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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下·梁惠王章句下

孟子註疏作者:李學勤發布:一葉知秋

2020-8-29 23:00

孟子謂齊宣王曰:『王之臣有托其妻子於其友而之楚游者.假此言以為喻.比其反也.則凍餒其妻子.則如之何.』言無友道.當如之何.王曰:『棄之.』言當棄之.絕友道也.曰:『士師不能治士.則如之何.』士師.獄官吏也.不能治獄.當如之何.王曰:『已之.』已之者.去之也.曰:『四境之內不治.則如之何.』境內之事.王所當理.不勝其任.當如之何.孟子以此動王心.令戒懼也.王顧左右而言他.王慚而左右顧視.道他事.無以答此言也.

文疏『孟子』至『言他』
正義曰:此章言君臣上下.各勤其任.無墮其職.乃安其身也.
『孟子謂齊宣王曰:王之臣有托其妻子於其友而之楚游』者.是孟子欲以此比喻而諷之也.言王之臣下有寄託妻子於交友.而往楚國遊戲者.
『比其反也.則凍餒其妻子.則如之何』者.言寄妻子於交友而往楚國.在近則反歸.而妻子在交友之所.皆寒凍其膚.飢餒其腹.則為交友之道.當如之何.凍者.寒之過之謂也.餒者.飢之過之謂也.
『王曰:棄之』者.是宣王答孟子.以為交友之道既如此.當棄去之.而不必與為友也.
『曰:士師不能治士.則為如之何』者.孟子因循又問宣王.言為之獄吏者.而不能主治其士.則為士師者當如之何處之.
『王曰:己之』者.言當止之.而不可與為士師也.
『曰:四境之內不治.則如之何』者.孟子因循問至於此.乃欲諷諫之.故問之曰:自一國四境之內.皆亂而不治.則為之君.當如之何處之.
『王顧左右而言他』者.宣王知罪在諸己.乃自慚羞之.而顧視左右道其他事.無以答此言也

註疏『士師.獄官吏也』
正義曰:士師即周司寇之屬.有士師.鄉士.皆以士為官.鄭玄云:『士.察也.主察獄訟之事.』是士師為獄官之吏者也

孟子見齊宣王曰:『所謂故國者.非謂有喬木之謂也.有世臣之謂也.故者.舊也.喬.高也.人所謂是舊國也者.非但見其有高大樹木也.當有累世修德之臣.常能輔其君以道.乃為舊國.可法則也.王無親臣矣.今王無可親任之臣.昔者所進.今日不知其亡也.』言王取臣不詳審.往日之所知.今日為惡當誅亡.王無以知也.王曰:『吾何以識其不才而舍之.』王言我當何以先知其不才而舍之不用也.曰:『國君進賢.如不得已.將使卑逾尊.疏逾戚.可不慎與.言國君欲進用人.當留意考擇.如使忽然不精心意而詳審之.如不得己而取備官.則將使尊卑疏戚相逾.豈可不慎歟.左右皆曰賢.未可也.諸大夫皆曰賢.未可也.國人皆曰賢.然後察之.見賢焉.然後用之.謂選乃臣.鄰比周之譽.核其鄉原之徒.【論語】曰:『眾好之.必察焉.』左右皆曰不可.勿聽.諸大夫皆曰不可.勿聽.國人皆曰不可.然後察之.見不可焉.然後去之.眾惡之.必察焉.惡直醜正.實繁有徒.防其朋黨.以毀忠正也.左右皆曰可殺.勿聽.諸大夫皆曰可殺.勿聽.國人皆曰可殺.然後察之.見可殺焉.然後殺之.故曰國人殺之也.言當慎行大辟之罪.五聽三宥.古者刑人於市.與眾棄之.如此.然後可以為民父母.』行此三慎之聽.乃可以子畜百姓也.

文疏『孟子見』至『為民父母』
正義曰:此章言人君進賢退惡.翔而後集.有世賢臣.稱曰舊國.則四方瞻仰之.以為則矣.
『孟子見齊宣王曰:所謂故國者.非謂有喬木之謂也』者.是孟子見齊宣王而問之.言人所謂舊國者.非謂有高大木而謂之舊國也.以其有世世修德之舊臣也.故謂之舊國.故曰有世臣之謂也.故.舊也.喬.高也.世臣.累世修德之舊臣也.
『王無親臣矣.昔者所進.今日不知其亡也』者.孟子言今王無有親任用之臣矣.往日所進者.今日為惡.而王又不知誅亡之.
『王曰:吾何以識其不才而舍之』者.宣王言我何以知其臣之不才而捨去之而不用也.
『曰:國君進賢如不得已.將使卑逾尊.疏逾戚.可不慎歟』者.孟子言國君進用賢人.當留意揀擇.如使混然.不能精心揀擇.但如不得已而取備官職.則將使其卑逾尊.疏逾戚.而淆亂之矣.其如是.豈可不重慎之歟.
『左右皆曰賢.未可也.諸大夫皆曰賢.未可也.國人皆曰賢.然後察之.見賢焉.然後用之』至『如此.然後可以為民父母』者.此皆孟子教宣王進退賢不肖之言也.言於進用賢人之際.雖自王之左右臣者.皆曰此人賢.當進用之.則王未可進而用之也.以至諸大夫皆曰此人之賢.當進用之.則王又未可進而用之也.逮至一國之人.皆曰此人之賢.當進而用之.則王然後詳察.亦見其真足為賢人.故然後進而用之矣.如左右皆曰此人不賢.不可進用.則王莫聽之.以至諸大夫皆曰此人不賢.不可進用.當去之.則王亦當莫聽.迨至一國之人皆曰此人不賢.不可進用.當去之.則王然後審察之.見其真實不賢.不可進用.然後去之乃不進用也.如左右皆曰此人之罪.可以殺之.則王又當莫聽.以至諸大夫皆曰此人之罪.當殺之.則王又當勿聽.迨至一國之人.皆曰此人之罪.可以殺之.則王然後詳察.亦見其人實有可殺之罪.故然後方可殺之也.無他.以其一國之人皆曰可殺而殺之也.夫如此.則王然後可以為民父母.而子畜百姓矣

