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庫 簡介 目錄 A-AA+ 書籤 查字

             

漢紀三十八 漢肅宗孝章皇帝建初八年-元和元年

資治通鑑白話文作者:金色轟炸機發佈:金色轟炸機

2020-8-24 01:47

漢肅宗孝章皇帝建初八年癸未耶誕83年

春,正月,壬辰,王薨。詔告中傅『封上王自建武以來章奏,併集覽焉。』遣大鴻臚持節監喪,令四姓小侯、諸國王、主悉會葬。

春季,正月壬辰二十九日,東平王劉蒼去世。漢章帝下詔,命令東平國中傅輔佐諸侯王的官員,僅次於太傅:『將東平王自建武以來的奏章加封上送,我要集中閱覽。』並派大鴻臚九卿之一,掌管外交持符節主持治喪,命令樊、陰、郭、馬四姓小侯和各封國的親王、公主都去參加葬禮。

夏,六月,北匈奴三木樓訾大人稽留斯等率三萬餘人款五原塞降。

夏季,六月,北匈奴三木樓訾北匈奴中的一個部族大人部族首領稽留斯等,率三萬餘人到五原塞位於今內蒙古包頭市一帶歸降。

冬,十二月,甲午,上行幸陳留、梁國、淮陽、潁陽;戊申,還宮。

冬季,十二月甲午初七,漢章帝出行,臨幸陳留郡郡治今河南開封市祥符區、梁國封國都城位於今河南商丘市睢陽區、淮陽郡郡治今河南淮陽縣、潁陽縣位於今河南許昌市西南。十二月戊申二十一日,返回京城皇宮。

太子肇之立也,梁氏私相慶;諸竇聞而惡之。皇后欲專名外家,忌梁貴人姊妹,數譖之於帝,漸致疏嫌。是歲,竇氏作飛書,陷梁竦以惡逆,竦遂死獄中,家屬徙九真,貴人姊妹以憂死。辭語連及梁松妻舞陰公主,坐徙新城。

皇子劉肇被立為太子以後,梁家私下互相慶賀。竇家聽到這個消息,感到厭惡。竇皇后想使竇家成為劉肇唯一的舅家,因而忌恨梁貴人姐妹,不斷地在漢章帝面前進行詆毀,逐漸使章帝與她們日益疏遠而產生嫌棄之心。本年,竇家用匿名書誣告梁竦,使他陷入謀反大罪。梁竦死在獄中,家屬被流放到九真郡治今越南國東山縣,梁貴人姊妹則憂愁而死,梁竦的供詞牽連到梁松的妻子舞陰公主,舞陰公主因罪被貶逐到新城。

光武帝、漢明帝這兩代,後宮一直平靜和諧。因為光武帝的陰皇后、漢明帝的馬皇后都是非常賢明的,懂得謙讓,嚴格管束娘家人。可這位竇皇后,卻像只鬥雞一樣,逮誰啄誰,聯合娘家人一起搞事,牽連眾多無辜者受害。由此可見,選皇后真的是一件很慎重的事,必須要選擇溫良淑德之人,才能確保後宮安寧。

順陽侯馬廖,謹篤自守,而性寬緩,不能教勒子弟,皆驕奢不謹。校書郎楊終與廖書,戒之曰:『君位地尊重,海內所望。黃門郎年幼,血氣方盛,既無長君退讓之風,而要結輕狡無行之客,縱而莫誨,視成任性,覽念前往,可為寒心!』廖不能從。防、光兄弟資產巨億,大起第觀,彌恆街路,食客常數百人。防又多牧馬畜,賦斂羌、胡。帝不喜之,數加譴敕,所以禁遏甚備。由是權勢稍損,賓客亦衰。

順陽侯馬廖為人謹慎小心,但天性厚道寬容,不能管教約束馬家子弟。因此,馬家子弟全都驕傲奢侈,為所欲為。校書郎掌管典籍校對楊終曾給馬廖寫信,告誡他說:『閣下的地位尊貴顯要,四海之內,眾人矚望。您的弟弟、黃門郎皇帝的侍從馬防、馬光都還年輕,血氣方剛,他們既沒有當年漢文帝竇皇后的哥哥長君的退讓精神,卻反而結交一些輕浮狡猾、品行不端的賓朋。您對他們放縱而不加教誨,眼看他們養成了任性的作風。回顧前事,我要為馬家感到寒心!』馬廖未能接受他的勸告。馬防、馬光兄弟的財產無數,他們大規模地建造宅第,使房屋連綿相接,佔滿街巷,食客經常有數百之多。馬防還飼養了大批馬匹牲畜,對羌人胡人徵收賦稅。漢章帝對此感到不悅,屢次下令進行譴責,並處處予以限制。於是馬家的權勢稍有減損,賓朋也逐漸離去。

