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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新橋市韓五賣春情 (1)

喻世明言作者:馮夢龍發布:福哥

2020-8-26 02:00

    情寵嬌多不自由,驪山舉火戲諸侯。

    只知一笑傾人國,不覺胡塵滿玉樓。

    這四句詩,是胡曾【詠史詩】。專道着昔日周幽王寵一個妃子,名曰褒姒,千方百計的媚他。因要取褒姒一笑,向驪山之上,把與諸侯為號的烽火燒起來;諸侯只道幽王有難,都舉兵來救,及到幽王殿下,寂然無事。褒姒呵呵大笑。後來犬戎起兵來攻,諸侯皆不來救;犬戎遂殺幽王於驪山之下。又春秋時,有個陳靈公,私通於夏征舒之母夏姬。與其臣孔寧、儀行父日夜往其家,飲酒作樂。征舒心懷愧恨,射殺靈公。後來六朝時,陳後主寵愛張麗華、孔貴嬪,自製【後庭花】曲,姱美其色,沉湎淫逸,不理國事。被隋兵所追,無處躲藏,遂同二妃投入井中,為隋將韓擒虎所獲,遂亡其國。詩云:

    歡娛夏廄忽興戈,眢井猶聞【玉樹】歌。

    試看二陳同一律,從來亡國女戎多。

    當時,隋煬帝也寵蕭妃之色。要看揚州景,用麻叔度為帥,起天下民夫百萬,開汴河一千餘里,役死人夫無數。造鳳艦龍舟,使宮女牽之,兩岸樂聲聞於百里。

    後被宇文化及造反江都,斬煬帝於吳公台下,其國亦傾。有詩為證:

    千里長河一旦開,亡隋波浪九天來。

    錦帆未落干戈起,惆悵龍舟更不回。

    至於唐明皇寵愛楊貴妃之色,春縱春遊,夜專夜寵。誰想楊妃與安祿山私通,卻抱祿山做孩兒。一日,雲雨方罷,楊妃釵橫鬢亂,被明皇撞見,支吾過了。明皇從此疑心,將祿山除出在漁陽地面做節度使。那祿山思戀楊妃,舉兵反叛。正是:『漁陽鼙鼓動地來,驚破【霓裳羽衣】曲。』那明皇無計奈何,只得帶取百官逃難。馬嵬山下兵變,逼死了楊妃,明皇直走到西蜀。虧了郭令公血戰數年,才恢復得兩京。

    且如說這幾個官家,都只為貪愛女色,致於亡國捐軀。如今愚民小子,怎生不把色慾警戒!說話的,你說那戒色慾則甚?自家今日說一個青年子弟,只因不把色慾警戒,去戀着一個婦人,險些兒壞了堂堂六尺之軀,丟了潑天的家計,驚動新橋市上,變成一本風流說話。正是:好將前事錯,傳與後人知。

    說這宋朝臨安府,去城十里,地名湖墅;出城五里,地名新橋。那市上有個富戶吳防禦,媽媽潘氏,止生一子,名喚吳山,娶妻余氏,生得四歲一個孩兒。

    防禦門首開個絲綿鋪,家中放債積穀,果然是金銀滿篋,米谷成倉!去新橋五里,地名灰橋市上,新造一所房屋,令子吳山,再撥主管幫扶,也好開一個鋪。家中收下的絲綿,發到鋪中賣與在城機戶。吳山生來聰俊,粗知禮義;幹事樸實,不好花鬨。因此防禦不慮他在外邊閒理會。

    且說吳山每日蚤晨到鋪中賣貨,天晚回家。這鋪中房屋,只占得門面,裡頭房屋都是空的。忽一日,吳山在家有事,至晌午才到鋪中,走進看時,只見屋後河邊泊着兩隻剝船,船上許多箱籠、卓、凳、傢伙,四五個人盡搬入空屋裡來。

    船上走起三個婦人:一個中年胖婦人,一個老婆子,一個小婦人,盡走入屋裡來。

    只因這婦人入屋,有分教吳山身如五鼓銜山月,命似三更油盡燈。吳山問主管道:『甚麼人不問事由,擅自搬入我屋來?』主管道:『在城人家。為因里役,一時間無處尋屋,央此間鄰居范老來說,暫住兩三日便去。正欲報知,恰好官人自來。』

    吳山正欲發怒,見那小娘子斂袂向前深深的道個萬福:『告官人息怒,非干主管之事,是奴家大膽,一時事急,出於無奈,不及先來宅上稟知,望乞恕罪。容住三四日,尋了屋就搬去。房金依例拜納。』吳山便放下臉來道:『既如此,便多住些時也不妨,請自穩便。』婦人說罷,就去搬箱運籠。吳山看得心癢,也替他搬了幾件傢伙。

    說話的,你說吳山平生鯁直,不好花鬨。因何見了這個婦人,回嗔作喜,又替他搬傢伙?你不知道,吳山在家時,被父母拘管得緊,不容他閒走。他是個聰明俊俏的人,幹事活動,又不是一個木頭的老實;況且青春年少,正是他的時節;父母又不在面前,浮鋪中見了這個美貌的婦人,如何不動心?那胖婦人與小婦人都道:『不勞官人用力。』吳山道:『在此間住,就是自家一般,何必見外?』

    彼此俱各歡喜。天晚,吳山回家,分付主管與裡面新搬來的說:『寫紙房契來與我。』主管答應了,不在話下。

    且說吳山回到家中,並不把搬來一事說與父母知覺。當夜心心念念,想着那小婦人。次日早起,換身好衣服,打扮齊整,叫個小廝壽童跟着,搖擺到店中來。

    正是:沒興店中賒得酒,命衰撞着有情人。

    吳山來到鋪中,賣了一回貨。裡面走動的八老來接吃茶,要納房狀。吳山心下正要進去,恰好得八老來接,便起身入去。只見那小婦人笑容可掬,接將出來萬福:『官人請裡面坐。』吳山到中間軒子內坐下。那老婆子和胖婦人都來相見陪坐,坐間止有三個婦人。吳山動問道:『娘子高姓?怎麼你家男兒漢不見一個?』胖婦人道:『拙夫姓韓,與小兒在衙門跟官。蚤去晚回,官身不得相會。』坐了一回,吳山低着頭睃那小婦人。這小婦人一雙俊俏眼覷着吳山道:『敢問官人青春多少?』吳山道:『虛度二十四歲。

    拜問娘子青春?』小婦人道:『與官人一緣一會,奴家也是二十四歲。城中搬下來,偶輳遇官人,又是同歲,正是有緣千里能相會。』

    那老婦人和胖婦人看見關目,推個事故起身去了,止有二人對坐。小婦人到把些風流話兒挑引吳山。吳山初然只道好人家,容他住,不過砑光而已。誰想見面,到來刮涎,才曉得是不停當的。欲待轉身出去,那小婦人又走過來挨在身邊坐定,作嬌作痴,說道:『官人,你將頭上金簪子來借我看一看。』吳山除了帽子,正欲拔時,被小婦人一手按住吳山頭髻,一手拔了金簪,就便起身道:『官人,我和你去樓上說句話。』一頭說,徑走上樓去了。吳山隨後跟上樓來討簪子。

    正是:由你奸似鬼,也吃洗腳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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