微者.人心也.賞善罰暴者.政令也.其所以行者.精誠也.故駑雖強.不能獨中.令雖明.不能獨行.』杜怒曰:『世有亂人.而無亂法.若使法可專任.則唐.虞不須稷.契之佐.殷.周無貴伊.呂之輔矣.』

白話
正方:墨子說:『國君即使很賢明,也不喜歡沒有建立功勳的大臣;父親即使很慈祥,也不喜歡沒用的兒子。』
反方:曹植說:『寬恕有罪的人,嚴格要求有功的人,才是賢明的君主;可憐愚笨的兒子,也喜歡聰明的兒子,才是仁慈的父親。』【三略】說:『胸懷大志的人,都希望能有一展宏圖的機會,因此,明君和賢臣都能犧牲自己成全別人,爲他們創造發展的機會。』
正方:【左傳】說:『人心之不同,有如人的面孔。』曹植說:『人各有所好。象蘭芒蓀蕙的芳香,人人都喜歡,可是海邊的漁夫,偏偏愛聞魚腥味;【咸池】、【六英】這樣的樂曲,人人都愛聽,然而墨子卻否定它們。
怎麼能夠讓天下人都喜好相同的東西呢?』
反方:古語說:『將心比心,人們就會融洽無間。』孔子說:『恕是什麼意思呢?恕就是自己所不喜歡的東西,不要強加於人。』
正方:管子說:『物資豐富,人民才知道講究文明;豐衣足食,人民才懂得榮譽和廉恥。』
反方:古語說:『人一旦成了權貴之後,雖然事先並不想驕傲,但驕傲會不請自到;人一旦發財之後,雖然事先並不想奢侈,但奢侈會不請自到。』
正方:古語說:『忠誠沒有不得到酬報的。』
反方:【左傳】說:『生逢亂世,讒言誹謗、邪惡奸詐就會壓到忠誠正直。』
正方:韓非子說:『人大體說來,凡是取捨相同,觀點一致,就能互相認可;取捨不同,觀點矛盾,就往往互相排斥。』【周易】說:『同聲相應,同氣相求。水向潮濕的窪處流,火向乾燥的東西跑,雲跟著龍涌動,風伴著虎咆哮。』
反方:可是【周易】又說:『二個女子生活在一起,志向也不會相同。』
古語說:『一個窩容不下兩個雄性動物,一眼泉水容不下兩條蛟龍。』又說:『人之常情往往是相同才相妒。』所以說:『兩個人同樣美就會相互嫉妒,同樣尊貴就會彼此謀害,同樣得利就會相互忌恨。』
正方:韓非子說:『讓眾人各依自己的主觀想法去解釋法術,即使堯舜再世也不可能讓全國的看法統一;捨棄圓規和直尺,忘記標準的度量,即使奚仲這樣有名的工匠也造不出一個車輪。可是如果讓一個只有中等才具的國君墨守法規治國,讓拙笨的工匠用圓規和直尺造車輪,都會萬無一失地成功。』
反方:【淮南子】說:『箭頭之所以能射往遠處並穿透堅硬的目標,是因爲它藉助了弓弩的力量,但是它之所以能夠射中目標並使之四分五裂的根本原因,還在於人的心念。獎善罰惡,這是政令的職能,而政令之所以能得以貫徹執行的根本原因,在於人的精誠。所以,弓弩雖然強大有力,沒有人的參與,也不可能單獨射中目標;政令雖然嚴明,沒有人的參與,也不可能自行生效。』杜恕說:『世上有犯上作亂的人,但沒有雜亂無序的法律。
假如法律單靠某一個人就能貫徹執行,那麼唐堯和虞舜就不需要后稷和契,商王和周王也不需要伊尹和呂尚的輔佐了。』

是曰:慮不先定.不可以應卒.兵不先辦.不可以應敵.【左傳】曰:『豫奮不虞.古之善政.』
非曰:【左傳】曰:『士蒍謂晉候曰:「臣聞之:無喪而戚.憂必仇焉.無戎而城.仇必保焉.』【春秋外傳】曰:『周景王將鑄錢.單穆公曰:
「不可.古者天災降戾.於是乎量資幣.權輕重.以振救人.夫備預.有來至而設之修國備也.預備不虞.安不忘危.有至而後救之若救火.療疾.量資幣之屬.是不相入也二者先後各有宜.不相入.可先而不備.謂之怠.可後而先之.謂之召災謂人未有患.輕而重之.離人.召匱財.是以召災也.
周固贏國也.天未厭禍焉.而又離人以佐災.無乃不可乎.」』
是曰:【左傳】曰:『古人有言:「一日縱敵.數世之患也.』
非曰:晉楚遇於鄢.範文子不欲戰.曰:『吾先君之亟戰也有故.秦.狄.齊.楚皆強.不盡力.子孫將弱.今三強服矣齊.秦.狄.敵.楚而已.唯聖人能內外無患.自非聖人.外寧必有內憂驕而亢.則憂患生.盍釋楚以爲外懼乎.』
是曰:【三略】曰:『無使仁者主財.爲其多恩施而附於下.』
非曰:陶朱公中男殺人.囚於楚.朱公欲使其少子裝黃金千鎰往視之.
其長男固請.乃使行.楚殺其弟.朱公曰:『吾固知必殺其弟.是長與我俱見苦爲生之難.故重其財.如少弟生見我富.乘堅驅良.逐狡兔.豈知其財所從來.固輕棄之.今長者果殺其弟.事理然也.無足悲.』
是曰:【語】曰:『祿薄者不可與入亂.賞輕者不可與入難.』慎子曰:『先王見不受祿者不臣.祿不厚者.不與入難.』
非曰:田單將攻狄.見魯仲子.仲子曰:『將軍攻狄.弗能下也.何者.昔將軍之在即墨.坐而織簣.立而杖插.爲士卒倡.此所以破燕.今將軍東有掖邑之奉.西有蕢上之娛.黃金橫帶.而馳乎淄澠之間.有生之樂.無死之心.所以不勝也.』後果然.