馬太后去世之後,無人管束這些紈絝子弟,於是馬家沒落了下去。這愈發看出了馬太后的賢明,管束娘家人,才能確保它們的榮華富貴,放縱的結果就是敗家。竇氏將來的結局可以預料得到。

廖子豫為步兵校尉,投書怨誹。於是有司並奏防、光兄弟奢侈逾僭,濁亂聖化,悉免就國。臨上路,詔曰:『舅氏一門俱就國封,四時陵廟無助祭先後者,朕甚傷之。其令許侯思田廬,有司勿復請,以慰朕渭陽之情。』光比防稍為謹密,故帝特留之,後復位特進。豫隨廖歸國。考擊物故,後復有詔還廖京師。

馬廖的兒子馬豫任步兵校尉禁衛軍高級將領,投書表示怨恨不滿。於是有關部門對馬豫連同馬防、馬光兄弟一併進行彈劾,稱馬防、馬光的豪華奢侈,超過他們的身份,擾亂了聖明的禮教。建議將馬氏兄弟一律免官,命他們前往各自封國。馬廖等人即將上路時,漢章帝下詔說:『舅父一家全都前往封國,四季祭祀陵廟時便沒有助祭先後的人了,朕甚感悲傷。今命許侯馬光留下,在鄉間田廬閉門思過。有關部門不要再提出異議,以慰朕的甥舅之情。』馬光較馬防謹慎收斂一些,所以章帝特別將他留下,後又恢復他的特進有權參加朝會之位。馬豫隨馬廖到封國,被審訊拷打致死。後來,章帝又下詔書,命馬廖返回京城。

諸馬既得罪,竇氏益貴盛。皇后兄憲為侍中、虎賁中郎將,弟篤為黃門侍郎,並侍宮省,賞賜累積;喜交通賓客。司空第五倫上疏曰:『臣伏見虎賁中郎將竇憲,椒房之親,典司禁兵,出入省闥,年盛志美,卑讓樂善,此誠其好士交結之方。然諸出入貴戚者,類多瑕釁禁錮之人,尤少守約安貧之節;士大夫無志之徒,更相販賣,雲集其門,蓋驕使所從生也。三輔論議者至雲,「以貴戚廢錮,當復以貴戚浣濯之,猶解酲當以酒也。」險趣勢之徒,誠不可親近。臣愚願陛下、中宮嚴敕憲等閉門自守,無妄交通士大夫,防其未萌,慮於無形,令憲永保福祿,君臣交歡,無纖介之隙,此臣之所至願也!』

馬家獲罪以後,竇家地位愈加顯赫。竇皇后的哥哥竇憲任侍中皇帝的顧問、虎賁bēn中郎將禁衛軍高級將領,弟弟竇篤任黃門侍郎皇帝的侍從,二人同在宮中服務,受到大量賞賜,喜歡結交賓朋。司空三公之一,最高監察官第五倫上書說:『我看到虎賁中郎將竇憲,身為皇后的親屬,統御皇家禁軍,出入宮廷,正值壯年,志向美好,恭敬謙讓,樂於為善,這誠然是他喜好結交士子的原因。然而那些奔走出入於皇親國戚門下的人,多有劣跡和罪過,在政治仕途上受到壓制,特別缺少守分安貧的節操。官僚中的志趣低下之輩,更互相推薦吹捧,大量湧向他的家門,這將是驕傲放縱產生的根源。三輔地區長安周邊的三個郡級行政單位喜好議論的人甚至說:「因貴戚連累而遭貶黜壓制,應當重新由貴戚來清洗罪過,猶如應當用酒來解醉一樣。」那些邪僻陰險、趨炎附勢之輩,實在不能親近。我希望陛下和皇后嚴令竇憲等人閉門自守,不得隨便結交官僚士子。防備於禍患萌芽以前,思慮於災害無形之時,使竇憲永保榮華富貴。而君臣同歡,沒有絲毫隔閡,是我最大的願望!』

竇家人自己就依仗皇后勢力橫行不法,那些官場中的渣滓自然趨之若鶩。他們又依仗竇家的勢力為非作歹,這樣更加深了竇家人的罪孽。他們的行為最終都得讓竇家人來買單。第五倫的擔心不是沒有道理,可是現在的竇家如日中天,更是沒有一個能管束他們的人,所以只有一步步墮落下去了。

