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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回 獻白雉罔上居功 驚赤血殺兒構獄

前漢演義作者:蔡東藩發布:福哥

2020-6-16 05:00

卻說王莽既得專政,遂與太皇太后商議,迎立中山王箕子爲嗣。箕子爲哀帝從弟,就是劉興嗣兒。興母馮婕妤死後,箕子幸未連坐,仍襲王封。當下派車騎將軍王舜,持節往迎。舜系王音子,爲莽從弟,太皇太后素來愛舜,故特使迎主立功。舜奉命去訖,宮中無主,太皇太后又老,一切政令,全由莽獨斷獨行。

莽即將皇太后趙氏,貶爲孝成皇后,皇后傅氏,逼令徙居桂宮。趙太后的罪狀,是與女弟趙昭儀,專寵橫行,殘滅繼嗣。傅後的罪狀,是縱令乃父傅晏,驕恣不道,未嘗諫阻。罪案宣布以後,沒一人敢與反對。

莽索性追貶傅太后爲定陶共王母,丁太后爲丁姬,所有丁傅兩家的子弟,一律免官歸里。傅晏負罪尤甚,令與妻子同徙合浦,獨褒揚前大司馬傅喜,召入都中,位居特進,使奉朝請。嗣復再廢傅太后趙皇后爲庶人,二後皆憤恚自殺。

論起四後優劣,趙太后生前淫惡,該有此報,傅太后專擅過甚,也應有此,丁姬因哀帝入嗣,不過母以子貴,未聞干政,傅後更無過失,就是傅晏擅權,也由哀帝主見,並非傅後從中請求。王莽怎得不分皂白,一概貶黜?況莽系漢朝臣子,怎得擅貶母后,無論丁姬傅後,不應被貶,即如趙飛燕的淫惡,傅昭儀的專擅,罪有攸歸,也豈莽所得妄議!義正詞嚴。

太皇太后王氏,平時受著傅趙二後的惡氣,還道莽爲己泄忿,暗地生歡。那知莽已目無尊親,何事不可做得?履霜堅冰,由來者漸,奈何尚沾沾自喜呢!庸嫗曉得甚麼?

莽既連貶四後,恣所欲爲,惟見孔光歷相三朝,爲太皇太后所敬重,不得不陽示尊崇。實是喜他阿諛。特引光女婿甄邯爲侍中,兼奉車都尉。凡朝右百僚,但爲莽所不合,莽即羅織成罪,使甄邯齎著草案,往示孔光。光不敢不依旨舉劾,莽便持光奏章,轉白太皇太后,無不邀允。

於是何武公孫祿,坐實互相標榜的罪名,一併免官,令武就國。董宏子武,嗣爵高昌侯,坐父諂佞,褫奪侯爵。關內侯張由,史太僕史立等,坐中山馮太后冤案,削職爲民,充戍合浦。紅陽侯王立,爲莽諸父,成帝時遣令就國,哀帝時已召還京師,莽不免畏忌,又令孔光奏立前愆,請仍遣立就國。太皇太后親弟,只立一人,不願准奏。又經莽從旁攛掇,謂不宜專顧私親,太皇太后無可奈何,只好命立回國。莽遂引用王舜王邑王商子爲腹心,甄邯甄豐主彈擊,平晏平當子領機事,劉歆劉向子典文章,孫建爲爪牙。布置周密,一呼百諾,平時欲有所爲,但教微露詞色,黨羽即希承意旨,列入奏章。太皇太后有所褒獎,莽假意推讓,叩首泣辭。其實是上欺姑母,下欺吏民,口是心非,自便私圖罷了。

大司空彭宣,見莽挾權自恣,不願在朝,遂上書乞休。莽恨他無端求退,入白太后,策免宣官,令就長平封邑。宣居長平四年,壽考終身。就是傅喜奉詔入都,也覺得孤立可危,情願還國,莽亦許他歸去,亦得壽終。莽因進左將軍王崇爲大司空,  崇爲王吉孫,與王太后母弟王崇同名異人。封扶平侯。

既而中山王箕子到來,由莽召集百官,奉著太皇太后詔命,擁他登基,改名爲衎,是爲平帝。年只九歲,不能親政,即由太皇太后臨朝。莽居首輔,百官總己以聽。奉葬哀帝於義陵,兼諡孝哀皇帝。大司徒孔光,卻也內懷憂懼,上書求乞骸骨。有詔徙光爲帝太傅,兼給事中,掌領宿衛,供奉宮禁。所有政治大權,盡歸莽手,與光無涉。莽想權勢雖隆,功德未著,必須設一良法,方可籠絡人心。

躊躇數日,得了一策,暗使人至益州地方,囑令地方官吏,買通塞外蠻夷,叫他假稱越裳氏,獻入白雉。地方官當即照辦。平帝元始元年正月,塞外蠻人入都,說是越裳氏瞻仰天朝,特奉白雉上貢,莽即奏報太皇太后,將白雉薦諸宗廟。從前周成王時代,越裳氏來朝重譯,也曾進獻白雉,莽欲自比周公,故特想出此法。果然群臣仰承莽意,奏稱莽德及四夷,不讓周公旦。公旦輔周有功,故稱周公,今大司馬莽安定漢朝,應加稱安漢公,增封食邑。