註疏『故舊也』至『可法則也』
正義曰:釋云:『故.舊也.文從古.故也.』【詩·伐木】之篇云『出自幽谷.遷於喬木』.注云『喬.高也』.故知喬木為高大之木.郭璞云:『喬.樹枝曲卷似鳥羽也.』【書】云:『圖任舊人共政.』又周任有言曰『人惟求舊』.是故臣之謂也

註疏『鄉原之徒』
正義曰:【語】云:『鄉原.德之賊也.』周氏注曰:『所至之鄉.輒原其人情而為意以待之.是賊亂其德也.』何晏云:一曰鄉.向也.古字同.謂人不能剛毅.而見人輒原其趣向.容媚而合之.言此所以合德也.故有三說焉

註疏『大辟之罪五聽三宥』
正義曰:孔安國【傳】云:『大辟.死刑也.』【周禮·大司寇】:『以五聲聽獄訟.求民情:一曰辭聽.二曰色聽.三曰氣聽.四曰耳聽.五曰目聽.』鄭注云:『辭聽者.觀其出不直則煩也.色聽者.觀其顏色不直則赧然也.氣聽者.觀其氣息不直則惴也.耳聽者.觀其聽聆不直則惑也.目聽者.觀其眸子視不直則眊然也.』凡此五聽是也.三宥者.『司剌掌三宥.一宥曰不識.再宥曰過失.三宥曰遺忘』.鄭司農云:『不識.謂愚民無所識則宥之.過失.若今律過失殺人.不坐死.』鄭玄云:『遺亡.若間惟薄忘有在焉.而以兵矢投射之.』凡此三宥也

註疏云:行此三慎之聽也.蓋指孟子言自『左右皆曰賢』至『國人殺之也』者.是為之解也

齊宣王問曰:『湯放桀.武王伐紂.有諸.』有之否乎.孟子對曰:『於傳有之.』於傳文有之矣.曰:『臣弒其君.可乎.』王問臣何以得弒其君.豈可行乎.曰:『賊仁者謂之賊.賊義者謂之殘.殘賊之人.謂之一夫.聞誅一夫紂矣.未聞弒君也.』言殘賊仁義之道者.雖位在王公.將必降為匹夫.故謂之一夫也.但聞武王誅一夫紂耳.不聞弒君也.【書】云『獨夫紂』此之謂也.

文疏『齊宣王問』至『未聞弒君也』
正義曰:此章言孟子云紂崇惡.失其尊名.不得以君臣論之.欲以深寤宣王.垂戒於後也.
『齊宣王問曰:湯放桀.武王伐紂.有諸』者.是宣王問孟子.言商之湯王放其夏王桀於南巢之地.周武王伐商王紂於鹿台之中.還是有此言也否乎.
『孟子對曰:於傳有之』者.孟子答宣王.以為傳文有是言也.故【書】云『湯放桀於南巢.惟十有一年.武王伐紂』.又【史記】『武王伐紂.紂走入.登鹿台.蒙衣其珠玉.自燔於火而死.武王以黃鉞斬紂頭.縣大白之旗』是也.『曰臣弒其君.可乎』者.宣王問孟子.如是則為臣下者.得以殺其君上.豈可乎.『曰賊仁者謂之賊.賊義者謂之殘.殘賊之人.謂之一夫.聞誅一夫紂矣.未聞弒君也』者.孟子答宣王.以謂賊害其仁者.名謂之賊.賊害其義者.名謂之殘.名謂殘賊者.皆謂之一匹夫也.我但聞誅亡其一匹夫紂矣.未嘗聞知有弒君者也.故【尚書】有云『獨夫紂』.是其證也

孟子謂齊宣王曰:『為巨室則必使工師求大木.工師得大木則王喜.以為能勝其任也.匠人斫而小之.則王怒.以為不勝其任矣.巨室.大宮也.【爾雅】曰:宮謂之室.工師.主工匠之吏.匠人.工匠之人也.將以比喻之也.夫人幼而學之.壯而欲行之.王曰:「姑舍女所學而從我.則何如.」姑.且也.謂人少學先王之道.壯大而仕.欲施行其道.而王止之曰:且舍置汝所學.而從我之教命.此如何也.今有璞玉於此.雖萬鎰.必使玉人雕琢之.至於治國家.則曰「姑舍女所學而從我」.則何以異於教玉人雕琢玉哉.』二十兩為鎰.雕琢.治飾玉也.【詩】云:『雕琢其章』.雖有萬鎰在此.言眾多也.必須玉人能治之耳.至於治國家而令從我.是為教玉人治玉也.教人治玉.不得其道.則玉不得美好.教人治國.不以其道.則何由能治乎.

