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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人第五(下)

反經(長短經)作者:趙蕤發佈:華夏士子

2021-8-24 20:04

又有考志.考志者.謂方與之言.以察其志.其氣寬以柔.其色檢而不諂.其禮先人.其言後人.每自見其所不足者.是益人也.若好臨人以色.高人以氣.勝人以言.防其所不足.而廢其所不能者.是損人也.太公曰:『博人辯辭.高行議論.而非時俗.此奸人也.王者慎勿寵之也.』其貌直而不侮.其言正而不私.不飾其美.不隱其惡.不防其過者.是質人也.又曰:與之不為喜.奪之不為怒.沉靜而寡言.多信而寡貌者.是質靜人也.
議曰:太公云:『朴其身頭.惡其衣服.語無為以求名.言無欲以求得.此偽人也.王者慎勿近之.夫質人之中有如此之偽者也.』
若其貌曲媚.其言諛巧.飾其見物.務其小證.以故自說者.是無質人也.議曰:晏子云:『讒夫佞人之在君側.材能皆非常也.夫藏大不誠於中者.必謹小誠於外.以成其大不誠.此難得而知也.荀悅曰:察人情術.觀其言行.未必合道.而悅於己者.必佞人也.觀其言行.未必悅已而合於道者.必正人也.』此察人之情之一端也.喜怒以物而色不作.煩亂以事而志不惑.深導以利而心不移.臨懾以威而氣不卑者.是平心固守人也.又曰:榮之以物而不娛.犯之以卒而不懼.置義而不遷.臨貨而不回者.是果正人也.議曰:孔子稱:『取人之法.無取健.健.貪也.夫健之弊有如此者矣.』若喜怒以物而心變易.亂之以事而志不治.示之以利而心遷動.懾之以威而氣恇懼者.是鄙心而假氣人也.又曰:若移易以言.志不能固.已諾而不決者.是情弱之人也.
設之以物而數決.驚之以卒而屢應.不文而慧者.是有智思之人.議曰:太公云:『有名而無實.出入異言.揚美掩惡.進退為功.王者慎勿與謀.智思之人.弊於是矣.』苦難設以物.難說以言.守一而不知變.固執而不知改.是愚佷人也.議曰:志士守操.愚很難變.夫不變是同而愚智異者.以道為管也.何以言之.【新語】云:『夫長於變者不可窮以詐.通於道者不可驚以怪.審於辭者不可惑以言.達於義者不可動以利.故君子聞見欲眾而採擇欲謹.學問欲博而行己欲敦.目不淫炫耀之色.耳不亂阿諛之詞.雖利以齊魯之富而志不移.設以喬松之壽而行不改.然後能一其道而定其操.致其事而立其功.觀其道業.』此其所以與愚很異也.若屏言而勿顧.自私而不護.非是而強之.是誣嫉人也.議曰:劉備以客見諸葛亮而賢之.亮曰:『觀客色動而神懼.視低而忤數.奸形外露.邪心內藏.必曹氏之刺客.』
後果然.夫奸人容止大抵如是.
何晏.夏侯玄.鄧揚等求交於傅嘏而不納也.或怪而問之.嘏曰:『太初志大其量.能合虛聲而無實才.何平叔言遠而情近.好辯而無誠.所謂利口覆國之人也.鄧玄茂有為而無終.外要名利.內無關鑰.貴同而惡異.多言而妒前.多言多敗釁.妒前而無親.以吾觀此三人.皆敗德也.遠之猶恐禍及.況昵之乎.』後皆如嘏言.夫妒之行有如此者.

此之謂考志.
【人物誌】曰:『夫精欲深微.質欲懿重.志欲弘大.心欲謙小.精微所以入神妙也.懿重所以崇德守也.志大所以堪物任也.小心所以慎咎悔也.
故詩詠文王「小心翼翼」.不大聲以色.心小也.「王赫斯怒」.以對於天下.志大也.』由此論之.心小志大者.聖賢之倫也.心大志大者.豪傑之俊也.心大志小者.傲盪之類也.心小志小者.拘懦之人也.