白話
正方:事先沒有充分準備,就不可能應付突發事件;軍隊不預先武裝起來,不可以應戰。【左傳】說:『上古時代好的政府,都善於防患於未然。』
反方:【左傳】說:『晉國大夫士蒍對晉侯說:「我聽說沒有喪事而悲傷,憂愁一定隨著到來;沒有兵患而築城,國內一旦有動亂,內敵必然據此頑抗。」』【春秋外傳】即【國語】記載:『周景王打算鑄造錢幣。
單穆公說:「不可以。在古代,天災降臨時,政府才根據災情增加貨幣發行量,權衡輕重,用以救災。儲備貨幣,有時是在災禍還未出現就鑄造好了儲備起來增加貨幣儲備,預防不測,是爲做到居安思危;有時是等到災禍已經發生,然後根據需求量鑄造,投入救災如救火、防治疾病等,就是這樣。不能把這兩種情況下的貨幣鑄造混爲一談二者有先有後,不能混淆
可以預先儲備卻不去做,這就叫懈怠;可以事後進行籌備而提前做了的,這叫招災意思是說在民眾還沒有遭受災害時,就把救災工作放在第一位,會使民眾產生離心力,從而引起國家資財的匱乏,因此帶來雙重的災難。周本來是弱國,老天降災沒有窮盡,現在又要使老百姓離心離德來加重災禍,恐怕不行吧?」』
正方:【左傳】引用了古人這樣一句話:『一旦放過了敵人,就會造成數代人的禍患。』
反方:晉軍和楚軍在鄢陵今河南鄢陵西北相遇。範文子不想作戰,便說:『我們的先君急於作戰,是有原因的。秦、狄、齊、楚都很強大,不全力拼搏,子孫將會被削弱。現在齊、秦和狄這三個強敵已經降服,我們的敵人只剩下楚國了。只有聖人才能做到既無內患又無外患。我們不是聖人,外部一安定,內部必然要產生隱患太高傲,太強硬,必然會有禍患發生
我們何不放走楚國,把它作爲轉移內部矛盾的外患呢?』
正方:【三略】說:『不要讓仁義的人管理資財,因爲他會過多向老百姓施捨,從而收買人心。』
反方:范蠡次子殺了人,被囚禁在楚國。范蠡本想讓小兒子帶上一千鎰黃金去楚國營救二子,可是長子堅決要去救他弟弟,范蠡只好答應。長子到了楚國後,不但沒有救出他弟弟,反而連金子都沒有花出去。最後楚國還是把他弟弟給處決了。范蠡說:『我事先就知道他會坑害二子的,因爲他與我一起經歷過生活的磨難,太看重錢財了,捨不得花。我所以想讓小兒子去,是因爲他一生下來就見我如此富有,乘好車,駕駿馬,馳騁捕獵,好不威風,怎麼會知道錢財是從哪裡來的呢?他要是去了楚國,一定仗義疏財,流水花錢,救出他哥哥的。如今大兒子事情沒辦成,弟弟果然給殺了,人情事理就是這樣,也不值得爲之悲傷。』
正方:【論語】說:『不能讓薪水少的人去發生暴亂的地方辦事,也不能讓賞賜不厚的去完成艱巨的任務。』慎子說:『古代帝王不起用不肯接受俸祿的人,對於俸祿不優厚的人,也不用他處理艱難繁雜事務。』
反方:田單將攻打狄人,去拜見魯仲子。仲子說:『將軍這次去攻打狄人是不可能勝利的。爲什麼這樣說呢?從前將軍在即墨,坐下編筐,站起鏟土,以身作則,帶動士兵,所以才打敗了燕國。而現在將軍東有掖邑的封地,西有賦稅供你玩樂,黃金腰帶橫掛,高車大馬馳騁在淄澠之間,只想享受人生的歡樂,卻沒有拼死的決心。所以說你不會取勝。』後來果如其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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