憲恃宮掖聲勢,自王、主及陰、馬諸家,莫不畏憚。憲以賤直請奪沁水公主園田,主逼畏不敢計。後帝出過園,指以問憲,憲陰喝不得對。後發覺,帝大怒,召憲切責曰:『深思前過奪主田園時,何用愈趙高指鹿為馬!久念使人驚怖。昔永平中,常令陰黨、陰博、鄧疊三人更相糾察,故諸豪戚莫敢犯法者。今貴主尚見枉奪,何況小民哉!國家棄憲,如孤雛、腐鼠耳!』憲大懼,皇后為毀服深謝,良久乃得解,使以田還主。雖不繩其罪,然亦不授以重任。

竇憲倚仗皇后的影響和勢力,從親王、公主,到陰家、馬家等外戚,沒有人不怕他。竇憲曾以低價強買沁水公主的莊園,公主害怕他的權勢而不敢計較。後來漢章帝出行時經過那裏,指着莊園向竇憲詢問,竇憲暗中喝阻左右的人不得照實回答。後來,章帝發現了真相,大為憤怒,把竇憲叫來嚴厲責備道:『深思以前經過你強奪的公主莊園時,你為什麼要採取甚於趙高指鹿為馬的欺騙手段!此事多想令人震驚。從前,在永平年間,先帝經常命令陰黨、陰博、鄧疊三人互相監察,所以諸貴戚中沒有人敢觸犯法律。如今尊貴的公主尚且橫遭掠奪,何況普通百姓呢!國家拋棄你竇憲,就像丟掉一隻小鳥和腐臭的死鼠!』竇憲大為恐懼,竇皇后也因此脫去皇后的衣飾深切地表示謝罪。過了很久,章帝的憤怒才告平息,命竇憲將莊園還給公主。章帝雖對竇憲沒有依法治罪,但也不再委以重任。

漢章帝明白了竇家的罪惡,但卻雷聲大雨點小,沒有實質性處罰就放過了。何以維護國家法紀,警示後人?明知是壞人卻不能除掉,是會釀成大禍的。歷史上有這麼一則故事:齊桓公外出見到一地的丘墟便問這是原是誰家?回答說是郭氏的丘墟,又問郭氏為什麼會變成丘墟?回答說:那是因為他對好人友好,對壞人憎惡。齊桓公說:對好人友好,對壞人憎惡,這是好事啊,為什麼會滅亡呢?回答說:對好人不去任用,而又不遠離壞人,那些好人知道他看重自己卻不任用自己,就會怨恨他。那些壞人因為他知道他們秉性不好而不喜歡他們,就會仇恨他,你讓好人怨恨你讓壞人仇恨你,又怎麼能不滅亡呢?

臣光曰:人臣之罪,莫大於欺罔,是以明君疾之。孝章謂竇憲何異指鹿為馬,善矣;然卒不能罪憲,則奸臣安所懲哉!夫人主之於臣下,患在不知其奸,苟或知之而復赦之,則不若不知之為愈也。何以言之?彼或為奸而上不之知,猶有所畏;既知而不能討,彼知其不足畏也,則放縱而無所顧矣!是故知善而不能用,知惡而不能去,人主之深戒也。

臣司馬光曰:臣子的罪惡,莫過於欺騙君主,所以聖明的君主痛恨這種行為。孝章皇帝稱竇憲的行為無異於指鹿為馬,這是對的;然而他最終不能降罪於竇憲,那麼奸臣在哪裏受懲誡呢!君主對待臣子,困難在於不知道誰是邪惡之輩,假如已經知道而又將他赦免,那還不如不知道更好。為什麼這樣講?奸臣為非作歹而君主不知,奸臣心中還有所畏懼;君主已知而又不能予以處罰,奸臣便明白君主不值得畏懼,就會放縱大膽而無所顧忌了!因此,已知良臣而不能任用,已知惡人而不能剷除,乃是君主的大戒。

下邳周紆為雒陽令,下車,先問大姓主名;吏數閭裏豪強以對數。紆厲聲怒曰:『本問貴戚若馬、竇等輩,豈能知此賣菜傭乎!』於是部吏望風旨,爭以激切為事,貴戚局,京師肅清。竇篤夜至止奸亭,亭長霍延拔劍擬篤,肆詈恣口。篤以表聞,詔召司隸校尉、河南尹詣尚書譴問;遣劍戟士收紆,送廷尉詔獄,數日,貰出之。