文疏『孟子謂齊宣王』至『玉人雕琢玉哉』
正義曰:此章言任賢使能.不遺其學.則功成而不墮.
『孟子謂齊宣王曰:為巨室則必使工師求大木.工師得大木.則王喜.以為能勝其任也.匠人斫而小之.則王怒.以為不勝其任矣』者.是孟子謂齊宣王.言為大宮.則王必遣使工匠之吏求其大木.工匠之吏求得其大木則王喜.以為工匠之吏能勝其所任用矣.則至匠人斫削而小之.則王怒.以為匠人不勝其任矣.凡此皆孟子將以比喻而言也.以其欲使宣王易曉其意也.巨室.大宮也.工師.主工匠之吏也.又言『夫人幼而學之.壯而欲行之.王曰:姑舍女所學而從我.則何如』者.是孟子又言夫人既以幼少而學先王之道.及壯大仕而欲施行其幼之所學之道.而王乃曰且捨去汝所學之道而從我教命.則如之何也.『今有璞玉於此.雖萬鎰必使玉人雕琢之.至於治國家.則曰姑舍女所學而從我.則何以異於教玉人雕琢玉哉』者.是孟子又復以此而比喻於宣王也.言今假有素璞之玉於此.雖有萬鎰之多.然必使治玉之人.雕琢而治飾之耳.至於治國家.則固當以先王之道治之.而曰且捨去女所學.而令從我教命.則何以有異於教玉人治飾玉哉.言其無以異也.以其治國家當取學先王之道者.乃能治之.今乃至於治國家.則曰且舍汝所學.而從我教命.是何以異於此哉.蓋巨室則國家比也.用人猶制木.木則君子之道比也.工師則君子比也.匠人則人君比也.意言治國家必用君子之道.施而後治.人君反小而用之.未有能治國家者也.不特若此.又有以喻焉.璞玉則亦國家比也.玉人則亦君子比也.意謂璞玉.人之所寶也.然不敢自治飾之.必用使治玉人.然後得成美器也.若國家則人君之所寶也.然人君不能自治.必用君子治之.然後安也.今也君子不得施所學之道以治國家.反使從己所教以治之.此亦教玉人雕琢玉同也.固不足以成美器.適所以殘害之也.故孟子所以有此譬之

註疏『巨室大宮也』至『喻之也』
正義曰:【字林】云:『巨.大也.』【白虎通】曰:『黃帝始作宮室.』是知巨室則大宮也.【周禮·考工記】云:『審曲面執.以飭五材.以辨民器.謂之工.凡攻木之工七.攻金之工六.攻皮之工五.設色之工五.刮摩之工五.磚埴之工二.』輪.輿.弓.廬.匠.車.梓.凡此者.是攻木之工也.餘工不敢煩述.所謂工師者.師.范也.教也.即掌教百工者.如【漢書】云『將作少府秦官掌理宮室者』是也.匠人即斫削之人也.【風俗通】云『凡是於事巫卜陶匠』是也.然則此言匠人者.即攻木之匠也

註疏『金二十兩為鎰』
正義曰:【國語】云二十四兩為鎰.【禮】云『朝一鎰米』.注亦謂『二十四兩』.今注誤為二十兩

齊人伐燕.勝之.宣王問曰:『或謂寡人勿取.或謂寡人取之.以萬乘之國伐萬乘之國.五旬而舉之.人力不至於此.不取必有天殃.取之何如.』萬乘.非諸侯之號.時燕國皆侵地廣大.僭號稱王.故曰萬乘.五旬.五十日也.【書】曰:『期三百有六旬.』言五旬未久而取之.非人力.乃天也.天與不取.懼有殃咎.取之何如.孟子對曰:『取之而燕民悅.則取之.古之人有行之者.武王是也.武王伐紂而殷民喜悅.匪厥玄黃而來迎之.是以取之也.取之而燕民不悅.則勿取.古之人有行之者.文王是也.文王以三仁尚在.樂師未奔.取之懼殷民不悅.故未取之也.以萬乘之國.伐萬乘之國.簞食壺漿以迎王師.豈有它哉.避水火也.如水益深.如火益熱.亦運而已矣.』燕人所以持簞食壺漿來迎王師者.欲避水火難耳.如其所患益甚.則亦運行奔走而去矣.今王誠能使燕民免於水火.亦若武王伐紂.殷民喜悅之.則取之而已.