太皇太后當即依議,偏莽裝出許多做作,故意上表固辭,只說臣與孔光王舜甄豐甄邯諸人,共定策迎立中山王,今請將孔光等敘功,臣莽不敢沐恩。太皇太后得了莽奏,不免遲疑。甄豐甄邯等急忙上書,謂莽功最大,不宜使落人後。太皇太后乃諭莽毋辭。莽再三推遜,定要讓與孔光等人,尋且稱疾不起。太皇太后因封孔光爲太師,王舜爲太保,甄豐爲少傅,甄邯爲承安侯,然後乃頒詔召莽,入朝受賞。

莽尚託病不至,真會裝刁。再經群臣申請封莽,即日下詔,令莽爲太傅,賜號安漢公,加封食邑二萬八千戶,莽始出受官爵名號,但將封邑讓還。且爲東平王雲伸冤,使雲子開明爲東平王,奉雲祭祀。又立中山王宇孫桃鄉侯子成都,爲中山王,奉中山王劉興祭祀。再封宣帝耳孫三十六人,皆爲列侯。此外王侯等無子有孫,或爲同產兄弟子,皆得立爲嗣,承襲官爵,皇族因罪被廢,許復屬籍,官吏年老致仕,仍給舊俸三分之一,贍養終身,下至庶民鰥寡,無不周恤。如此種種恩施,統由王莽創議施行,好教朝野上下,交口稱頌,都說是安漢公的仁慈,把老太后小皇帝二人,一概抹煞。真是好計。

莽又諷示公卿,奏稱太皇太后春秋太高,不宜親省小事,此後惟封爵上聞,他事盡歸安漢公裁決。太皇太后又復依議,於是朝中只知有王莽,不知有漢天子了。

惟當時一班朝臣,偶有私議,謂平帝入嗣大統,本生母衛姬未得加封,不免向隅。莽獨懲丁傅復轍,恐衛姬一入宮中,又要引進外家,干預國政。但若不加封衛姬,又未能塞住眾口,乃遣少傅甄豐,持冊至中山,封衛姬爲中山孝王后,帝舅衛寶衛玄,爵關內侯,仍然留居中山,不得來京。

扶風功曹申屠剛,直言對策道:『嗣皇帝始免襁褓,便使至親分離,有傷慈孝,今宜迎入中山太后,使居別宮,使嗣皇帝得按時朝見,樂敘天倫,並召馮衛二族,平帝祖母馮婕妤,故云馮衛二族。選入執戟,親奉宿衛,免得另生他患。』迎母則可,必召入外家宿衛,亦屬未善。

這數語最中莽忌,莽當然駁斥,因不欲自己出名,特請太皇太后下詔,斥責申屠剛僻經妄說,違背大義,因即放歸田裡。恩歸自己,怨歸太后。剛被黜歸還,有何人再敢多言?

越年二月,黃支國獻入犀牛,廷臣相率驚異,都稱黃支國在南海中,去京師三萬里,向來未曾朝貢,今特獻犀牛,想來又是安漢公的威德。正要上書獻諛,偏又接得越嶲郡奏報,說有黃龍出遊江中。太師孔光,遂與新任大司徒馬宮,以及甄豐甄邯等三人,擬奉表稱瑞,歸德王莽。旁有大司農孫寶說道:『周公上聖,召公大賢,彼此尚有齟齬,今無論遇著何事,都是異口同聲,難道近人,果勝過周召麼?』

眾人聽了,莫不失色,甄邯遂口稱奉旨,暫令罷議。其實犀牛入獻,也是買囑出來,黃龍游江,未必果是真事。邯本與莽同謀,自覺情虛,所以情願中止,但心中很仇視孫寶,不肯輕輕放過。當下囑咐黨羽,陰伺孫寶過失。適寶遣人迎接老母,並及妻子數人,母至中途,忽患老病,因折回弟家養疴,但遣妻子入都。當有司直陳崇,查得此事,立上彈章,斥寶寵妻忘母。莽即告知太皇太后,將寶免官。

大司空王崇,不願與群小聯絡,稱病乞歸。當有詔書批准,令崇解職,改用甄豐爲大司空。光祿大夫龔勝,大中大夫邴漢,並皆辭官歸里。勝系楚人,節行並茂。同郡人龔舍,與勝友善,勝嘗薦爲諫大夫,舍不肯就征,再召拜光祿大夫,仍然不起,平居以魯詩教授生徒,年至六十八乃終,時人稱爲兩龔。邴漢系琅琊人,亦有清行。兄子曼容,養志自修,爲官不肯過六百石,稍有不合,當即辭歸,因此名望益隆,幾齣漢右。莽尚欲藉此市恩,優禮送歸勝漢。勝漢明知莽奸巧,表面上只好道謝,兩袖清風,飄然自去。擺脫名韁,莫如此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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