下邳縣今江蘇睢寧縣人周紆被任命為洛陽縣東漢都城,今河南洛陽市縣令。他下車伊始,首先詢問當地大族的戶主姓名。下屬官吏便歷數裏巷豪強的姓名向他報告。周紆厲聲怒喝:『我問的本是象馬家、竇家那樣的皇親國戚,難道會管這些賣菜的販夫嗎!』於是下屬官吏按照他的意圖,爭着用激烈的手段行事。貴戚們畏縮不安而舉止收斂,京城不法行為絕跡,秩序井然。竇篤曾夜行到止奸亭洛陽城內的一個街區,遭到亭長相當於街道辦事處主任霍延的阻攔。霍延拔劍指向竇篤,並肆意謾罵。竇篤將此事上報漢章帝。章帝下詔,命司隸校尉掌管京城及其周邊監察事務、河南尹管理京城洛陽及其周邊的郡級行政長官去見尚書,接受申斥責問;派武裝士兵逮捕周紆,押送廷尉九卿之一,掌管全國司法詔獄由皇帝直屬的監獄。數日後,將他赦免釋放。

古代由於照明、通訊手段不發達,盜賊夜間作案很難被發現。因此為確保社會治安,城市都採取宵禁手段,夜間禁止出行,除非有公務或者急病。違反禁令者要受到處罰。周紆作為首都地區的行政長官,面對權貴不畏強暴,認真執法本來是好事,漢章帝卻聽信竇家人一面之詞就把他抓進監獄。雖然事後沒有處罰他,但此舉也令正直的人心寒。皇帝如此偏袒竇家,以後更沒人敢站出來反抗竇氏的為非作歹了。

帝拜班超為將兵長史,以徐幹為軍司馬,別遣衛候李邑護送烏孫使者。邑到於,值龜茲攻疏勒,恐懼不敢前,因上書陳西域之功不可成,又盛毀超:『擁愛妻,抱愛子,安樂外國,無內顧心。』超聞之嘆曰:『身非曾參而有三至之讒,恐見疑於當時矣!』遂去其妻。帝知超忠,乃切責邑曰:『縱超擁愛妻,抱愛子,思歸之士千餘人,何能盡與超同心乎!』令邑詣超受節度,詔:『若邑任在外者,便留與從事。』超即遣邑將烏孫侍子還京師。徐幹謂超曰:『邑前親毀君,欲敗西域,今何不緣詔書留之,更遣他吏送侍子乎?』超曰:『是何言之陋也!以邑毀超,故今遣之。內省不疚,何恤人言!快意留之,非忠臣也。』

漢章帝任命班超為將兵長史,徐幹為軍司馬。又另派衛候李邑護送烏孫國位於今哈薩克斯坦國東部一帶使者回國。李邑到達于闐國位於今新疆于田縣時,正值龜qiū一聲茲國位於今新疆庫車市進攻疏勒國位於今新疆奇台縣,他因恐懼而不敢前進,便上書聲稱西域的功業不可能成功,還大肆詆毀班超,說班超:『擁愛妻,抱愛子,在外國享安樂,沒有思念中原之心。』班超聽到消息後嘆息道:『我雖不是曾參,卻碰到曾參所遇的三次讒言,恐怕要受到朝廷的猜疑了!』於是將妻子送走。漢章帝知道班超的忠心,便嚴厲斥責李邑說:『縱然班超擁愛妻,抱愛子,而思念家鄉的漢軍還有一千餘人,為什麼能都與班超同心呢!』章帝命令李邑到班超那裏聽候指揮,並下詔給班超說:『如果李邑在西域能夠勝任,就留他隨從辦事。』但班超卻隨即派李邑帶領烏孫國送往漢朝做人質的王子返回京城。徐幹對班超說:『先前李邑親口詆毀閣下,想要破壞我們在西域的事業,如今為何不以詔書為理由將他留下,另派其他官員送人質呢?』班超說:『這話是多麼的淺陋!正是因為李邑詆毀我,所以如今才派他回去。我自問內心無愧,為什麼要怕別人的議論!為求自己稱心快意而留下李邑,不是忠臣所為。』

漢章帝對班超的充分信任,班超內心坦蕩,不懼謠言。君臣無所猜忌,成就了班超在西域的赫赫功勳。

班超提到的『曾參遇到三次讒言』,是【戰國策】中的一則典故,曾參是孔子的弟子,品行高尚,事親至孝。有一次,一個和曾參同名同姓的人殺了人。消息傳到曾參的家鄉,有人跑進曾參家,對正在織布的曾參母親說『曾參殺人了』,曾母說『我的兒子不可能殺人』;過了一會,又有個人進來對曾母說『曾參殺人了』,曾母仍不信,繼續織布;再過一會,又有一個人進來說『曾參確實殺人了』,曾母害怕了,扔掉梭子,逃離了家門。這個故事主要是為了說明『眾口鑠金,積毀銷骨』。以曾參的賢明和孝順,他的母親尚且抵不住三次謠言的詆毀,何況是普通人呢?