文疏『齊人伐燕勝之』至『亦運而已矣』
正義曰:此章言征伐之道.當順民心.民心悅則天意得.天意得.然後乃取人之國也.
『齊人伐燕.勝之.宣王問曰:或謂寡人勿取.或謂寡人取之』至『何如』者.言齊國之人伐燕之人.必強勝之.齊宣乃問孟子.以謂或有人教我勿取此燕國.或有人又教我取之.今以萬乘之國伐萬乘之國.但五十日足以興舉之.非人力所能至.此乃天也.天與之而勿取.必有天殃而禍之.今則取之.何如.故以此問孟子.『孟子對曰:『取之而燕民悅.則取之.古之人有行之者.武王是也』者.是孟子答齊宣.以為今伐取之燕國.而燕國之民悅樂.則可以伐取之也.古之人有行征伐之道如此國者.若武王伐紂是也.【書】曰:『肆予東征.綏厥士女.惟其士女.篚厥玄黃.昭我周王.』是其武王伐紂之事耳.孟子所以引此答齊宣.蓋欲齊宣征伐順民心.亦若武王也.『取之而燕民不悅.則勿取.古之人有行之者.文王是也』者.孟子又以此答之齊宣.言今欲取之燕國.苟燕國之民愁怨而不悅.則當勿取之.故古之人有欲行征伐之道若此者.如文王於紂是也.孔子有云『文王三分天下有其二.猶服事殷』.是文王於紂之事耳.孟子所以又引此答齊宣者.復欲齊宣如文王順民心而未取之耳.『以萬乘之國.伐萬乘之國.簞食壺漿.以迎王師』至『亦運而已矣』者.孟子言今且托以萬乘之國伐取萬乘之國.其有以簞食壺漿而來迎王兵師者.豈有它事哉.蓋欲避去水火之患難耳.如若水彌深.火彌熱.則民亦運行而奔走矣.豈來迎王之兵師哉.意謂今齊誠能使燕民得免水火之難.亦若武王伐紂.殷民皆悅樂之.則可以取燕也.如不然.則若文王之於紂.故未取之耳.云『萬乘』者.蓋六國之時為諸侯者.皆僭王號.故皆曰萬乘.云『簞笥』者.案【曲禮】曰:『圓曰簞.方曰笥.飯器也.』【書】云:『衣裳在笥.』則笥亦盛衣.云『壺漿』者.【禮圖】云:『酒壺受一斛.口徑尺足高二寸徑尺.』又【公羊傳】云:『齊侯唁公於野井.國子執壺漿.』何休云:『壺.禮器.腹方口圓曰壺.』【釋名】曰:『漿.水也.飲也.或雲漿.酒也.』

註疏『篚厥玄黃』
正義曰:孔安國【傳】云:『以筐篚盛其絲帛也.』【禮圖】云:篚以竹為之.長三尺.廣一尺.深六寸.足高三寸.上有蓋也

註疏『萬乘非諸侯之號』至『如何』
正義曰:雲萬乘非諸侯之號.時燕國皆侵地僭號稱王者.說在上卷首章『【書】曰期三百有六旬』者.案孔安國【傳】云:匝四時曰期.一歲十二月.月三十日.正三百六十日.除小月六日為六日.是為一歲有餘十二日.未盈三歲.足得一月.則置閏焉.是其解也

註疏『武王伐紂』至『取之也』
正義曰:【書】云:『惟十一年.武王伐紂.』【史記】云:武王伐紂.發兵七十萬人距紂師.紂師倒兵以戰以鬥武王.武王馳之.紂兵崩叛.紂走反入鹿台.蒙衣其珠玉.自燔於火而死.武王以黃鉞斬紂.懸其頭於大白之旗.』是也

註疏『文王以三仁尚在.樂師未奔』者.
正義曰:【語】云殷有三仁焉.蓋微子.箕子.比干是也.【呂氏春秋·仲冬紀】云:『紂之母生微子啟與仲衍.其時猶尚為妾.改而為妻.後生紂.紂之父欲立微子啟為太子.太史曰:妻之有子.不可立妾之子.故立紂為後.』微子名啟.【世家】曰開.孔安國曰:微.圻內國名.子.爵.為紂卿士.箕子者.【莊子】云:『箕子名胥.』鄭玄云:『箕亦在圻內.』比干者.【家語】曰:比干是紂之親則諸父.知比干乃紂之諸父也.【宋世家】云:『箕子乃紂之親戚也.』言為親戚.又莫知其為父為兄也.鄭玄.王肅皆以箕子為紂之諸父.杜預以為紂之庶兄.皆以意言之耳.趙云:三仁尚在者.蓋文王為西伯之時.三仁尚未之亡去.及西伯卒.武王東伐.至盟津.諸侯會者八百.皆曰紂可伐.武王猶曰:爾未知天命.紂愈淫亂不止.微子諫不聽.乃與大師謀遂去.比干曰:為人臣者不得不以死諫.乃強諫紂.紂怒曰:吾聞聖人心有七竅.刳比干.觀其心.箕子懼.乃佯狂為奴.紂又囚之.後因武王乃釋之耳

齊人伐燕.取之.諸侯將謀救燕.宣王曰:『諸侯多謀伐寡人者.何以待之.』宣王貪燕而取之.諸侯不義其事.將謀救燕伐齊.宣王懼而問之.孟子對曰:『臣聞七十里為政於天下者湯是也.未聞以千里畏人者也.成湯修德.以七十里而得天下.今齊地方千里.何畏懼哉.【書】曰:「湯一征.自葛始.」天下信之.東面而征西夷怨.南面而征北狄怨.曰「奚為後我」.民望之.若大旱之望雲霓也.歸市者不止.耕者不變.誅其君而吊其民.若時雨降.民大悅.【書】曰:「徯我後.後來其蘇.」此二篇皆【尚書】逸篇之文也.言湯初征自葛始.誅其君.恤其民.天下信湯之德.面者.向也.東向征.西夷怨王.去王城四千里.夷服之國也.故謂之四夷.言遠國思望聖化之甚也.故曰何為後我.霓.虹也.雨則虹見.故大旱而思見之.徯.待也.後.君也.待我君來.則我蘇息而已.今燕虐其民.王往而征之.民以為將拯已於水火之中也.簞食壺漿.以迎王師.若殺其父兄.繫纍其子弟.毀其宗廟.遷其重器.如之何其可也.拯.濟也.繫纍猶縛結也.燕民所以悅喜迎王師者.謂濟救於水火之中耳.今又殘之若此.安可哉.天下固畏齊之強也.今又倍地而不行仁政.是動天下之兵也.言天下諸侯素畏齊強.今復並燕一倍之地.以是行暴.則多所危.是動天下之兵共謀齊也.王速出令.反其旄倪.止其重器.謀於燕眾.置君而後去之.則猶可及止也.』速.疾也.旄.老耄也.倪.弱小倪倪者也.孟子勸王急出令.先還其老小.止勿徙其寶重之器.與燕民謀置所欲立君而去之歸齊.天下之兵.猶可及其未發而止之也.