白話
除了『察色』,知人之法還有『考志』一說。
『考志』的辦法是通過與對方談話來考核他的心志。如果一個人的語氣寬緩柔和,神色恭敬而不諂媚,先禮後言,常常自己主動表露自己的不足之處,這樣的人是可以結別人帶來好處的人。如果說話盛氣凌人,話語上總想佔上風,想方設法掩蓋自己的不足,故意掩飾他的無能,這種人只會損害別人。姜太公說:『誇誇其談,抬高自己的為人,喜歡高談闊論,非議時俗的人是奸險的人。作君王就提高警惕,不要寵信他。如果一個人的神情坦率而不輕慢,言談正直而不偏私,不掩飾自己的美德,不隱藏自己的壞處,不防備自己的過失會使自己被動,這是質樸的人。姜太公還說:『給他好處不因此而高興,不給他好處也不因此而惱恨,沉靜而寡言,多守信用但不在外表上炫耀,這是淳厚而寧靜的人。』太公說:『不打扮,不修飾,篷頭垢面,破衣爛衫,講的是清靜無為,求的是功名利祿;說是無利無欲,實際上貪得無厭,這種人是偽君子。君王千萬不能親近這種人。那些貌似質樸的人中就有這種偽君子。如果一個人的神情總是討好別人,他的言談竭盡阿諛奉承,好做表面文章,儘量表現他微不足道的善行,因此而自鳴得意,這種人是虛偽的人。晏子說:『如果君王的身邊儘是些好進讒言的奸佞之輩,他們會施展出非常的才能,以獲取君王的恩寵。心中隱藏着極大的不誠實的人,會把小小的誠實表露出來,以便成就其居心叵測的目的,這種人是最難察知的。』
荀悅說:『觀察人的技術是如果發現一個人的言行並不合乎道義,但他很會討人歡喜,那麼這個人一定是奸佞之徒;如果其言行雖然不一定能讓自己高興,但卻合乎道義,這樣的人必然是正人君子。』這也是知人的一種辦法。

假如一個人感情的喜怒不會因外界環境的變化而表現出來;亂七八糟的瑣事雖然使人心情煩亂,但心志不被迷惑;不為厚利的誘惑所動;不向權勢的威脅低頭,這種人是內心平靜、堅貞不屈的人。還有一種說法:得到足以使人榮耀的財物但不高興得手舞足蹈,猛地驚嚇他也不恐懼,堅守着正義而不見異思遷,面對財寶心不動搖,這才是真正的正人君子。孔子擇取人的方法是這樣:不取強行進取的人。強行進取就是貪。貪取的流弊竟然如此之大!
如果由外在事物的變化而或喜或怒;因事情繁雜而心生煩亂,不能平靜;見了蠅頭小利就動心;一受威脅就屈服,這種人是心性鄙陋而沒有血氣的人。如果設法說服一個人,他在動聽的言辭誘惑下意志動搖,已經答應又猶豫不決,這種人是感情脆弱的人。如果把一個人放在不同的環境中都能果斷地處理事情,以無窮的應變能力面對猝然的驚擾,不用文彩就能表現出靈秀,這是有智慧、有頭腦的人。姜太公說:『有名無實,在家裏和在外面說的話不一樣;宣揚自己的善行,掩飾自己的不足,當官和歸隱都是為了功名。作君王的千萬不能和這種人同謀大事。』有智慧有頭腦的,其弊端也恰恰在這裏。假如一個人不能適應各種變化的情況,又不聽人勸說,固守一種觀念而不懂得變通,固執己見而不懂得改正,這是愚鈍剛愎的人。志士堅守節操,愚蠢剛愎的人不知變通,從表面上看,在堅持自己的觀念這一點上是相同的,實際上一個表現了智慧,一個表現了愚蠢。為什麼這樣說呢?西漢陸賈寫的【新語】中講:『善於應變的人無論對什麼樣的詭詐都有辦法應付;通達事理的人對任何怪異的事都不會驚慌;善於辨別言辭真義的人,任何花言巧語都不會使他上當;秉性仁義的人不會為利而動搖。所以一個君子的特點是雖然竭力使自己博聞多見,但是他對所聞所見的擇取卻非常謹慎;學問雖然非常淵博,但其行為卻很忠厚質樸;五彩繽紛的顏色不能玷污他的眼睛,甜言蜜語不能擾亂他的聽覺;把整個齊、魯的財富給他也不能動搖他的志向;就是讓他活上千年,其高尚的品行也不會改變。在這一原則的前提下,他始終如一地堅持自己的道義,保持自己的節操,推進事業的成功,建立不朽的功勳。觀察對待道德、事業的不同,就可以發現有智慧的人與愚蠢的人之根本區別了。』
如果別人說什麼也不聽,自私自利,毫不掩飾,強詞奪理,顛倒黑白,這種人是好誣陷他人、嫉妒他人的人。
這裏可以舉例說明一下。
有一次劉備讓一個客人去見諸葛亮,並說這個客人很不錯。諸葛亮見過後對劉備說:『我觀察來客的言談舉止,神情游移畏懼,低着頭好幾次顯示出桀驁不馴的樣子,外露奸儉,內藏邪惡。此人必是曹操派來的刺客。』後來果然證明了諸葛亮的預測。一般奸佞之徒大抵都是這樣。
西晉時的何晏、夏候玄和鄧揚等希望與傅嘏交好,遭到了傅嘏的拒絕。
有人感到奇怪,問傅嘏為什麼。傅嘏回答說:『夏候玄志大才疏,徒有其名而無真才實學;何晏說起話來玄虛邈遠,其實內心急功近利,喜歡辯論但沒有誠意,這種人是所謂利口亡國之人;鄧揚貌似有為,實際上有始無終,既要貪求名利,內心又沒有一個自我約束的尺度。抬高與他意見相同的人,嫌惡與他志趣不同的人。整天滔滔不絕,對於賢能心懷嫉恨。言多傷人,易起爭端;嫉賢就會失去親近的人。依我看,這三個人都是道德敗壞之輩。離他們遠遠的還怕招惹禍患,便何況與之親近呢!』後來這三個人的結局與傅嘏說的一模一樣。嫉妒他人者的下場就是這樣。