帝以侍中會稽鄭弘為大司農。舊交趾七郡貢獻轉運,皆從東冶泛海而至,風波艱阻,沉溺相系。弘奏開零陵、桂陽嶠道,自是夷通,遂為常路。在職二年,所省息以億萬計。遭天下旱,邊方有警,民食不足,而帑藏殷積。弘又奏宜省貢獻,減徭費以利饑民;帝從之。

漢章帝將侍中會稽郡郡治今江蘇蘇州市人鄭弘任命為大司農九卿之一,掌管全國經濟農業。以往,交趾州今廣東、廣西、越南國一帶所屬的七個郡向京城輸送貢品,全都經東冶今福建福州市渡海運來。海上風浪顛簸,航程艱險,不斷發生船沉人亡的事故。於是鄭弘上書,建議開闢零陵郡郡治今湖南永州市零陵區、桂陽郡郡治今湖南郴州市的山道。自此,從交趾到內地暢通無阻,這條路便成為常用的幹線。鄭弘在任兩年,節省了億萬經費。當時全國大旱,邊疆又有警報,人民糧食不足,但國庫充實,積存的物資很多。鄭弘還上書提出應當免除若干地區的進貢,減輕徭役開支,以利於饑民。章帝採納了他的建議。

鄭弘真是一員能吏,為國家節省了如此多的財富。其貢獻不亞於開疆擴土。

漢肅宗孝章皇帝建初元和元年甲申耶誕84年

春,閏正月,辛丑,濟陰悼王長薨。

春季,閏正月辛丑十五日,濟陰悼王劉長去世。

夏,四月,己卯,分東平國,封獻王子尚為任城王。

夏季,四月己卯二十四日,分出東平國部分封土,將前東平王劉蒼之子劉尚封為任城王。

六月,辛酉,沛獻王輔薨。

六月辛酉初七,沛獻王劉輔去世。

陳事者多言『郡國貢舉,率非功次,故守職益懈而吏事寢疏,咎在州郡。』有詔下公卿朝臣議。大鴻臚韋彪上議曰:『夫國以簡賢為務,賢以孝行為首,是以求忠臣必於孝子之門。夫人才行少能相兼,是以孟公綽優於趙、魏老,不可以為滕、薛大夫。忠孝之人,持心近厚;鍛煉之吏,持心近薄。士宜以才行為先,不可純以閥閱。然其要歸,在於選二千石。二千石賢,則貢舉皆得其人矣。』彪又上疏曰:『天下樞要,在於尚書,尚書之選,豈可不重!而間者多從郎官超升此位,雖曉習文法,長於應對,然察察小慧,類無大能。宜鑒嗇夫捷急之對,深思絳侯木訥之功也。』帝皆納之。彪,賢之玄孫也。

許多人上書指出:『各郡、各封國舉薦人才,多不依據功勞大小,因此官吏越來越不盡職,辦事效率日趨低落,其責任在於州郡官府。』漢章帝下詔命令公卿大臣對此進行討論。大鴻臚韋彪上書說:『朝廷以選拔賢才為職責,而賢才則以孝敬父母為第一要務。因此,要想得到忠臣,就必須到孝子之門訪求。人的才幹、品行很少能夠兼備,所以孟公綽能輕鬆勝任晉國趙、魏兩家的家臣,卻做不了滕、薛兩國的大夫。忠孝的人,心地較為仁厚;而幹練苛刻的官吏,性情較為涼薄。選拔人才,應當首先考慮才幹品行,不能只根據資歷,而問題的關鍵,在於對二千石官郡級行政長官的選用。如果二千石官賢能,那麼他所舉薦的必定都是人才。』他還上書說:『朝廷的機要在尚書皇帝的辦公廳成員,尚書的任命,豈能不慎重!然而近來尚書多由郎官宮廷侍衛,預備官員升任,他們雖然通曉法令條文,擅長應對,但這只是一點小聰明,多沒有處理大事的才能。虎圈嗇夫曾敏捷地回答文帝的詢問,但張釋之認為不能因此而予以提拔;絳侯周勃質樸而不善於辭令,卻建立了不朽的功勳。聖上應當借鑑史事,三思而行。』章帝將他的意見全部採納。韋彪是韋賢的玄孫。

人才,分為很多類型。用對了地方,可以最大限度的發揮其才能。用不對地方,就會誤事。就像經驗豐富的老兵適合成為戰場上的支柱,但指揮作戰還得需要軍校培養出來的軍官一樣。如果將二者對調,這仗就沒法打了。放到文官選拔上也一樣。純粹的事務官,可以由精明幹練,辦事能力強的人來做。而負責決策的官,則應重點考慮他的道德水平,個人修養。這樣既可以提高行政效率,又可以防止虐民,避免人心浮躁。