文疏『齊人伐燕取之』至『猶可及士也』
正義曰:此章言伐惡養善.無貪其富.以小王大.夫將何懼也.
『齊人伐燕.取之.諸侯將謀救燕』者.齊國伐其燕國.而取其地.天下諸侯皆將謀度救燕國也.
『宣王曰:諸侯多謀伐寡人者.何以待之』者.是齊宣見諸侯將謀度救燕國.而共伐我.乃曰天下多有謀度與燕共伐我者.則我當如之何以待它.故以此問孟子.
『孟子對曰:臣聞七十里為政於天下者.湯是也.未聞以千里畏人也』者.孟子答齊宣.以為臣嘗聞有地但方闊七十里.而能為王政於天下者.如商湯王是也.未嘗聞有地方闊千里.而猶畏人者也.蓋湯為夏方伯之時.但有七十里而後為天下商王.今天下方千里者有九.而得其一.是齊之有千里地也.所以云然.
『【書】曰:湯一征.自葛始.天下信之.東面而征.西夷怨』至『民大悅』者.此皆【尚書】遺亡篇文也.今據【商書·仲虺之誥】篇.則云『乃葛伯仇餉.初征自葛.東征西夷怨.南征北狄怨.曰:奚為後予』.大抵孟子引此者.蓋恐齊王為己之臆說.以引此而證之.欲使齊宣信之也.故言【書】云湯一征.自葛國為始.天下皆信湯王之德.後湯東向而征伐.則西夷之人思望.而怨不先自此而正君之罪.南鄉而征伐.則北狄之人又皆思望.而怨以為不先自此而正君之罪.乃曰何為後去其我.而先向他國而征之.故其民望湯之來.皆若於大旱而望雲霓如霓.不特此也.又使歸市者皆不止.以其皆得貨易有無也.耕於郊野者又不變易其事.以言其常得耕作也.雖誅亡其君.又弔問而存恤其民.其如時之旱而雨降.民皆悅樂之也.『【書】曰徯我後.後來其蘇』者.注云:自上文與此.皆逸篇之文也.今據【仲虺之篇】有雲.大抵孟子引此而言者.又欲齊王知民如此之慕湯而則法湯也.蓋謂民皆喜曰:徯待我君來而蘇息我也.『今燕虐其民.王往而征之.民以為將拯已於水火之中也』至『如之何其可也』者.是孟子又言今燕國之暴虐其民.而王以兵往征伐之.民皆以為王兵之來.將拯救己於水火之中如也.故以簞食壺漿.迎其王師之來.今乃若以殺其民之父兄.系縛其民之子弟.又毀壞其國中之宗廟.使民不得其祀.復遷徙其國中之寶器.如之何可也.『天下固畏齊之強也.今又倍地而不行王』至『可及止也』者.孟子又言天下之諸侯.素畏齊國之強也.今王又並燕國一倍之地.而且復不行其王政.是所以興動天下諸侯之兵而共伐之也.王今即速疾出其命令.還其老耄幼小.勿遷移其寶器.復謀度於燕國之眾.為置立其君而後去之而歸齊.則天下諸侯之兵.尚可得及止之也

註疏云『去王城四千里夷服之國』至『蘇息』
正義曰:【周禮·九服】.又案【禮圖】云『自王畿千里至夷服.凡四千里』是也.雲霓.虹也.【爾雅】云:『雲出天之正氣.霓出地之正氣.雄謂之虹.雌謂之霓.』則雲.陽物也.陰陽和而既雨.則雲散而霓見矣

註疏『旄.老耄.倪.弱小倪倪』者.
正義曰:釋云『耄齯』.案【爾雅】云:『黃髮.倪齒.壽也.然則趙注云『倪.弱小』.非止幼童之弱小.亦老之有弱小爾

鄒與魯哄.穆公問曰:『吾有司死者三十三人.而民莫之死也.誅之則不可勝誅.不誅則疾視其長上之死而不救.如之何則可也.』哄.斗聲也.猶構兵而斗也.長上.軍帥也.鄒穆公忿其民不赴難而問其罰當謂何則可也.孟子對曰:『凶年飢歲.君之民.老弱轉乎溝壑.壯者散而之四方者.幾千人矣.而君之倉廩實.府庫充.有司莫以告.是上慢而殘下也.言往者遭凶年之厄.民困如是.有司諸臣無告白於君有以賬救之.是上驕慢以殘賊其下也.曾子曰:「戒之戒之.出乎爾者.反乎爾者也.」曾子有言.上所出善惡之命.下終反之.不可不戒也.夫民今而後得反之也.君無尤焉.尤.過也.孟子言百姓乃今得反報諸臣不哀矜耳.君無過責之也.君行仁政.斯民親其上.死其長矣.』君行仁恩.憂民困窮.則民化而親其上.死其長矣.

