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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回 識番情指日解圍 違婦言上書惹禍

前漢演義作者:蔡東藩發佈:福哥

2020-6-16 05:00

卻說黃河為害,非自漢始,歷代以來,常憂潰決,至漢朝開國後,也潰決了好幾次。文帝時河決酸棗,東潰金堤,武帝時河徙頓丘,又決濮陽,元封二年,曾發卒數萬人,塞瓠子河,築宣房宮,後來館陶縣又報河決,分為屯氏河,東北入海,不再堵塞。至元帝永光五年,屯氏河淤塞不通,河流泛濫,所有清河郡屬靈縣鳴犢口,變作汪洋。時馮昭儀兄馮逡,方為清河都尉,請疏通屯氏河,分鎩水力。

元帝曾令丞相御史會議,估計用費,不免過巨,竟致因循不行。建昭四年秋月,大雨十餘日,河果複決館陶及東郡金堤,湮沒四郡三十二縣,田間水深三丈,隳壞官亭盧室四萬餘所。各郡守飛書上報,御史大夫尹忠,尚說是所誤有限,無甚大礙。

成帝下詔切責,斥忠不知憂民,將加嚴譴。忠素來迂闊,見了這道嚴詔,惶急自盡。成帝亟遣大司農非調,調撥錢穀,賑濟災民,一面截留河南漕船五百艘,徙民避水。既而天晴水涸,民復舊居,乃擬堵塞決口,為毖後計。犍為人王延世,素習河工,由杜欽保薦上去,命為河堤使者,監工築堤。

延世巡視河濱,估量決口,飭用竹篾為絡,長四丈,大九圍,中貯小石,由兩船夾載而下,再用泥石為障,費時三十六日,堤得告成。可巧臘盡春來,成帝乘機改元,號為河平。塞一決口,何必改元?進延世為光祿大夫,賜爵關內侯。

忽由西域都尉段會宗,馳書上奏,報稱烏孫小昆彌安犁靡,叛命來攻,請急發兵援應等語。究竟小昆彌何故叛漢,應由小子補敘略情。先是元貴靡為大昆彌,烏就屠為小昆彌,畫境自守,彼此相安。元貴靡死,子星靡代為大昆彌,虧得馮夫人持節往撫,星靡雖弱,幸得保全。事見前文。

後來傳子雌栗靡,被小昆彌末振將,遣人刺死。末振將系烏就屠孫,恐被大昆彌併吞,故先行下手,私逞狡謀。漢廷得信,立遣中郎將段會宗,出使烏孫,冊立雌栗靡季父伊秩靡為大昆彌,再議發兵往討末振將。兵尚未行,伊秩靡已暗使翎侯難棲,誘殺末振將,送歸段會宗,使得復命。

成帝以末振將雖死,子嗣尚存,終為後患,再令段會宗為西域都尉,囑發戊巳校尉及各國兵馬,會討末振將子嗣。戊巳校尉系守邊官名。會宗銜命復往,調了數處人馬,行至烏孫境內,聞得小昆彌嗣立有人,乃是末振將兄子安犁靡,再探知末振將子番邱,雖未得嗣立,仍為貴官。自思率兵進攻,安犁靡與番邱必然合拒,徒費兵力,不如誘誅番邱,免得多勞。計畫已定,遂留住部兵,只率三十騎急進,遣人往召番邱。

番邱問明去使,只有騎兵三十,料不足患,便即帶了數人,來見會宗。會宗喝令左右,縛住番邱,令他跪聽詔書,內言末振將骨肉尋仇,擅殺漢公主子孫,應該誅夷;番邱為末振將子,不能逃罪。讀到此處,即拔劍出鞘,把番邱揮作兩段。番邱從人,不敢入救,慌忙返報小昆彌。小昆彌安犁靡,當然動怒,率兵數千騎來攻會宗。

會宗退至行營,尚恐孤軍深入,或致失利,因亟馳書請援。成帝亟召王鳳入議,鳳記起一人,便即薦舉。是人為誰?就是前射聲校尉陳湯。湯與甘延壽立功西域,僅得賜爵關內侯,已覺得賞不副功。延壽由長水校尉,遷任護軍都尉,當即病歿,惟湯尚無恙。及成帝嗣立,丞相匡衡,復劾湯盜取康居財物,不宜處位,湯坐是免官。

康居曾遣子入侍,湯又上言康居侍子,非真王子,嗣經有司查驗,復稱王子是實,湯語涉虛誣,下獄論死。還是太常丞谷永替他奏免,才得貸罪出獄。惟關內侯的爵賞,因此被奪,降為士伍,淪落有年。王鳳因湯熟諳外事,請成帝召問方略。成帝即宣湯入朝。湯前征郅支,兩臂受濕,不能屈伸,當由成帝特別加恩,諭令免拜。湯謝恩侍立,成帝便將會宗原奏,取出示湯。