以上知人的辦法,就叫做『考志』。
【人物誌】上還有一段很精彩的論述,它說:『有修養的人,總是努力做到精神要深沉悠遠,氣質要美好凝重,志向要遠大,心態要謙虛謹慎。只有精神幽微才能進入神妙的境界,只有修養美好才能尊崇道德和品操,志向遠大才能擔負重任,謙虛謹慎才會時時警惕。正因為此,所以【詩】中歌頌文王「小心翼翼」,意思是說,連講話都不敢大聲,是因為小心謹慎的緣故;「王赫斯怒」,意思是說,文王有胸懷天下的大志。』由此而論,心小志大的人,是可以與聖賢比肩的人;心大志大的,屬於豪傑一類;心大志小的,是不知天高地厚、放蕩任性的狂妄之徒;心小志小的,是庸庸碌碌、怯懦無為之輩。

又有測隱.測隱者.若小施而好得.小讓而大爭.言願以為質.偽愛以為忠.尊其行以收其名.此隱於仁賢.
孫卿曰:『仲尼之門五尺童子羞言霸道者.何也.彼非本政教也.非服人心也.以讓飾爭.依乎仁而蹈利者也.小人之桀耳.曷足稱大君子之門乎.』
若問而不對.詳而不詳.貌示有餘.假道自從.困之以物.窮則托深.
此隱於藝文也.又曰:慮誠不及而佯為不言.內誠不足而色亦有餘.此隱於智術者也.【人物誌】曰:『有處後特長.從眾所安.似能聽斷者.有避難不應.似若有餘而實不解.有因勝錯失窮而稱妙.似理不可屈者.此數似者.眾人之所惑也.』
若高言以為廉.矯厲以為勇.內恐外夸.亟而稱說.以詐氣臨人.此隱於廉勇也.議曰:太公云:『無智略大謀.而以重賞尊爵之故.強勇輕戰.僥倖於外.王者慎勿使將.』此詐勇之弊也.
若自事君親而好以告人.飾其物而不誠於內.發名以君親.因名以私身.
此隱於忠孝也.此謂測隱矣.【人物誌】曰:『尤妙之人.含精於內.外無飾姿.尤虛之人.碩言瑰姿.內實乖違.人之求奇.不以精測其玄機.或以貌少為不足.或以瑰姿為巨偉.或以真露為虛華.或以巧飾為真實.』何自得哉.故須測隱焉.