文疏『鄒與魯哄』至『死其長矣』
正義曰:此章指言上恤其下.下赴其難.惡出乎己.害及其身.如影響自然也.
『鄒與魯哄』者.言鄒國與魯國相鬥也.
『穆公問曰:吾有司死者三十三人.而民莫之死也.誅之則不可勝誅.不誅則疾視其長上之死而不救.如之何則可也』者.是鄒穆公問孟子.言我國與魯國相鬥戰.而有司死者有三十三人.而民皆莫之死.我今欲誅亡其民.不可勝誅.不可勝誅者.是民眾之多.難以誅亡也.不誅其民.則我惡疾視其長上有司之死而不救之.故問孟子當何則可以誅亡也.
『孟子對曰:凶年飢歲.君之民老羸轉乎溝壑』至『是上慢而殘下也』者.孟子答穆公.以為凶荒之年.而民皆飢餓.君之民人老羸者轉落死於溝壑之中.強壯者又離散之於四方者.幾近千人矣.而君之倉廩盈實.府庫充塞.為君之有司者.皆莫以告白其上發倉廩以濟其食之不給.開府庫以佐其用之不足.如此則有司在民之上.而以驕慢殘害其下也.『曾子曰:戒之戒之.出乎爾者.反乎爾者』.孟子言曾子有雲在戒慎之.戒慎之.以其凡有善惡之命.苟善之出乎爾.則終亦以善反歸乎爾也.苟出乎爾以惡.則其終反歸爾亦以惡也.『夫民今而後得反之也.君無尤焉』者.孟子言夫民今所以不救長上之死者.以其在凶荒饑饉之歲.君之有司不以告白其君發倉廩.開府庫.以救賑之.所以於今視其死而不救.以報之也.然非君之過也.是有司自取之爾.故曰君無尤焉.『君行仁政.斯民親其上.死其長矣』者.孟子言君能行仁為政.則在下之民皆親其上.樂其君.而輕其死以為其長上矣

註疏『哄斗聲』.釋云:『哄.斗也.故曰猶構兵而斗也.

滕文公問曰:『滕.小國也.間於齊楚.事齊乎.事楚乎.』文公言我居齊楚二國之間.非其所事.不能自保也.孟子對曰:『是謀非吾所能及也.無已.則有一焉.鑿斯池也.築斯城也.與民守之.死而民弗去.則是可為也.』孟子以二大國之君皆不由禮義.我不能知誰可事者也.不得已則有一謀焉.惟施德義以養民.與之堅守城池至死.使民不畔去.則是可以為也.

文疏『滕文公』至『可為也』
正義曰:此章指言事無禮之國.不若得民心.與之守死善道也.
『滕文公問曰:滕.小國也.間於齊楚.事齊乎.事楚乎』者.是滕文公問孟子.言我之滕國則小國也.今間廁在齊楚二國之間.而我今當奉事齊國乎.楚國乎.故以此問孟子.
『孟子對曰:是謀非吾所能及也.無已.則有一焉.鑿斯池』至『是可為也』者.是孟子答文公.以謂若此之謀.而指誰國可事.非我所能及知也.以其齊楚二國.皆是無禮義之國.孟子所以答曰是謀非吾所能及也.言不得已.則有一謀計焉.言但鑿此滕國之池.築此滕國之城.與人民堅守此滕國至死.使民不畔去.則是一謀可以為也.其它非吾所及

滕文公問曰:『齊人將築薛.吾甚恐.如之何則可.』齊人並得薛.築其城以逼於滕.故文公恐也.孟子對曰:『昔者大王居邠.狄人侵之.去之岐山之下居焉.非擇而取之.不得已也.大王非好岐山之下.擇而居之焉.迫不得已.困於強暴.故避之.苟為善.後世子孫必有王者矣.誠能為善.雖失其地.後世乃有王者.若周家也.君子創業垂統.為可繼也.若夫成功.則天也.君如彼何哉.強為善而已矣.』君子創業垂統.貴令後世可繼續而行耳.又何能必有成功.成功乃天助之也.君豈如彼齊何乎.但當自強為善法.以遺後世而已矣.

文疏『滕文公』至『強為善而已矣』.

正義曰:此章指言君子之道正己任天.強暴之來.非已所招.謂窮則獨善其身也.
『滕文公問曰:齊人將築薛.吾甚恐.如之何則可』者.言齊人並得薛地.將欲築其城於此.故滕文公恐其逼.乃問孟子.當如何則可免為不見迫.
『孟子對曰:昔者太王居邠.狄人侵之.去之岐山之下居焉.非擇而取之.不得已也』者.孟子答滕文公.以謂往者太王居邠國.後為戎狄之國所侵伐.遂去之岐山下為居焉.當此之時.非太王擇此岐山之下為居焉.不得已而避狄所侵患.故之岐山下為居耳.
『苟為善.後世子孫必有王者矣』者.孟子言滕文公誠能為善修德而布政於民.今雖失其薛地.至後世子孫必有王者興作矣.
『君子創業垂統.為可繼也.若夫成功.則天也.君如彼何哉.強為善而已矣』者.孟子又言君子在上.基創其業.垂統法於後世.蓋令後世可以繼續而承之耳.若夫其有成功.乃天助之也.於人又不可必其成功.君今豈奈彼齊之大國何.但勉強自為善以遺法於後世也