湯既看罷,繳呈案上,當面推辭道:『朝中將相九卿,並屬賢才,小臣老病,不足參議!』也是憤懣之詞。

成帝道:『現在國家有急,召君入商,君可勿辭!』

湯方答說道:『依臣愚料,可保無憂。』

成帝問為何因?湯申說道:『胡人雖悍,兵械未利,大約鬚鬍人三名,方可當我一人。今會宗西行,非無兵馬,何至不能抵禦烏孫?況遠道發兵,救亦無及,臣料會宗意見,並非必欲救急,實願大舉報仇,乃有此奏。請陛下勿憂!』

成帝道:『據汝說來,會宗必不致被圍,就使被他圍住,也容易解散了。』

湯屈指算罷道:『不出五日,當有吉音。』全憑經驗得來,故能料事如神。

成帝聽說,喜逐顏開,命王鳳暫停發兵,湯亦辭退。

果然過了四日,接到會宗軍報,小昆彌已經退去。原來小昆彌安犁靡,進攻會宗,會宗也不慌忙,出營與語道:『小昆彌聽着!我奉朝廷命令,來討末振將,末振將雖死,伊子番邱,應該坐罪,與汝卻是無干。汝今敢來圍我,就使我被汝殺死,亦不過九牛亡一毛,漢必大發兵討汝。從前宛王與郅支,懸首藁街,想汝應早聞知,何必自循覆轍哩!』

安犁靡聽了,也覺驚慌,但尚不肯遽服,設詞答辯道:『末振將辜負漢朝,漢欲加罪番邱,何不預先告我?』

會宗道:『我若預告昆彌,倘被聞風逃避,恐昆彌亦將坐罪;況昆彌與番邱,誼關骨肉,必欲捕交番邱,當亦不忍,所以我不便預告,免使昆彌為難。昆彌尚不知諒我苦衷麼?』說得宛轉。  

安犁靡無詞可駁,不得已號泣退回。

會宗一面具奏,一面攜着番邱首級,回朝復命。成帝賜爵關內侯,並黃金百斤。王鳳因湯明足察幾,格外器重,特奏為從事中郎,引入幕府,參決軍謀。後來湯復因受贓得罪,免為庶人,病死長安。惟會宗再使西域,鎮撫數年,壽已七十有五,不及告歸,竟在烏孫國中逝世。西域諸國,並為發喪立祠,可見得會宗平日,威愛兼施,故得此報。了過陳湯段會宗,省得後文重提。

還有一位直臣王尊,辭官家居,王鳳又薦他賢能,召入為諫大夫,署京輔都尉,行京兆尹事。是時終南山有劇盜傰宗,糾眾四掠,大為民害,校尉傅剛,奉命往剿,年余不能蕩平。王鳳因將尊推薦,囑使捕盜。尊蒞任後,盜皆奔避,地方肅清,尊得實授京兆尹,在任三載,威信大行。獨豪貴以為不便,嗾使御史大夫張忠,出頭彈劾,說尊暴虐未改,不宜備位九卿,尊遂致坐免,吏民爭為呼冤。湖縣三老公乘興上書,力為尊代白無辜,乃復起尊為徐州刺史,尋遷東郡太守。

東郡地近黃河,全仗金堤捍衛。尊至東郡,不過數月,忽聞河水盛漲,衝突金堤,急忙跨馬往視,到了堤邊,見水勢很是湍急,奔騰澎湃,險些兒搖動金堤,當下督令民夫,搬運土石,準備堵塞。那知流水無情,所有土石擲下,盡被狂流捲去,反將堤身沖成幾個窟窿。尊看危堤難保,急切也無法可施,只有恭率吏民,虔禱河神。先命左右宰殺白馬,投入河中,自己高捧圭璧,恭恭敬敬的立在堤上,使巫代讀祝文,情願拼身填堤,保全一方民命。

待祝文焚罷,祭禮告成,索性叫左右搭起篷帳,就堤住宿,聽天由命。吏民數十萬人,爭向尊前叩頭,請他回署,尊終不肯去,兀坐不動。俄而水勢越大,浪迭如山,離堤面不過兩三尺,堤上泥土,紛紛墮落,眼見得危在頃刻,無從挽回。吏民各顧生命,陸續逃散,只尊仍然坐着,寸步不離。身旁有一主簿,不敢勸尊他去,獨垂頭涕泣,拼死相從。卻是一個義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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