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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卅二講 學者入德之路

中庸賞析作者:賈陸英發佈:賈陸英

2020-11-16 12:53

【詩】【詩經·衛風·碩人】曰:『衣衣:音yì,此處作動詞用,指穿衣錦:指色彩鮮艷的衣服尚:加絅:音jiǒng,同『裟』,用麻布制的罩衣。』惡惡:音wù,厭惡其文之著著:鮮明,耀眼也。故君子之道,暗然暗然:隱藏不露而日章日章:日漸彰顯。章,同『彰』;小人之道,的然的然:鮮明、顯著的樣子。的,音dì而日亡。君子之道,淡淡:平淡而不厭,簡簡:簡略而文文:文采,溫溫:溫和而理理:條理,知遠之近想要知道遠方,必先從近處着眼,知風之自見風知源。自:從,指風源,知微之顯察微知著,可與入德矣。
【詩】【詩經·小雅·正月】云:『潛潛:潛藏雖伏伏:隱匿矣,亦孔孔:很之昭昭:明白!』故君子內省不疚,無惡於志無惡於志:無愧於心。惡,音wù,此指愧。志,心。君子之所不可及者,其唯人之所不見乎?
【詩】【詩經·大雅·抑】云:『相相:注視在爾室,尚不愧於屋漏不愧於屋漏:喻指心地光明,不在暗中做壞事或起壞念頭。屋漏,指古代室內西北角,相傳是神明所在,這裏以屋漏代指神明。』故君子不動而敬,不言而信。
【詩】【詩經·商頌·烈祖】曰:『奏假奏假:祈禱。奏,進奉。假,通『格』,即感通,指誠心能與鬼神或外物互相感應無言,時靡靡:沒有有爭。』是故君子不賞而民勸,不怒而民威於鈇鉞鈇鉞:音fūyuè,鈇,是古代執行軍法時用的斧子。鉞,是古代的一種形狀像板斧式的長柄兵器
【詩】【詩經·周頌·烈文】曰:『不顯不顯:即大顯。不,通『丕』,大惟德,百辟其刑之百辟:很多諸侯。辟,音bì。刑:通『型』,仿效。』是故君子篤恭而天下平。
【詩】【詩經·大雅·皇矣】云:『予懷懷:歸向,趨向明德明德:美德,不大聲以以:與色:嚴厲的臉色』子曰,『聲色之於以化民,末也。』
【詩】【詩經·大雅·烝民】曰:『德輶輶:音yòu,古代一種輕便車,引申為輕如毛。』毛猶有倫毛猶有倫:羽毛雖輕,仍然是有相應的重量。倫,比,『上天之載,無聲無臭引自【詩經·大雅·文王】。臭,音xiù,氣味。』至矣!

【詩經·衛風·碩人】說:『身穿錦繡衣服,外面再罩一件麻布套衫。』這是為了避免錦衣的花紋大顯露。所以,君子的道深藏不露而日益彰明;小人的道顯露無遺而日益消亡。君子的道,平淡而有意味,簡略而有文采,溫和而有條理,由近知遠,由風知源,由微知顯,這樣,就可以進入道德的境界了。
【詩經·小雅·正月】說:『君子雖然潛藏隱匿很深,但是其德輝仍然會流露昭示出來。』所以君子自我反省沒有愧疚,沒有惡念頭存於心志之中。君子的德行之所以高於一般人,大概就是在這些不被人看見的地方吧?
【詩經·大雅·抑】說:『看你獨自在室內的時候,是不是能無愧於神明。』所以,君子在未行動之前就懷有恭敬之心,在沒說話之前就先有誠信之心。
【詩經·商頌·烈祖】說:『祭祀時心中默默祈禱,此時肅穆無言沒有爭執。』所以,君子不用賞賜,而百姓也會互相勸勉;不用發怒,而百姓也會像畏懼鈇鉞之刑罰那樣心存戒懼。
【詩經·周頌·烈文】說,『大大弘揚天子的德行,諸侯們都會來效法。』所以,君子篤實恭敬就能使天下太平。
【詩經·大雅·皇矣】說:『我懷有光明的品德,不用厲聲厲色。』孔子說:『用厲聲厲色去教育老百姓,是最拙劣的行為。』
【詩經·大雅·烝民】說:『德行輕如毫毛。』輕如毫毛還是有物可比擬。【詩經·大雅·文王】又說:『上天化生萬物,既沒有聲音也沒有氣味。』這才是最高的境界啊!
