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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回 贬忠州刘晏冤死 守临洺张伾得援  之三

唐史演义作者:蔡东藩发布:福哥

2020-6-16 05:03

晟见道茂跪求,又向来未见逆迹,似不妨勉从所请,乃提笔照书,交还道茂。道茂又出缣丈许,愿易晟衣,晟越觉惊讶,诘问缘由。道茂道:“公虽下判,但事无左证,仍涉空虚,敢请公许易一衣,并赐题襟上。书明‘他日为信’四字,方可始终作证,匄免微命。”愈出愈奇。

晟至此,更不禁踌躇起来。

道茂又道:“此事与公无损,于道茂却大有益处。道茂粗识未来,因敢乞请,愿公勿疑!”

晟乃取衣题襟,给与道茂。道茂拜谢毕,方才起身,告别而去。事出道茂本传,确凿有据。

看官欲知道茂所言,究竟有无实验?说来很是话长,须要从头至尾,一一叙明。

建中二年,成德节度使李宝臣病死,宝臣本已复姓为张,嗣惮德宗威名,又愿赐姓为李。有子惟岳,性暗质弱,宝臣为世袭计,恐群下不服惟岳,杀死骁将辛忠义等二十余人,后且求长生术,误饮毒液,即致病喑,三日遂死。孔目官胡震,家僮王他奴,劝惟岳匿丧,诈为宝臣表文,请令惟岳袭位,德宗不许。惟岳自称留后,为父发丧,又使将佐联名上奏,推戴自己,德宗又不许。

魏博节度使田悦,与宝臣友善,悦得继袭,宝臣曾为申请,至是悦念前恩,也为惟岳代请袭爵,偏德宗仍然不许。悦遂邀同李正己,为惟岳援,共谋勒兵拒命。为了三不许,激出三镇叛乱来了。魏博节度副使田庭玠,与悦同宗,劝悦谨事朝廷,自保家族,悦不以为然。庭玠忧死,成德判官邵真,泣谏惟岳。请执魏青二镇使人,解送京师,自请讨逆。且谓照此办法,朝廷庶嘉奖忠诚,必授旌节。惟岳颇为所动,令真草表,偏为胡震等所阻,事不果行。

惟岳母舅谷从政,前为定州刺史,颇有胆识,因为宝臣所忌,杜门不出。及闻惟岳谋叛,独入劝惟岳,反复指陈。怎奈惟岳已误信憸言,先入为主,任你如何开导,只是不信,且反加忌。从政知难挽回,怏怏还家,忽来了王他奴,监督起居,他不觉忧愤交迫,服毒自尽。临危时,语他奴道:“我岂怕死。惜张氏从此族灭了。”

于是惟岳敦促魏青二镇,即日发兵。李正己出万人屯曹州,田悦令兵马使康愔率兵八千人围邢州,自率兵数万围临洺,又联结梁崇义,约为援应。崇义为山南东道节度留后,势力不及河北诸镇,平时奉事朝廷,礼数最恭。代宗晚年,已升任节度使,德宗复加授同平章事,赐他铁券,封荫妻孥。哪知崇义为友忘君,竟听信田悦,一同发难。该死得很。淮西军已改名淮宁,任李希烈为节度使,德宗闻崇义逆命,即命希烈就近进讨,别命永平节度使李勉,都统汴宋滑毫河阳各道行营,防御田悦李正己等叛军。同平章事杨炎进谏道:“希烈系忠臣族子,狠戾无亲,无功时尚倔强不法,倘得平崇义,将来如何控制呢?”

德宗不听,且加封希烈为南平郡王,兼汉南汉北兵马招讨使。希烈慷慨誓师,得众三万,用荆南牙将梁崇义为先锋,出发淮西,途次延宕不进。德宗曾闻他踊跃出兵,乃至中途逗挠,似属前勇后怯,令人生疑。卢杞乘间进言道:“希烈迁延不进,恐为杨炎一人所致,炎曾奏阻希烈,料必为希烈所闻,陛下何爱一炎,致隳大功,臣意不若暂罢炎相,俟乱平后,再任为相,亦属何妨。”