秋,七月,丁未,詔曰:『律云:「掠者唯得榜、笞、立」;又【令丙】,棰長短有數。自往者大獄以來,掠考多酷,鑽鑽之屬,慘苦無極。念其痛毒,怵然動心!宜及秋冬治獄,明為其禁。』

秋季,七月丁未二十三日,漢章帝下詔:『漢律規定:「拷問犯人只許使用以下手段:杖擊、鞭打、罰站。」此外,【令丙】對刑棍的長短有具體的規定。自從先前大獄興起以來,審案拷問多採用殘酷的方式,諸如鐵鉗鎖頸、錐刺肌膚之類,真是慘痛無比。想到毒刑的苦楚,令人恐懼而心驚!今後應當等到秋冬兩季再審理案件,並明確規定禁止事項。』

酷吏為了邀功,往往會殘酷虐待犯罪嫌疑人,嫌疑人受刑不過,就會屈打成招,有的甚至在酷吏的威逼利誘之下,攀咬無辜者,於是牽連甚廣,冤獄遍地。而且國家法律對刑罰有嚴格規定,自有其道理,酷吏擅自加刑,也是對國家法律尊嚴的侵犯,必須嚴格禁止。

八月,甲子,太尉鄧彪罷,以大司農鄭弘為太尉。

八月甲子十一日,將太尉三公之一,最高軍政官鄧彪免官,任命大司農鄭弘為太尉。

癸酉,詔改元。丁酉,車駕南巡。詔:『所經道上州縣,毋得設儲。命司空自將徒支拄橋樑。有遣使奉迎,探知起居,二千石當坐。』

八月癸酉二十日,下詔改變年號。八月丁酉疑誤,漢章帝到南方巡視。下詔說:『沿途所經各州、各縣,不得事先積蓄用品。命司空自帶工人修架橋樑。若有派遣使者接駕,打探行蹤動靜的,要向郡太守問罪。』

九月,辛丑,幸章陵;十月己未,進幸江陵;還,幸宛。召前臨淮太守宛人朱暉,拜尚書僕射。暉在臨淮,有善政,民歌之曰:『強直自遂,南陽朱季,吏畏其威,民懷其惠。』時坐法免,家居,故上召而用之。十一月,己丑,車駕還宮。尚書張林上言:『縣官經用不足,宜自煮鹽,及復修武帝均輸之法。』朱暉固執以為不可,曰:『均輸之法,與賈販無異,鹽利歸官,則下民窮怨,誠非明主所宜行。』帝因發怒切責諸尚書,暉等皆自系獄。三日,詔敕出之,曰:『國家樂聞駁義,黃髮無愆;詔書過耳,何故自系!』暉因稱病篤,不肯復署議。尚書令以下惶怖,謂暉曰:『今臨得譴讓,奈何稱病,其禍不細!』暉曰:『行年八十,蒙恩得在機密,當以死報。若心知不可,而順旨雷同,負臣子之義!今耳目無所聞見,仗待死命。』遂閉口不復言。諸尚書不知所為,乃共劾奏暉。帝意解,寢其事。後數日,詔使直事郎問暉起居,太醫視疾,太官賜食,暉乃起謝;復賜錢十萬,布百匹,衣十領。

九月辛丑十八日,漢章帝臨幸章陵今湖北棗陽市南。十月,己未初七,又臨幸江陵今湖北荊州市。在歸途之中,又臨幸宛城今河南南陽市。章帝召見前任臨淮郡郡治今江蘇泗洪縣太守、宛城人朱暉,將他任命為尚書僕射。朱暉在臨淮任上作了不少好事,人民歌頌道:『剛強自專,南陽朱季,官怕其威,民懷其惠。』當時朱暉因犯法免職,正在家中閒居,因此章帝召他出來任用。十一月己丑初七,章帝返回京城皇宮。尚書張林上奏說:『國家經費不足,應當由官府實行煮鹽專賣,並恢復武帝時的均輸法。』朱暉堅決反對這一建議,他說:『實行均輸法,會使官員和商販沒有區別。而將賣鹽所得之利歸於官府,鹽民就會因為貧困產生怨恨,這實在不是聖明君王所應作的事情。』於是章帝大怒,嚴厲斥責尚書台官員,朱暉等人全都自投監獄等待問罪。三天以後,章帝下詔將他們釋放,說道:『我樂於聽反對的意見,老先生並沒有罪,只是詔書的斥責過分罷了,你們為什麼要自投監獄!』朱暉於是自稱病重,不肯再在奏議上署名。尚書令以下官員十分驚慌恐懼,對朱暉說:『如今正面臨譴責,怎麼可以稱病,此禍不小!』朱暉說:『我年近八十,而蒙受皇恩,能夠參與尚書機密,應當以死相報。如果我心知事不可行,卻順從旨意附合,那就違背了做臣子的大義!如今我耳不聽,眼不見,伏身等待誅殺。』便閉口不再說話。尚書們不知如何是好,於是就一同上書彈劾朱暉。章帝怒氣已平,便將此事擱置。又過了幾天,章帝下詔,命值班的郎官問候朱暉,派御醫前往診病,太官負責皇帝飲食起居的官送去食物。朱暉這才起來謝恩。章帝又賞賜他十萬錢,一百匹布,十套衣服。

