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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子曰.雍也可使南面.仲弓問子桑伯子.子曰.可也簡.仲弓曰.居敬而行簡.以臨其民.不亦可乎.居簡而行簡.無乃大簡乎.子曰.雍之言然.

論語集釋作者:程樹德,錢穆,楊伯峻發佈:華夏士子

2020-7-1 19:10

〇子曰:『雍也可使南面.』

考異【七經考文補遺】:古文『南面』下有『也』字

考證【經義述聞】.南面.有謂天子及諸侯者.有謂卿大夫者.雍之可使南面.謂可使為卿大夫也.【大戴禮子張問入官篇】:『君子南面臨官.』【史記·樗裏子傳】:『請必言子於衛君.使子為南面.』蓋卿大夫有臨民之權.臨民者無不南面.仲子之德可以臨民.【論語摘輔象】曰:『仲弓淑明清理.可以為卿.』為卿則南面臨民矣.【包注】.【皇疏】皆雲可使為諸侯.故【集注】因之.然身為布衣.安得僭擬於人君乎.至【說苑修文篇】又以南面為天子.則更失聖言之意矣.凌廷堪【禮經釋義】:此南面指人君.亦兼卿大夫士言之.非【春秋】之諸侯及後世之帝王也.考少牢饋食禮.為祭期.『主人門東南面.宗人朝服北面』.又明日:『主人朝服即位於廟門之外.東方南面』.【檀弓】:『司寇惠子之喪.文子退.扶適子南面而立.』此卿大夫之南面也.士冠禮.初加再加.皆云『出房南面』.三加如加皮弁之儀.賓禮冠者筵於戶西南面.特牲饋食禮『夙興.主人立於門外.東方南面.視側殺』.此士之南面也.是有地有爵者皆得南面稱君而治人也.後儒乃以南面為帝王之稱.此與說:『宗廟會同.非諸侯而何』.謂孔子各許三子以諸侯之位者同一傎也.【劉氏正義】:大學言格物致知.而極之治國平天下.夫治國平天下皆天子諸侯之所有事.而列於大學之目.此正言人盡倫之學.若曰為君而後學為君.為臣而後學為臣.則當其未學.便已廢倫.一旦假之以權.其不至於敗乃事者幾希.孟子謂『士志仁義.不能殺一無罪』.此亦指天子諸侯言之.故曰:『大人之事備矣.』大人以位言之.舉位則德自見.蓋德必稱其位.而後為能居其位.故夫天子諸侯卿大夫士位之差.即德之差.其德能為天子而為天子.則舜禹之由登庸而進也.其德能為天子諸侯而僅為卿大夫或僅為士.則孔孟之不得位以行其道也.【孟子】云:『匹夫而有天下.德必若舜禹.而又有天子薦之者.故仲尼不有天下.』【荀子】謂:『聖人之得勢者.舜禹是也.聖人之不得勢者.仲尼.子弓是也.』子弓即仲弓.夫子議禮考文.作【春秋】.皆天子之事.其答顏子問為邦.兼有四代之制.蓋聖賢之學.必極之治國平天下.其不嫌於自任者.正其學之分內事也.夫子極許仲弓而雲可使南面.而其辭隱.其義顯.包鄭均指諸侯.劉向則謂天子.說雖不同.要皆通也.近之儒者謂為卿大夫.不兼天子諸侯.證引雖博.未免淺測聖言.王崇簡冬夜箋記:可使南面.可使從政也.【皇極經世】所云極是.今人皆以帝王言之.豈有孔子弟子可為帝王者乎

集解包曰:『可使南面者.言任諸侯.可使治國政也.』

唐以前古注【檀弓正義】引【鄭注】:言任諸侯之治

集注南面者.人君聽治之位.言仲弓寬洪簡重.有人君之度也

餘論【黃氏後案】:劉原父謂顏子為邦.是王天下之任.可使南面.是君一國之任.詳【見書小傳】.極確

〇仲弓問子桑伯子.子曰:『可也.簡.』仲弓曰:『居敬而行簡.以臨其民.不亦可乎.居簡而行簡.無乃大簡乎.』子曰:『雍之言然.』

考異註疏本『大』字作『太』.後案:此與上章以類聯.【古注】各自為章

考證【翟氏考異】:莊子『子桑戶與琴張為友』.又子貢以子桑事問孔子.胡氏謂此伯子即戶.以時論之.誠是.【漢書】人表次子桑於六國時.不惟於【論語】違.即莊【周書】亦不合.【論語後錄】:【呂氏春秋】『秦穆公師百裏奚.公孫枝』.高誘註:『公孫枝.秦大夫子桑也.』與鄭說同.【說苑】:『孔子見子桑伯子.伯子不衣冠而處.弟子曰:「夫子何為見此人乎.」子曰:「其質美而無文.吾將說而文之.」』與夫子同時.恐非即公孫枝矣.【劉氏正義】:【左傳】言子桑之忠.知人能舉善.並無行簡之事.鄭此說未可據也.莊【子山木篇】『孔子問子桑雽』云云.異日桑雽又曰『舜之將死』云云.【釋文】『雽.音戶.本又作「𩁹」.音於.李充云:「桑姓.雽其名.隱人也.」或云:「姓桑雽.名隱.」』【釋文】所載二說.以前說為是.至【大宗師篇】言桑戶與孟子反.琴張為友.【楚辭涉江篇】以接輿.桑扈並舉.雽.戶.扈音近通用.與孔子同時.【漢書】古今人表列於周顯王之世.非也.王逸【楚辭】注謂桑扈為隱士.與莊子李注同.則【通志氏族略】以為魯大夫者亦非.桑氏.伯字.下子字為男子之美稱.上子字則弟子尊其師者之稱.如子沈子.子【公羊】子之例