好言最易动听。德宗乃徙炎为左仆射,罢知政事。其实希烈停留,无非为天雨泥泞,不便进行,并非单为着杨炎一人呢。及天已开霁,希烈督军复进,德宗还以为幸用杞言,因得希烈效力,眼巴巴的望他成功,不意江淮未报捷音,邢洺连番告急。泽潞留后李抱真,也上书请速救邢洺,德宗即授抱真为昭义节度使,令与河东节度使马燧,统兵往援。再遣神策都将李晟,率师出都,会同两镇兵马,共讨田悦。悦围攻临洺,累月未拔,城中粮食且尽,士卒多死,守将张伾,饰爱女出见将士,且令下拜,一面宣谕道:“诸军战守甚苦,伾家无他物,请鬻此女,为将士一日费用。”

说至此,语带呜咽,众且感且泣道:“愿尽死力,不敢言赏。”

伾乃令女入内,率军抵御,昼夜不懈,把一座粮竭兵虚的危城,兀自守住。可巧马燧李抱真,合兵八万,东下壶关,击破田悦支军。悦遣将杨朝光率五千骑立栅邯郸,阻住马李两军,再令李惟岳出兵五千,帮助朝光,马燧率军攻栅,纵火延烧,栅用木穿成,遇火立燃,朝光扑救不及,还恶狠狠的与燧军搏战,结果是烟昏目暗,一个失手,好头颅被人斫去,麾下五千骑,非死即伤。李惟岳军,也多毙命,只剩得几个焦头烂额,逃了回去。燧乘胜至临洺,抱真继进,李晟亦到,三路大军,夹击田悦,悦悉众力战,奋斗至百余合,终被燧等杀得大败,狼狈奔回。邢州兵亦解围遁去。悦即遣使分讨救兵,适值李正己病死,子纳擅领军务,乃发淄青兵援悦。

李惟岳亦发成德军为援,悦收合散卒得二万人,驻扎洹水。淄青兵在东,成德兵在西,首尾相应,气焰复振。燧等进屯邺郡,恐兵力不足,奏调河阳军自助,诏令新任河阳节度使李芃,率兵往会,与田悦等相持,胜负尚未判定,那李希烈已大破崇义,进拔襄阳了。

自希烈沿汉进行,调集各道兵马,到了蛮水,遇着崇义裨将翟晖杜少诚,一战即胜,追至疏口。翟杜两将,计穷力蹙,解甲请降。希烈即令二将驰入襄阳,慰谕军民,自率大军随进。崇义尚欲闭城拒守,可奈军心已变,开门争出,不可禁止,眼见得希烈各军,纷纷入城,崇义无法可施,只得挈了妻孥,投井同尽。至希烈入城,捞出尸身,枭了首级,解送京师,希烈遂据住襄阳,德宗闻襄阳已平,加希烈同平章事,另遣河中尹李承为山南东道节度使。承单骑赴镇,希烈令居外馆,胁迫百端。承誓死不屈,希烈乃大掠而去。小子有诗叹道:

犬羊已蹶虎狼来,去祸翻教长祸胎。

为看前辕方覆辙,后车不戒令人哀。

希烈返镇,卢杞又要构害杨炎了。究竟杨炎性命如何,容至下回再表。


《后评》

杨炎入相,请移财赋贮左藏,又创作两税法。两税之创,尚有遗议,而财赋悉归左藏出纳,实为当时除弊要策,无隙可訾。乃经著书人揭出炎意,谓炎陈此二议,即为害刘晏计,此固言人所未言,而直穷小人之隐者也。自玄宗以迄肃代,若宇文融王𫟹韦坚杨慎矜等,皆掊克臣,利国不足,病民有余,惟刘晏能变通有无,交利上下,炎挟私恨,乃欲捽而去之,去之不易,乃先议财政以动主心,继进谗言以快宿愤,贬晏死晏,计画甚巧,不图卢杞之复来其后也。杞乘梁崇义之叛,借刀杀炎,用计尤毒,德宗一再不悟,且宠任李希烈,以堕入杞之奸谋!曾亦思三镇叛乱,多自乃父宠纵而成,岂尚可举狠戾无亲之李希烈,而封王拜相耶?临洺之役,守将幸有张伾,战将幸有马燧诸人,而田悦始大败而去,不然,奉天之奔,宁待朱泚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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