滕文公問曰:『滕.小國也.竭力以事大國.則不得免焉.如之何則可.』問免難全國於孟子.孟子對曰:『昔者大王居邠.狄人侵之.事之以皮幣.不得免焉.事之以犬馬.不得免焉.事之以珠玉.不得免焉.皮.狐貉之裘.幣.繒帛之貨也.乃屬其耆老而告之曰:「狄人之所欲者.吾土地也.吾聞之也.君子不以其所以養人者害人.二三子何患乎無君.我將去之.」去邠.逾梁山.邑於岐山之下居焉.屬.會也.土地生五穀.所以養人也.會長老告之如此.而去之矣.邠人曰:「仁人也.不可失也.」從之者如歸市.言樂隨大王.如歸趨於市.若將有得也.或曰:「世守也.非身之所能為也.」效死勿去.君請擇於斯二者.』或曰:土地乃先人之所受也.世世守之.非已身所能專為.至死不可去也.欲令文公擇此二者.惟所行也.

文疏『滕文公問曰』至『擇於斯二者』
正義曰:此章言大王去邠.權也.效死守業.義也.義權不並.故曰擇而處之也.
『滕文公問曰:滕.小國也.竭力以事大國.則不得免焉.如之何則可』者.是滕文公問孟子.言我之滕國.小國也.今竭盡其力以奉事大國.則不得免其侵伐.當如何則可以免焉.
『孟子對曰:昔者大王居邠.狄人侵之』至『事之以珠玉.不得免焉』者.孟子答文公.以謂往大王所居邠國.後為戎狄所侵伐.是時也.大王事之以皮幣.且尚不免其侵伐.又事之以犬馬.又不得免其侵伐.復事以珠玉.又且猶不免其侵伐焉.『乃屬耆老而告之曰』至『邑於岐山居焉.邠人曰:仁人也.不可失也.從之者如歸市』者.孟子言大王以皮幣.犬馬.珠玉奉事戎狄.猶不免其侵伐.乃會耆老而告之.曰:狄人所欲者在我之土地也.我聞君子不以所養人之土地而殘賊其民.汝二三子何憂患乎無君.我將去之.以讓狄也.遂去邠國.逾梁山.而邑於岐山下居焉.邠國之人.遂聞大王此言.乃曰:仁人之君.不可失去也.故從之者如歸趨於市.若將有所得耳.『或曰:世守也.非身之所能為也.效死勿去』者.孟子又言:或人有雲土地者.乃先人之所受也.非己身所能為專也.乃世世守之也.當效死而不可去也.故請文公擇斯二者而處之.二者.其一如太王去邠.其二如或雲效死勿去是也

註疏『皮.狐貉之裘.幣.繒帛之貨』
正義曰:蓋狐貉之皮為裘也.釋云:狐貉.妖獸也.後人以其狐貉性多疑.故以皮為之裘也.孔子曰『黃衣狐裘』.又曰『狐貉之厚以居』是也.【周禮·行人職】云:『合六幣:圭以馬.璋以皮.壁以帛.琮以錦.琥以繡.璜以黼.此六物以和諸侯之好.』鄭注云:『合.同也.六幣所以享也.』是幣即繒帛之貨也.云『屬.會也』.【釋文】云:『會也.又曰付也.』

魯平公將出.嬖人臧倉者請曰:『他日君出.則必命有司所之.今乘輿已駕矣.有司未知所之.敢請.』平.諡也.嬖人.愛幸小人也.公曰:『將見孟子.』平公敬孟子有德.不敢請召.將往就見之.曰:『何哉.君所為輕身以先於匹夫者.以為賢乎.禮義由賢者出.而孟子之後喪逾前喪.君無見焉.』匹夫.一夫也.臧倉言君何為輕千乘而先匹夫乎.以為孟子賢故也.賢者當行禮義.而孟子前喪父約.後喪母奢.君無見也.公曰:『諾.』諾.止不出樂正子入見.曰:『君奚為不見孟軻也.』樂正.姓也.子.通稱.孟子弟子也.為魯臣.問公何為不便見孟軻也.曰:『或告寡人曰:「孟子之後喪逾前喪.」是以不往見也.』公言以此故也.曰:『何哉.君所謂逾者.前以士.後以大夫.前以三鼎.而後以五鼎與.』樂正子曰:君所謂逾者.前以士禮.後以大夫禮.士祭三鼎.大夫祭五鼎故也.曰:『否.謂棺槨衣衾之美也.』公曰:不謂鼎數也.以其棺槨衣衾之美惡也.曰:『非所謂逾也.貧富不同也.』樂正子曰:此非薄父厚母.令母喪逾父也.喪父時為士.喪母時為大夫.大夫祿重於士.故使然.貧富不同也.樂正子見孟子.曰:『克告於君.君為來見也.嬖人有臧倉者沮君.君是以不果來也.』克.樂正子名也.果.能也.曰:克告君以孟子之賢.君將欲來.臧倉者沮君.故君不能來也.曰:『行或使之.止或尼之.行止非人所能也.吾之不遇魯侯.天也.臧氏之子.焉能使我不遇哉.尼.止也.孟子之意.以為魯侯欲行.天使之矣.及其欲止.天令嬖人止之耳.行止天意.非人所能為也.如使吾見魯侯.冀得行道.天欲使濟斯民也.故曰吾之不遭遇魯侯.乃天所為也.臧氏小子.何能使我不遇哉.

