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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回 蕭夫人登台笑客 逢丑父易服免君 (2)

東周列國志作者:馮夢龍發布:福哥

2020-8-26 02:16

歸父領命,齎重賂至晉,聞屠岸賈復以諛佞得寵於景公,官拜司寇。乃納賂於岸賈,告以主君欲逐三家之意。岸賈為得罪趙氏,立心結交欒、郤二族,往來甚密。乃以歸父之言,告於欒書。書曰:『元帥方與季孫氏同仇,恐此謀未必協也。吾試探之。』

欒書乘間言於郤克,克曰:『此人慾亂魯國,不可聽之。』

遂寫密書一封,遣人星夜至魯,飛報季孫行父。行父大怒曰:『當年弒殺公子惡及公子視,皆是東門遂主謀,我欲圖國家安靖,隱忍其事,為之庇護。今其子乃欲見逐,豈非養虎留患耶?』

乃以郤克密書面致叔孫僑如看之。僑如曰:『主公不視朝,將一月矣。言有疾病,殆託詞也。吾等同往問疾,而造主公榻前請罪,看他如何?』

亦使人邀仲孫蔑。蔑辭曰:『君臣無對質是非之理,蔑不敢往。』

乃拉司寇臧孫許同行。三人行至宮門,聞宣公病篤,不及請見,但致問候而返。

次日,宣公報薨矣。時周定王之十六年也。季孫行父等擁立世子黑肱,時年一十三歲,是為成公。成公年幼,凡事皆決於季氏。季孫行父集諸大夫於朝堂,議曰:『君幼國弱,非大明政刑不可。當初殺嫡立庶,專意媚齊,致失晉好,皆東門遂所為也。仲遂有誤國大罪,宜追治之。』

諸大夫皆唯唯聽命。行父遂使司寇臧孫許,逐東門氏之族。公孫歸父自晉歸魯,未及境,知宣公已薨,季氏方治其先人之罪,乃出奔於齊國,族人俱從之。後儒論仲遂躬行弒逆,援立宣公,身死未幾,子孫被逐,作晉者亦何益哉?

髯翁有詩嘆云:

援宣富貴望千秋,誰料三桓作寇讎?

楹折『東門』喬木萎,獨余青簡①惡名留。

①青簡:竹簡,意為史書。

魯成公即位二年,齊頃公聞魯與晉合謀伐齊,一面遣使結好於楚,以為齊緩急之助。一面整頓車徒,躬先伐魯,由平陰進兵,直至龍邑。齊侯之嬖人盧蒲就魁輕進,為北門軍士所獲。頃公使人登車,呼城上人語之曰:『還我盧蒲將軍,即當退師。』

龍人不信,殺就魁,磔②其屍於城樓之上。②磔:分屍。

頃公大怒,令三軍四面攻之,三日夜不息。城破,頃公將城北一角,不論軍民,盡皆殺死,以泄就魁之恨。正欲深入,哨馬探得衛國大將孫良夫,統兵將入齊境。頃公曰:『衛窺吾之虛,來犯吾界,合當反戈迎之。』

乃留兵戍龍邑,班師而南。行至新築界口,恰遇衛兵前隊副將石稷已到,兩下各結營壘。石稷詣中軍告於孫良夫曰:『吾受命侵齊,乘其虛也。今齊師已歸,其君親在,不可輕敵。不如退兵,讓其歸路,俟晉、魯合力並舉,可以萬全。』

孫良夫曰:『本欲報齊君一笑之仇,今仇人在前,奈何避之?』

遂不聽石稷之諫,是夜率中軍往劫齊寨。齊人也慮衛軍來襲,已有整備。良夫殺入營門,劫了空營。方欲回車,左有國佐,右有高固,兩員大將圍裹將來。齊侯自率大軍掩至,大叫『跛夫!且留下頭顱!』

良夫死命相持,沒抵當一頭處,正在危急。卻得寧相、向禽兩隊車馬,前來接應,救出良夫北奔。衛軍大敗。齊侯招此二將從後追來,衛將石稷之兵亦至,迎著孫良夫叫道:『元帥只顧前行,吾當斷後。』

良夫引軍急走,未及一里,只見前面塵頭起處,車聲如雷。良夫嘆曰:『齊更有伏兵,吾命休矣!』

車馬看看近前,一員將在車中鞠躬言曰:『小將不知元帥交兵,救援遲誤,伏乞恕罪!』

良夫問曰:『子何人也?』

那員將答曰:『某乃守新築大夫,仲叔於奚是也。悉起本境之眾,有百餘乘在此,足以一戰,元帥勿憂。』

良夫方才放心,謂於奚曰:『石將軍在後,子可助之。』

仲叔於奚應聲麾車而去。

再說齊兵遇石稷斷後之兵,正欲交戰,見北路車塵蔽天,探是仲叔於奚領兵來到。齊頃公身在衛地,恐兵力不繼,遂鳴金收軍,止掠取輜重而回。石稷和於奚亦不追趕。後與晉人勝齊歸國,衛侯因子奚有救孫良夫之功,欲以邑賞之。於奚辭曰:『邑不願受,得賜「曲縣」「繁纓」,以光寵於縉紳之中,於願足矣。』

按【周禮】:天子之樂,四面皆縣,謂之『宮縣』;諸侯之樂,止縣三面,獨缺南方,謂之『曲縣』,亦曰『軒縣』;大夫則左右縣耳。『繁纓』,乃諸侯所以飾馬者。二件皆諸侯之制,於奚自恃其功,以此為請。衛侯笑而從之。孔子修【春秋】,論此事,以為惟名器①分別貴賤,不可假人②。衛侯為失其賞矣!此是後話,表過不提。

①名器:名,爵號;器,車服。意為等級。

②不可假人:不可隨便給人。

卻說孫良夫收拾敗軍,入新築城中。歇息數日,請將請示歸期。良夫曰:『吾本欲報齊,反為所敗,何面目歸見吾主?便當乞師晉國,生縛齊君,方出我胸中之氣!』

乃留石稷等屯兵新築,自己親往晉國借兵。適值魯司寇臧宣叔亦在晉請師。二人先通了郤克,然後謁見晉景公;內外同心,彼唱此和,不由晉景公不從。郤克慮齊之強,請車八百乘,晉侯許之。郤克將中軍,解張為御,鄭邱緩為車右。士燮將上軍,欒書將下軍,韓厥為司馬。於周定王十八年夏六月,師出絳州城,望東路進發。臧孫許先期歸報,季孫行父同叔孫僑如帥師來會,同至新築。孫良夫復約公曹公子首。各軍俱於新築取齊,擺成隊伍,次第前行,連接三十餘里,車聲不絕。

齊頃公預先使人於魯境上覘探,已知臧司寇乞得晉兵消息。頃公曰:『若待晉師入境,百姓震驚,當以兵逆之於境上。』

乃大閱車徒。挑選五百乘,三日三夜,行五百餘里,直至鞍地紮營。前哨報:『晉軍已屯於靡笄山下。』

頃公遣使請戰,郤克許來日決戰。大將高固請於頃公曰:『齊、晉從未交兵,未知晉人之勇怯,臣請探之。』

乃駕單車徑入晉壘挑戰。有末將亦乘車自營門而出,高固取臣石擲之,正中其腦,倒於車上,御人驚走。高固騰身一躍,早跳在晉國之上,腳踹晉囚,手挽轡索,馳還齊壘,周圍一轉,大呼曰:『出賣餘勇!』

齊軍皆笑。晉軍中覺而逐之,已無及矣。高固謂頃公曰:『晉師雖眾,能戰者少,不足畏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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