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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回 強胡內亂列部紛爭 逆跡上聞儲君被廢  之二

唐史演義作者:蔡東藩發布:福哥

2020-6-16 05:03

看官試想!禁門內外,有什麼暴客?就使有暴客伏著,一經發覺,也是無從脫逃,偏此次被他溜去,眼見得是東宮所遣,容易匿跡了。專事暗殺,成什麼太子?

玄素不能上朝,由侍役舁回宅中,醫治數日,漸得痊可,自知爲一書惹禍,但也沒處呼冤,只好自認晦氣,便算了結。

是時魏徵已老,常患疾病,太宗猶時給手詔,令他封狀進言。征不忘忠諫,仍應詔直陳。既而褚遂良奏言太子諸王,應有定分,請亟從整核,太宗乃語遂良道:『方今群臣忠直,無過魏徵,我遣令傅太子,弼成潛德,以副眾望。』

遂詔令征爲太子太師。征稱疾固辭,太宗手詔慰勉道:『周幽晉獻,廢嫡立庶,危國亡家,漢高祖幾廢太子,幸得四皓相助,然後得安,卿即四皓中的一人,願勿固辭!就使卿疾未愈,亦可臥護青宮,少釋朕憂。』

這數語很是懇切,累得征無詞解免,勉強受職。無如年邁力衰,死期已迫,漸漸的臥床不起,竟至垂危。太宗屢賜藥膳,並遣中郎將留宿征宅,日奏起居,至聞征疾加篤,親自問疾數次,且尚與談國事,或帶著太子承乾,教他親承師誨,最後一次,且挈了季女衡山公主,同至征榻前,指公主語征道:『此女當嫁與卿子叔玉,卿能起視新婦否?』

征已不能強起,流涕答謝,太宗亦爲泣下。待挈女回宮,夜臥成夢,恍惚見征入朝,作陛辭狀。醒來覺此夢未佳,待至天曉,即有人入報,征已謝世,當下匆匆盥洗,即命駕臨喪,親視大殮,撫棺訣別,不覺失聲悲號。哭罷還朝,令太子舉哀西華堂,且詔內外百官,盡行赴喪,又賜給羽葆鼓吹;陪葬昭陵。征妻裴氏道:『征素儉約,今葬用羽儀,恐非征志。』

悉辭不受,但用布車載柩而葬。有此賢婦,可謂無獨有偶。太宗賜諡文貞,追贈司空兼相州都督,臨葬時登苑西樓,望哭盡哀。既而自製碑文,並爲書石,嘗語侍臣道:『以銅爲鏡,可正衣冠,以古爲鏡,可見興替,以人爲鏡,可知得失。征歿,朕亡一鏡了。』

征貌不過中人,獨有膽識,每犯顏進諫,雖遇太宗盛怒,顏色不變,太宗亦爲霽威。嘗謂征似疏慢,惟朕獨見征嫵媚,所以言多見從。征歿後尚感念不已,尋命在凌煙閣中繪功臣像,共得二十四人,征列第四。小子綜述如下:

長孫無忌、趙郡王孝恭、杜如晦、魏徵、房玄齡、高士廉、尉遲敬德、李靖、蕭瑀、段志玄、劉弘基、屈突通、殷開山、柴紹、長孫順德、張亮、侯君集、張公謹、程知節、虞世南、劉政會、唐儉、李世勣、秦叔寶。

這二十四人中,如杜如晦、魏徵、段志玄、屈突通、殷開山、柴紹、長孫順德、張公謹、虞世南、劉政會、秦叔寶十一人,已經去世,余尚生存。惟君集因破滅高昌,反致下吏,雖然釋置不問,心中嘗是怏怏。應前回。會鄖國公張亮,出任洛州都督。君集先日餞行,座無他人,飲至半酣,佯作醉狀,瞋目語亮道:『公爲何排我?』

亮笑答道:『我何嘗排公?莫非公排我不成?』

君集憤憤道:『我蕩平一國,反觸天子嗔怒,如何還能排公?』

說著,復攘袂起座道:『公與我交好有年,既與我氣誼相投,不願排我,我何妨實意相告。古人有言:「狡兔死,走狗烹,敵國破,謀臣亡。」今我等具有戰功,也鬱郁不能自活,眼見得是兔死狗烹了。公試想來!應用何策求生?』

亮知他已蓄異志,便用言啖他道:『亮本不才,還仗我公指教!』

君集道:『公能助我,莫若起兵。公在外,我在內,內應外合,便可成功。』

亮微笑道:『公言甚善,待我到了洛州,再行報命。』

君集大喜,暢飲盡興,方才告別。亮即夤夜入宮,密陳君集所言。太宗道:『卿與君集皆功臣,今君集與卿相語,旁人不聞,若驟執君集,他必不服,朕隨時注意便了。卿且勿言!』這是英主作用。

亮即辭行赴任,仰承上意,暫守秘密。偏太子承乾,已窺知君集怨望,私引君集婿賀蘭楚石爲千牛官名,囑他邀入君集,密談衷曲。君集道:『魏王甚得上寵,若殿下不早爲備,恐殿下將爲隋楊勇了。』楊勇系隋文帝太子,爲弟楊廣所譖,遂致廢死,事見【隋史演義】。

太子道:『正爲此事召公,欲公爲我設法,免蹈楊勇覆轍哩。』你若不要他設法,尚不致與楊勇一般。

君集道:『君集願爲殿下效死。』

說至此,又舉手語太子道:『有此好手,亦當爲殿下指揮呢。』恐你亦不懷好意。

太子喜甚,厚贈君集。

君集即與太子密圖魏王,偏偏天不助逆,疾病纏身,太子本有躄疾,至是加劇,竟致步履維艱,一時不便發難。會東宮有一侍女,名叫俳兒,恣首甚佳,且善歌唱,不愧芳名。爲太子所寵昵,日夕不離。足疾由此而生,亦未可知。太宗聞知此事,即召入俳兒,責她盅惑太子,即加杖百下,俳兒竟因是殞命,太子非常悼惜,且疑由魏王告發,致觸父怒,一念恨著魏王,一念記著俳兒,私爲俳兒起冢苑中,朝夕祭奠,每至冢旁,輒徘徊泣下。嗣是怨懟日深,按日裡託疾不朝,但在宮中聚奴爲戲,聊解愁悶。間或令宮奴盜竊民間馬牛,親臨烹炙,與一班嬖僮寵婢,同坐而食,侑酒傳杯,備極諧媟。有時酒後興酣,自願服作突厥衣飾,效突厥語言,命左右亦著胡服,以五人爲一小部落,布氈爲幄,分戟爲陣,外豎五狼頭纛,內設穹廬帳舍,高坐堂皇,一呼百諾,命左右烹羔以進,自拔佩刀割肉,與眾共啖。啖畢,語左右道:『我已做過可汗,臂如今朝死了,汝等可爲我行喪禮。』

說至此,突然倒地,僵臥不動。左右一齊痛哭,跨馬環走,剺面作居喪狀。

太子忽然起坐,笑語左右道:『我一朝有天下,當率數萬騎往獵金城,乘便投思摩帳下,解發作一胡官,諒不落突厥後,爾等以爲可喜麼?』

左右當然諛媚,極力稱善。至太子入內,方共目爲怪物。並非怪物,實是童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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