文疏『魯平公將出』至『焉能使予不遇哉』
正義曰:此章指言讒邪構賢.賢者歸天.不尤人也.
『魯平公將出.嬖人臧倉者請曰:他日君出.則必命有司所之.今乘輿已駕矣.有司未知所之.敢請』者.魯平公.魯國之君也.諡曰平.嬖人.平公愛幸之人也.臧.嬖人姓也.倉.名也.言魯平公將欲出見孟子.有司皆未知.惟臧倉為平公愛幸之人.乃請問之.曰:所往.他日君之所出.則必揮命有司同所往.今君乘車已駕行矣.有司之人皆未知君之所往.敢請問之.君何所往.駕.行也.之.往也.
『公曰:將見孟子』者.魯平公答臧倉.言將欲出見孟子也.
『曰:何哉.君所為輕身以先於匹夫者.以為賢乎.禮義由賢者出.而孟子之後喪逾前喪.君無見焉』者.臧倉者言:君今欲見孟子.以其為何往哉.君今所為自輕薄其身.以先往見於一匹之賤夫.以謂之為賢乎.臧倉言此.謂孟子則一匹之賤夫.不足謂之為賢也.故曰禮義之道.皆由賢者所出.而孟子乃以後喪其母之喪事.奢過於前喪其父之喪事.請君無更往而見焉.倉謂孟子母喪用事豐備.父喪用事儉約.父母皆己之所親也.其喪用事有厚薄者.此孟子所以不知禮義也.故云禮義由賢者出.而孟子之後喪逾前喪.君無見焉.
『公曰諾』者.平公許允.止而不出也.
『樂正子入見.曰:君奚為不見孟軻也』者.是日.樂正子見平公乘輿既行而止之.遂入見平公.而問之曰:君何為不往見於孟子也.樂正子為平公之臣.亦是孟子之弟子也.姓樂正.名克.稱子者.蓋男子之通稱也.
『曰:或告寡人曰:孟子之後喪逾前喪.是以不往見也』者.平公答樂正子.以謂或有臧倉者告我曰:孟子後有母喪用事豐備過於前父之喪用事.我是以見其如此.遂止其駕而不往見也.
『曰何哉.君所謂逾者.前以士.後以大夫.前以三鼎.而後以五鼎與』者.樂正子見平公為此而不往見孟子.乃曰君不往見.是為其何哉.君今所謂孟子以後喪過前喪者.蓋孟子前喪父之時.孟子正為之士.故以士禮用之.後喪母之時.孟子以為之大夫.故得以大夫禮用之.為其前為士.即得以三鼎之禮祭之.其後為大夫.遂得以五鼎之禮祭之故也.
『曰否.謂棺槨衣衾之美也』者.平公以謂否.不為鼎數之有不同也.是為棺槨衣衾被服之美好有前後之不同也.
『曰非所謂逾也.貧富不同也』者.樂正子謂非所謂孟子有過於前也.為其前後貧富之不同也.非薄其父厚其母也.
『樂正子見孟子曰:克告於君.君為來見也.嬖人有臧倉者沮君.君是以不果來也』者.蓋平公先欲見孟子者.以其樂正子告之也.故樂正自入見平公.所問君之不往意已畢.乃出而見於孟子.遂曰克前告其君.嘗言孟子.君是以欲往來見之.平公愛幸之人有一姓臧名倉者.沮止其君.所以不能來也.
『曰行或使之.止或尼之.行止非人所能也.吾之不遇魯侯.天也.臧氏之子焉能使予不遇哉』者.孟子見樂正子告之以此意.遂曰:君所欲行.天使之行也.君所欲止.天使之止也.臧氏之子.安能使我不遇魯侯哉

註疏『平.諡也.嬖人.愛幸小人也』
正義曰:【諡法】云:『法治而清省曰平.』【春秋左傳】:『魯隱公有雲嬖人之子.』杜預曰:『嬖.親幸也.』釋云:賤而得幸曰嬖

註疏『樂正.姓也.為魯臣.孟子弟子也』
正義曰:自微子之後.宋戴公四世孫樂莒為大司寇.又【左傳】宋上卿正考甫之後.是樂.正皆姓也.趙注樂正者為姓.案【禮記】有樂正子春.是樂正之姓.有自矣.云『孟子弟子』者.蓋嘗受教於孟子者.無非弟子也.為魯臣者.蓋非魯平公之臣.何以克告於君.是以知為魯臣明矣.趙注詳其意.故云為魯臣.如於他經書則未詳

註疏『士祭三鼎.大夫祭五鼎』
正義曰:如子路有列鼎之奉.主父在漢有五鼎之食.是其爵有差也.蓋士則爵卑而賤.大夫則爵尊而貴.孟子前以士.後以大夫.是其爵命貴賤之不同耳.經雲衣衾者.蓋衾.今之被也.案【喪大記】:『小斂.君錦衾.大夫縞.士緇.凡衾皆五幅.』鄭注云:『衾.單被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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