白話
還有用探測人的內心世界的辦法來認識人的,稱之為『測隱』。
所謂測隱的意思是,看一個人,如果發現他要吃小虧而佔大便宜,讓小利而爭大得,言語恭順裝作者實,假裝慈愛以充忠誠,小心翼翼地做事以博取好名聲,這就是用仁愛賢惠來包藏禍心的人。荀子說:『孔子門中的孩童都以談論霸道為恥辱,為什麼呢?霸道之類的學說不合他們的正統教育,不能讓人心悅誠服,是一種披着仁義的外衣。以謙讓為幌子而驅使人爭名奪利的偽真理,是勢利小人爭雄稱霸的工具。這樣的學問,怎麼配得上偉大人物的門徒去談論呢!』
考查一個人時,如果向他提問他不回答,詳細追問他又含糊其辭;外表讓人感到很有學識,打着傳播真理的幌子放縱自己;為環境所困時,一旦沒招就故作深沉。這是借學識理論來藏匿其良苦用心的人。還有一種說法是:
有的人思想本身就不老實,卻以沉默不言來掩飾;本來沒有誠心,但在神情上卻裝得誠懇之至。這是用智謀來偽裝的人。【人物誌】說:『有的人特別善於甘居人後,安安隱隱的隨大流,表面上很能聽取別人的意見,做事果斷;有的人善於不動聲色地迴避困難,好象是胸有成竹,實際上他根本沒有辦法;有的人善於趁別人工作中的成功、失敗或一籌莫展的時候,綻開生花妙舌,說得頭頭是道,使別人理屈辭窮。凡此種種,人們最容易被迷惑欺騙了。』

觀察人時,如果他大唱高調以示廉潔,裝作雷厲風行給人造成他勇於作為的假像,內心恐懼卻在虛張聲勢,屢屢自我矜誇,狐假虎威,盛氣凌人,這是用廉正和英勇來包藏私心的人。姜太公說:『沒有超人的智謀,只因為貪求重賞和官位而逞強好勝,輕率請戰,抱着僥倖的心理想在戰場上達到個人目的。作君王的千萬不能讓這種人領兵。』這就是假裝英勇的弊端。
若事奉君主或雙親時,喜歡向人炫耀他如何如何忠誠、孝順,好做表面文章,其實並沒有忠孝的誠心,打的旗號是事奉君親,真實目的卻是為博取美名,這就是用忠孝來達到個人目的的人。【人物誌】說:『最為高妙的人內心的清純精神充沛飽滿,形象、儀表毫不修飾,內心和外表的美好一任自然。最為虛偽的人總是大唱高調,刻意塑造形象,心裏其實根本不是那麼回事。可是人們的普遍心理是追求新奇,不善於用精微的洞察力發現其中的奧妙,或者還會因為形象不夠理想而遺憾,或者只看其儀表非凡就把他當作偉大人物,或者把真情流露誤以為華而不實,反而把巧妙的偽裝當作真實。』
怎麼才能得知一個人的真面目呢?這就需要『測隱』。

夫人言行不類.終始相悖.外內不合.而立假節以感視聽者.曰毀志者也.【人物誌】曰:『夫純訐性違.不能公正.依訐似直.以訐訐善.純宕似流.不能通道.依宕似通.行敖過節.故曰:直者亦訐.訐者亦訐.其訐則同.其所以為訐則異.通者亦宕.宕者亦宕.其宕則同.其所以為宕則異.
觀其依似則毀志可知也.』

若飲食以親.貨賂以交.損利以合.得其權譽而隱於物者.曰貪鄙者也.
太公曰:『果敢輕死.苟以貪得.尊爵重祿.不圖大事.待利而動.王者勿使也.』
若小知而大解.小能而不大成.規小物而不知大倫.曰華誕者也.文子曰:『夫人情莫不有所短.誠其大略是也.雖有小過.不足以為累.誠其大略非也.閭裏之行.未足多也.』

白話
也可以通過為人處事的方式來考查一個人。
如果一個人言行不一,開始和結束背道而馳,內心和外表不相符合,假立名節以迷惑他人耳目,這叫『毀志』。【人物誌】說:『真正的人品不端與人性是相牴觸的,對人對事都永遠不會公正。按照這種心性行事,看上去仿佛很直率,實際上只能互相攻訐,好人受氣;真正的宕拓不羈表面上很率直,但是永遠不能走上正道,依照這種性情行事,似乎很痛快,然而其行為狂傲,必將違背禮節。所以說,直率的人和狂放的人在揭人短弊這一點上是相同的,但出發點則不同。明快的人和放浪的人在率性自然這一點上是相同的,但本質卻不同。考查其出發點是不是相同,就可以知道『毀志』的含義是什麼了。』
如果一個人與別人因吃吃喝喝而相親,因行賄送禮而結交,以損人利己而臭味相投,一旦有了權力和名譽就把感情隱藏起來,這種人就是貪婪而卑鄙的人。姜太公說:『假如一個人不是為了事業,而是為了升官發財、飛黃騰達,就不珍惜自己的生命,只要有利,就聞風而動。這種人作君王的千萬不要使用。』
如果有人只有一些小聰明而沒有大學問,只有小能耐而不能辦大事,只看重小利益而不知大道理,這就叫做虛假。老子的學生文子在其【文子】一書中說:『每個人都有其短處,只要大節不壞,就應該肯定;人有微小的過失,不應因此而背上包袱,但是如果大節不好,就要否定。愚夫愚婦的行為,不值得去讚揚。』