言者無罪,大臣的意見皇帝不同意可以不採納,但不能不讓人開口。士可殺不可辱,漢章帝的『嚴厲斥責』,是對士人的侮辱。實在是過分,難怪朱暉會賭氣自己走進監獄,此人也是夠倔強。好在最後章帝認識到了自己的態度不好,改正了錯誤,平息了這場君臣矛盾。

魯國孔僖、涿郡崔駰同游太學,相與論『孝武皇帝,始為天子,崇信聖道,五六年間,號勝文、景;及後恣己,忘其前善。』鄰房生梁郁上書,告『駰、僖誹謗先帝,刺譏當世』,事下有司,駰詣吏受訊。僖以書自訟曰:『凡言誹謗者,謂實無此事而虛加誣之也。至如孝武皇帝,政之美惡,顯在漢史,坦如日月,是為直說書傳實事,非虛謗也。夫帝者,為善為惡,天下莫不知,斯皆有以致之,故不可以誅於人也。且陛下即位以來,政教未過而德澤有加,天下所具也,臣等獨何譏刺哉!假使所非實是,則固應悛改,儻其不當,亦宜含容,又何罪焉!陛下不推原大數,深自為計,徒肆私忌以快其意,臣等受戮,死即位耳;顧天下之人,必回視易慮,以此事窺陛下心,自今以後,苟見不可之事,終莫復言者矣。齊桓公親揚其先君之惡以唱管仲,然後群臣得盡其心。今陛下乃欲為十世之武帝遠諱實事,豈不與桓公異哉!臣恐有司卒然見構,銜恨蒙枉,不得自敘,使後世論者擅以陛下有所比方,寧可復使子孫追掩之乎!謹詣闕伏待重誅。』書奏,帝立詔勿問,拜僖蘭台令史。

魯國封國都城位於今山東曲阜市人孔僖、涿郡郡治今河北涿州市人崔駰同在太學中央最高學府讀書,他們在一起談論道:『孝武皇帝剛即位的時候,信仰聖人之道,最初五六年的政績,被人稱作勝過文、景二帝。但到後來放縱自己,拋棄了從前的善政。』鄰屋的另一位太學生梁郁聽到議論,上書控告他們:『崔駰、孔僖誹謗先帝,諷刺當朝。』此案交付有關部門審理。崔駰去見官吏。孔僖上書自我申辯說:『但凡說到誹謗,是指無中生有地進行誣衊。至於孝武皇帝,他政績上的得失,都顯示在漢史上,清楚如日月一樣,而我們的議論,只是直述史書記載的事實,並不是誹謗。身為皇帝,無論做好事還是壞事,天下人無不知曉,那都是能夠了解到的,因此不能對議論者進行責備。況且陛下即位以來,政治、禮教沒有過失,而恩德增加,這是天下人俱知的事實。我們偏要諷刺什麼呢!假如我們批評的是事實,那麼本應誠心改正,倘若不當,也應包涵,又為什麼要向我們問罪!陛下不推求研究國家命運,深入考慮本朝國策,而只是大搞個人忌諱,以求快意。我們被誅殺,死就死罷了,只怕天下人定將轉過目光,改變看法,以這件事來窺測陛下的心思。從今以後,即使見到不對的事,卻終不肯再出來說話了。春秋時,齊桓公曾親自公佈前任國君的罪惡,向管仲請教處理的辦法,從此以後,群臣才盡心地為他效力。而如今陛下卻要為遠在十世的武帝掩蓋事實真相,這豈不是與齊桓公大相逕庭!我擔心有關部門會突然定案,讓我銜恨蒙冤,不能自作申辯,因而使後世評論歷史的人擅將陛下有所比喻,難道可以再要子孫為陛下掩飾嗎?我謹來到皇宮門前,伏身等候嚴厲的處罰。』奏書呈上,章帝立即下詔停止追究,並將孔僖任命為蘭台令史御史台官員,掌管文書

君王作為最高執政者,為政的好壞,大家有褒有貶很正常。只要不是歪曲事實惡意詆毀,就不應該上綱上線。古人云『以史為鑑』,如果只能歌功頌德說好聽的,那這面鏡子也將成為哈哈鏡,失去了警示後人的意義。