【中庸】第三十三章,大量引用【詩經】中的詩句,藉以闡發作者的觀點。
作者引用【詩經·衛風·碩人】說:『衣錦尚絅音jiǒng。』這裏的『衣』字,讀四聲,作動詞用,指穿衣。『錦』字,指色彩鮮艷的衣服。『尚』字,指加上什麼。『絅』字,指用麻布製做的罩衣。詩的大意是,『身穿錦繡衣服,外面再罩上一件麻布套衫。』作者借用此意發揮說:『惡其文之著也。』這裏的『惡』字,讀四聲,指厭惡。『著』字,指鮮明,耀眼。意思是說:『這是為了避免錦衣的花紋大顯露。』接着,作者指明了君子之道與小人之道的區別:『故君子之道,暗然而日章;小人之道,的然而日亡。君子之道,淡而不厭,簡而文,溫而理,知遠之近,知風之自,知微之顯,可與入德矣。』『暗然』,指隱藏不露。『日章』的『章』字,與彰顯的『彰』字通用,指日漸彰顯。『的然』的『的』字,讀四聲,『的然』,就是鮮明、顯著的樣子。『淡』字,指平淡。『簡』字,指簡略。『文』字,指文采。『理』字,指條理。這句話的意思是說:『所以,君子的道深藏不露而日益彰明;小人的道顯露無遺而日益消亡。君子的道,平淡而有意味,簡略而有文采,溫和而有條理,由近知遠,由風知源,由微知顯,這樣,就可以進入道德的境界了。』朱熹在【中庸章句】中解釋說:『前章言聖人之德,極其盛矣。此復自下學立心之始言之,而下文又推之以至其極也。』這就是說,前面章節中講聖人之德,極其高遠廣博。這裏返回來從下學立心開始講,到了下文又推之以極高的境界。作者這樣佈局的用意,就是要表達『下學而上達』的重要性和必要性。【中庸】第十五章說:『君子之道,辟如行遠,必自邇;辟如登高,必自卑。』本章的敘述結構和順序安排,恰好體現了這一精神,強調學習和施行中庸之道,要循序漸進。這正是學者的入德之路。
作者引用【詩經·小雅·正月】說:『潛雖伏矣,亦孔之昭!』這裏的『潛』字,指潛藏。『伏』字,指隱匿。『孔』字,與『很』字同義。『昭』字,指明白,昭彰。詩的大意是,『君子雖然潛藏隱匿很深,但是其德行的光輝仍然會昭示出來。』作者借用此意發揮說:『故君子內省不疚,無惡於志。君子之所不可及者,其唯人之所不見乎?』『無惡於志』的『惡』字,讀四聲,這裏指慚愧。『志』字,指心。所謂『無惡於志』,就是無愧於心。這句話的意思是說:『所以,君子自我反省沒有愧疚,無愧於心。君子的德行之所以高於一般人,大概就是在這些不被人看見的地方吧?』作者在【中庸】第1章中說:『莫見乎隱,莫顯乎微,故君子慎其獨也。』提醒人們,從最隱蔽、最細微的言行上就能看出一個人的品質,所以,君子在獨處的時候,也要保持戒慎。本章則進一步指出:君子的德行之所以高於一般人,就在於保持了『慎獨』的高境界。
作者引用【詩經·大雅·抑】說:『相在爾室,尚不愧於屋漏。』這裏的『相』字,讀四聲,指注視。『屋漏』,指古代居室內的西北角,相傳這是神明之所在,這裏以『屋漏』代指神明。『不愧於屋漏』,就是無愧於神明,比喻心地光明,不在暗中做壞事或起壞念頭。詩的大意是:『看你獨自在室內的時候,是不是能無愧於神明。』作者借用此意發揮說:『故君子不動而敬,不言而信。』意思是說:『所以,君子在未行動之前就懷有恭敬之心,在沒說話之前就抱有誠信之意。』這一段,承接上文,繼續闡釋君子『慎獨』的問題,神明所視,眾人所指,君子時時處處都要警戒謹慎,做到『不動而敬,不言而信』,要堅持『為己之學』的志向,下苦功夫提高自身的德業水平。
作者引用【詩經·商頌·烈祖】說:『奏假無言,時靡音mí有爭。』所謂『奏假』,就是祈禱。『奏』字,指祈禱時向神明進奉祭品。『假』字,與『格』字通用,指誠心能與鬼神或外物互相感應。『靡』字,讀二聲,指沒有。詩的大意是:『祭祀時心中默默祈禱,此時肅穆無言沒有爭執。』作者借用此意發揮說:『是故君子不賞而民勸,不怒而民威於鈇音fū音yuè。』『鈇鉞』,在這裏代指嚴刑峻法。『鈇』,是古代執行軍法時用的斧子。『鉞』,是古代一種形狀像板斧式的長柄兵器。這句話的意思是說:『所以,君子不用賞賜,而百姓也會互相勸勉;不用發怒,而百姓也會像畏懼嚴刑峻法那樣心存戒懼。』這一段,承接上文『不動而敬,不言而信』之意,強調君子進德修業,達到至誠至敬的境界,就可以感通於神明之際,產生巨大的示範效應,無需言說而民可自化。這與孔子所說『政者,正也。子率以正,孰敢不正?』【論語·顏淵】與【大學】所說『絜矩之道』,是一脈相承的,都是講儒家的德治思想。