又有揆德.揆德者.其有言忠行夷.秉志無私.施不求反.情忠而察.貌拙而安者.曰仁心者也.有事變而能治效.窮而能達.措身立功而能遂.曰有知者也.有富貴恭儉而能威嚴.有禮而不驕.曰有德者也.議曰:魚豢云:『貪不學儉.卑不學恭.非人性.分處所然耳.』是知別恭儉者.必在於寶貴人也.有隱約而不懾.安樂而不奢.勳勞而不變.喜怒而有度.曰有守者也.有恭敬以事君.恩愛以事親.情乖而不叛.力竭而無違.曰忠孝者也.此之謂揆德.
桓范曰:『夫帝王之君.歷代相踵.莫不慕霸王之任賢.惡亡國之失士.
然猶授任凶愚.破亡相屬.其故何哉.由取人不求合道.而求合己也.故【人物誌】曰:「清節之人.以正直為度.故其歷眾材也.能識性行之常而或疑法術之詭.術謨之人.以思謀為度.故能識策略之奇而或失遵法之良.伎倆之人.以邀功為度.故能識進趨之功而不通道德之化.言語之人.以辯折為度.故能識捷給之慧而不知含章之美.是以互相非駁.莫肯相是.凡此之類.皆謂一流.故一流之人能識一流之善.二流之人能識二流之美.盡有諸流.則亦能兼達眾材矣.』又曰:『夫務名者不能出己之後.是故性同而材傾則相援而相賴也.性同而勢均則相競而相害也.』此又同體之變.不可不察也.

白話
知人還有『揆德』之法。所謂『揆德』,就是用估量一個人的品德的辦法來判斷人。
如果一個人言語忠實,行為穩重,由於意志堅定而大公無私,做了好事不求回報,內心忠厚而明察,其貌不揚但性情安靜穩健,這是宅心仁厚的人。
如果一個人遇有突發性變故而能卓有成效地處理,身處窮困之境而能奮發向上,進身立功能夠如願,這是有智慧的人。如果一個人富貴顯赫之後仍然恭敬勤儉而不失威嚴,對人彬彬有禮而不驕橫,這是有福德的人。三國時魏人魚豢說:『貧窮的人無須學習儉樸,卑賤的人無須學習謙恭,這不是人性的不同,而是人的處境決定的。所以要知道一個人是不是真正的儉恭,必須在富貴人身上才能鑑別出來。』有的人處在簡陋清貧的狀況下而無所畏懼,處在安樂富裕的情況下而不奢侈,功勞卓著而不反叛,高興或憤怒時都很有節度,這是有操守的人。有的人恭恭敬敬地事奉君王,恩恩愛愛地孝敬父母,與人感情不和但決不背叛,竭盡全力也始終不渝,這是忠孝的人,這就叫做『揆德』。
桓范說:『歷代帝王都羨慕成就王圖霸業的人能任用賢能,惋惜亡國的人失去了人才。然而他們依然要任用那些兇險愚頑的奸臣,結果國破家亡的事連綿不絕。這到底是什麼原因呢?原因就在於擇人不看是否合乎道義,只求意氣相投。【人物誌】說:「高風亮節的人,以正直為標準,所以雖然閱人無數,也能依照其人品、德行是否合乎倫常而用人,對於其法術是否詭詐持懷疑態度;推崇謀略的人以計策是否高明為標準,所以能夠鑑別策略的奇特還是平庸,但是往往違背了對正確法度的遵循;玩弄權術的人以是否能立功為標準,所以能夠看清進退的效用,但是不明白道德的教化作用;講究口才的人以能否折服別人為標準,所以能夠把握辯論的技巧,但是不明白文彩的內在美質,因此互相爭辨但都不服輸。凡此種種,都屬於人才中的一流。
同一個檔次的才能看清對方的長處。要想做到諸長皆備,無所不通,就必須廣聚眾才。」』
桓范又說:『追求名聲的總是不甘人後,因此對心性相同而才情稍差的就互相幫助,互相依賴;但是如果心性雖同而旗鼓相當的,就會互相競爭,彼此傷害。這又是同氣相求的一個變數,不能不詳加考較。』