十二月,壬子,詔:『前以妖惡禁錮三屬者,一皆蠲除之,但不得在宿衛而已。』

十二月壬子初一,漢章帝下詔:『以往因犯有妖言惑眾之罪,而父族、母族、妻族遭到禁錮而不准做官的,一律解除禁錮,只是不准到宮廷值宿警衛。』

孔僖的話深深地影響了漢章帝,放鬆了對因言獲罪者的處罰。

廬江毛義、東平鄭均,皆以行義稱於鄉裏。南陽張奉慕義名,往候之,坐定而府檄適至,以義守安陽令,義捧檄而入,喜動顏色;奉心賤之,辭去。後義母死,徵辟皆不至,奉乃嘆曰:『賢者固不可測。往日之喜,乃為親屈也。』均兄為縣吏,頗受禮遺,均諫不聽,乃脫身為傭,歲余得錢帛,歸以與兄曰:『物盡可復得;為吏坐臧,終身捐棄。』兄感其言,遂為靡潔。均仕為尚書,免歸。帝下詔褒寵義、均,賜谷各千斛,常以八月長吏問起居,加賜羊酒。

廬江郡郡治今安徽廬江縣人毛義、東平郡郡治今山東東平縣人鄭均,都以仁義的行為,稱道於鄉裏。南陽郡人張奉仰慕毛義的名聲,前往拜訪。坐定後,恰好官府來了公文,任命毛義代理安陽縣今河南安陽縣縣令。毛義手捧公文進入內室,喜形於色。張奉心中看不起這種舉動,便告辭而去。後來,毛義的母親去世了,朝廷又召毛義出來作官,卻被他全部拒絕。於是張奉嘆道:『對賢人本不可以妄測。毛義當時的喜悅,乃是為了母親而屈就。』鄭均的哥哥在縣裏做官,接受了不少禮物賄賂。鄭均規勸他,但遭到了拒絕。於是鄭均離家出走,為人幫傭。過了一年多,他把所得錢帛帶回家送給哥哥,說道:『錢物用光,可以再得,而當官犯下贓罪,就要終生罷黜。』哥哥被他的話所感動,此後便成為清官。鄭均官至尚書,後來免官回鄉。漢章帝下詔嘉獎毛義、鄭均,各賞賜一千斛谷。每年八月,地方官員都要去拜訪他們,問候起居平安,並加賜羊、酒。

要想全面了解一個人,需要長期考察,不能僅憑一時的言行。毛義、鄭均都是品行高潔之士,漢章帝獎勵他們,也是給世人樹立良好的榜樣。

武威太守孟雲上言:『北匈奴復願與吏民合市;』詔許之。北匈奴大且渠伊莫訾王等驅牛馬萬餘頭來與漢交易,南單于遣輕騎出上郡鈔之,大獲而還。

武威郡郡治今甘肅武威市太守孟雲上書說:『北匈奴願意恢復同漢朝官民的貿易。』漢章帝下詔批准。於是北匈奴大且渠伊莫訾王等人,驅趕牛馬一萬餘匹前來,準備同漢朝交易。南匈奴單于派輕裝騎兵從上郡郡治今陝西榆林市出發對他們進行襲擊,奪取大批牲畜後返回。

漢朝利用南匈奴去對抗北匈奴,如果北匈奴也和漢朝和好了,那麼南匈奴在漢朝的價值就會下降,因此南匈奴為了自己的利益,要破壞漢朝與北匈奴的來往。歷史上很多軍閥『養寇自重』,故意不徹底剷除敵人,以便讓朝廷繼續倚重自己。就是這個道理。

帝復遣假司馬和恭等將兵八百人詣班超。超因發疏勒、於兵擊莎車。莎車以賂誘疏勒王忠,忠遂反,從之,西保烏即城。超乃更立其府丞成大為疏勒王,悉發其不反者以攻忠,使人說康居王執忠以歸其國,烏即城遂降。

漢章帝又派副司馬和恭等率領八百援兵到班超那裏去。班超於是徵調疏勒、于闐軍隊進攻莎車。莎車向疏勒王忠進行賄賂,忠便背叛了漢朝,跟隨莎車,西行到烏即城今新疆疏附縣據守。於是班超改立疏勒府丞成大為疏勒王,徵發所有未叛變的疏勒軍隊去進攻忠。又派人遊說康居國位於今哈薩克斯坦國南部一帶國王將忠捉住,帶回本國。於是烏即城向班超投降。

班超在西域可以說是如同太上皇一般,可以廢黜抓捕背叛漢朝的國王,討伐不聽話的國家。這一切,都有強大的漢朝做後盾。

打開手機掃描閱讀

收藏 書評 打賞

上一頁
返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