作者引用【詩經·周頌·烈文】說:『不顯惟德,百辟其刑之。』『不顯』的『不』字,與『丕』字同義,指大,『不顯』,也就是大顯。『百辟』的『辟』字,指君主。『百辟』,就是很多諸侯。『刑』字,與模型的『型』字同音同義,這裏指效法。詩的大意是:『大力弘揚天子的德行,諸侯們都會來效法。』作者借用此意發揮說:『是故君子篤恭而天下平。』意思是說:『所以,君子篤實恭敬就能使天下太平。』朱熹於此處作注說:『篤恭而天下平,乃聖人至德淵微,自然之應,中庸之極功也。』這是在強調儒家所推崇的『無為而治』思想。【論語·衛靈公】記載,孔子盛讚舜的『無為而治』,他說:『無為而治者,其舜也與?夫何為哉?恭己正南面而已矣。』意思是說:『達到無為而治境界的,應該是舜吧?他做了些什麼呢?謙恭而端莊地坐在天子之位就是了。』這裏的『無為而治』,專指聖王知人善任,自己不親勞於事,立身正己,以德化民,從而使天下得以治理。這是儒家的政治主張,與道家主張順其自然的『無為而治』是有區別的。舜之所以能做到無為而治,關鍵在於『任官得其人。』【趙歧·孟子注】舜非常善於識人用人,大禹、皋陶等一大批賢臣分工明確,各司其職,他自己不去親自處理具體政務,而把主要精力用在選賢任能上,再以自己的高尚品德、人格力量為天下做出榜樣。【新序·雜事三】說:『舜舉眾賢在位,垂衣裳恭己無為而天下治。』因此,後世也把儒家主張的無為而治稱之為『垂拱而治』,認為只要天子樹立榜樣,就會產生巨大的示範效應。
作者引用【詩經·大雅·皇矣】說:『予懷明德,不大聲以色。』這裏的『懷』字,指歸向,趨向。『明德』,指美德。『色』字,指嚴厲的臉色。詩的大意是:『我懷有光明的品德,不用厲聲厲色。』作者又引用孔子的話說:『聲色之於以化民,末也。』認為用厲聲厲色去教化老百姓,是最拙劣的行為。這是對周文王德治功業的讚美。
作者引用【詩經·大雅·烝民】說:『德輶音yòu如毛。』『輶』字,讀四聲,是古代一種輕便車,這裏引申為輕。意思是說:『德行輕如毫毛。』作者點評說:『毛猶有倫。』輕如毫毛還是有物可比擬的。之後,又引用【詩經·大雅·文王】說:『上天之載,無聲無臭音xiù。』『臭』字,讀四聲,指氣味。意思是說:『上天化生萬物,既沒有聲音也沒有氣味。』最後,作者用兩個字的評價結束全文:『至矣!』這才是最高的境界啊!
本章是【中庸】的最後一章,重在強調德行的實施。從天道到人道,從知到行,從』君子篤恭』到』天下平』,撮取【中庸】全篇的宗旨而加以概括,用朱熹的話說,是『舉一篇之要而約言之』,其反覆叮嚀示人之意,是與【大學】相呼應,為學者開出一條人生進修階梯,也就是本章所說『入德』之路。各段文字,既有詩為證,又引申發揮,其要領:一是必須堅持由近及遠,由低到高,循序漸進,『下學而上達』的為學之路;二是必須堅持誠意正心,俯仰無愧,謹言慎行,『慎獨慎微』的修養功夫;三是必須堅持『為己之學』,恭敬誠信,慎思篤行,持之以恆的堅定志向;四是必須以聖人為楷模,堅持至誠至敬的高標準,追求化育萬物的高境界。
上天化生萬物而無聲無味,是最高的境界。這種境界就是空氣的境界。空氣無聲無色無味,誰也看不見、聽不到、嗅不出,可誰也離不開。這是一個理想化的目標。實際上,德行達到這樣的境界是很難的,退而求其次,就是『德輶如毛』的境界。正如詩聖杜甫在【春夜喜雨】中所說:『好雨知時節,當春乃發生。隨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聖人的德行教化,猶如和風細雨,沁人心脾,使人在潛移默化中受到感化。君子為道,就要學習這樣的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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