夫賢聖所美.莫美乎聰明.聰明之所責.莫貴乎知人.知人識智.則眾材得其序.而庶績之業興矣.又曰:夫天下之人不可盡與游處.何以知之.
故觀其一隅則終朝足以識之.將究其洋.必三日而後足.何謂三日而後足.
夫國體之人.兼有三材.故談不三日.不足以盡之.一以論道德.二以論法制.三以論策術.然後乃能竭其所長.而舉之不疑.然則何以知其兼偏而與之言乎.其為人務以流.數抒人之所長.而為之名目.如果者.謂兼也.好陳已善.欲人稱之.不欲知人之所有.如是者.謂偏也.
是故仲尼訓『六蔽』.以戒偏材之失仁者愛物.蔽在無斷.信者誠露.蔽在無隱.此偏材之常失也
思狂狷以通拘抗之材.疾空空而無信.以明為似之難保.察其所安.觀其所由.以知居止之行.率此道也.人焉廢哉.人焉瘐哉.

白話
聖賢最讚賞的是聰明,聰明者最注重的是知人。能知人識才,各種人才就會都有合適的位置,小事大事就都能辦好。
還有一種說法:我們不可能和天下所有的人交遊相處,如何才能知道與准相處最好呢?如果要了解一個人的某一方面,有一天就夠了。如果要全面了解,最起碼也得三天。為什麼是三天呢?能做國家柱石的人,必須兼備三種才能,所以說不談三天,就不能全面了解他。第一天要用來談道德;第二天用來談法制;第三天用來談謀略。然後才能盡顯他的長處以便舉薦他。但是,又憑什麼知道他是全才還是偏才以便與他交談呢?如果他在為人上務求與他人相容,不斷他講別人的長處並為之尋找相應的理由,這種人就是全才。
如果是喜歡光講自己的優點,希望別人讚賞他,而不願看到別人的長處,這種人就是偏才。

所以孔子在教導弟子們時提出『六蔽』仁者愛人,蔽在優柔寡斷;信者坦誠,蔽在不善保密,等等。這是偏才最容易失誤的地方的說法,目的就是為了防止偏才的失誤。指出狂敖與耿介的偏失,以疏導有偏執拘謹或高做剛直之缺陷的人才;痛斥空泛而無信的流弊,向人們提醒那些似是而非的人是無法信賴的;明察一個人安身立命之所在,考究他所作所為的動機,藉以了解他的日常行為。依照這樣的原則和辦法去觀察人,無論他是怎樣的人,又怎麼能偽裝、掩飾得住呢?
按語
古人知人有理論也有實跡。據說,北宋名相品蒙正就是一位善於察士知人的人。呂蒙正剛做宰相後,朝中有人想巴結他,自稱家中有祖傳古鏡一面,可照鑒百裏之外的東西。呂蒙正一聽這種瞎吹就知道此人是個騙子,但他並沒有動怒,而是很幽默地說:『我的臉面不過碟子大小,何必要一面能照百裏的鏡子呢?』
還有一次,皇帝想派人出使朔方,下令中書省選擇能擔當此任的人。呂蒙正很快便送上人選姓名,但皇帝沒有答應,命他再議。第二天皇帝又問了三次,呂蒙正依然如故,三次推薦的都是同一個人。皇帝很是生氣,便責問他:『卿為何如此固執?』呂蒙正不加思索地回答:『非臣固執,大概是陛下沒有深思。』並肯定地說:『臣知道此人可以擔當出使大任,別的人趕不上他。臣不想以諂媚來討好皇上,以免誤國。』在呂蒙的堅持下,皇帝終於任用了品蒙正推舉的人選,後來果然很稱職。
宋真宗景德年間,呂蒙正告老還鄉,真宗曾前後兩次到過他的家鄉親自探望他。皇帝問起:『卿的兒子中有誰可以擔當大任?』他回答說:『我的幾個兒子都不中用,只有侄兒呂夷簡現任穎州推官,卻是個宰相之才。』後來呂夷簡因此知名,並受到重用。
史載呂蒙正的朋友富言想求呂蒙正推薦一下自己的兒子,呂蒙正同意了,要求見一見他的兒子。第一次見到那個孩子,呂蒙正竟大吃一驚:『此兒將來名位不亞於我,而功勳業績更在我之上。』於是,把這個孩子留在了身邊讀書。這個孩子便是北宋兩度入相、歷史上大名頂頂的富弼。
呂蒙正可以說是知人有道也有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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