集解王曰:『【伯子書傳】無見焉.』孔曰:『以其能簡.故曰可也.居身敬肅.臨下寬略.則可也.』包曰:『伯子之簡.太簡也.』

唐以前古注【釋文】引【鄭注】:子桑.秦大夫.【皇疏】引虞喜云:【說苑】曰:『孔子見伯子.伯子不衣冠而處.弟子曰:「夫子何為見此人乎.」曰:『其質美而無文.吾欲說而文之.」孔子去.子桑伯子門人不悅.曰:『何為見孔子乎.」曰:「其質美而文繁.吾欲說而去其文.」故曰文質修者謂之君子.有質而無文謂之易野.子桑伯子易野.欲同人道於牛馬.故仲尼曰:「太簡無繁.吾欲說而文之.」』

喜字仲寧.餘姚人.預之兄.【晉書·有傳】.【冊府元龜】云:『虞喜累征博士不就.說【毛詩】略.注【孝經】.撰【周官】駮難.又注【論語】贊九卷.』【隋書經籍志】:『【論語】九卷.鄭玄注.晉散騎常侍虞喜贊.』又云:『梁有【新書】對張論十卷.虞喜撰.亡.』而【唐藝文志】亦有虞喜【贊鄭玄論語注】十卷.陸德明【經典序錄】不着贊注之名.則二書先後並佚.王肅有心難鄭.故以為伯子書傳無見.虞氏取【說苑】孔子見伯子事.隱規鄭失.且以補子雍之缺.已開後來考據之風.惜高文典冊.湮沒不傳.為可慨耳

集注子桑伯子.魯人.胡氏以為疑即莊周所稱子桑戶者是也.伯弓以夫子許己南面.故問伯子如何.可者.僅可而有未盡之辭.簡者.不煩之謂.言自處以敬.則中有主而自治嚴.如是而行簡以臨民.則事不煩而民不擾.所以為可.若自處以簡.則中無主而自治疏矣.而所行又簡.豈不失之大簡而無法度之可守乎.【家語】記伯子不衣冠而處.夫子譏其欲同人道於牛馬.然則伯子蓋大簡者.而仲弓疑夫子之過許與.仲弓蓋未喻夫子可字之意.而其所言之理有默契焉者.故夫子然之

詹氏道傳【四書纂箋】云:『【家語】無此文.【集注】誤也.同人道於牛馬句.亦非夫子所譏.考此條事出【說苑】.並非【家語】.同人道於牛馬.乃劉向語.亦非夫子語.蓋當時考據之風氣未開.往往不及細檢原書.故有此失.然小疵終不掩其大醇也.』【四書釋地三續】有集注援引多誤一條.列舉凡數十事.而此條尚不在內.亦可見錯誤之多.朱子博極群書.猶不能免.甚矣著書之難也

餘論【四書翼注】:此章只重辨簡.不重論敬.蓋敬是臨民不易定理.不消重新張大其辭.仲弓之所辨.夫子之所許.總為此簡字.字面如一.來歷不同.居敬之簡.見識精明.當務之為急.器量威重.執要以御繁.如是則民受和平安靜之福.居簡之簡.得一遺二.精神不能兼顧.貪逸憚勞.叢脞而不自知.如是則民受其苟且率略之弊.此言不但判斷伯子人品清楚.實天下後世南面者之圭臬也.故夫子亟然之

發明鹿善繼【四書說約】:治民全在不擾.而省事本於勞心.居敬者眾寡小大無敢慢.此心日行天下幾遍.洞察情形.而挈其綱領.所行處精神在焉.即所不行處.精神亦無不在.如此行簡.民安可知.居簡之簡.一切放下.全無關攝.廢事生弊.可勝言哉.陳震【筤墅說書】【論語經正錄】引.末世定例成規.密如網罟.守其章程.賢者有所難周.芟其繁冗.天下未嘗不治.可伯子者以此.然以不擾於外者為簡.子所以僅可伯子也.而以貫攝於心者為簡.雍所以可使南面也.知簡之可以祛煩.再知敬之可以運簡.則仲弓之可使.伯子之僅可.已判然矣.【四書恆解】:自古聖王不過居敬行簡而已.子曰『為政以德.譬如北辰』.無為而治.恭己南面.皆是義焉.後世清談玄虛之士.托於黃老.以藐棄一切為高明.恍惚離奇為玄妙.談天雕龍之輩復揚其波.而於是聖人無為之治亦混於異端.周衰道廢.重以狂秦苛暴.民不聊生.漢興.除秦苛法.與民休息.一二修潔之士.若申公.蓋公等.不事繁文.聽民生息.一時遂至安平.然數人及文景不過得聖賢恭儉之大意而已.若使果有居敬行簡之實學.其規為當不止此

白話譯文
論語新解】先生說:『雍呀!可使他南面當一國君之位了。』仲弓問道:『子桑伯子如何呢?』先生說:『可呀!他能簡。』仲弓說:『若居心敬而行事簡,由那樣的人來臨居民上,豈不好嗎!若居心簡而行事簡,不就太簡了嗎?』先生說:『雍說得對。』
論語譯註】孔子說:『冉雍這個人,可以讓他做一部門或一地方的長官。』 仲弓問到子桑伯子這個人。孔子道:『他簡單得好。』仲弓道:『若存心嚴肅認真,而以簡單行之,抓大體,不煩瑣,來治理百姓,不也可以嗎?若存心簡單,又以簡單行之,不是太簡單了嗎?』孔子道:『你這番話正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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