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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回 迎外藩新主入都 廢昏君太后登殿 之二

前漢演義作者:蔡東藩發布:福哥

2020-6-16 05:00

原來賀在昌邑時,曾有師傅王式,授詩三百五篇,所以遂時常提出,作爲諫言。偏賀習與性成,並未知改,再經太僕丞張敞進諫,亦不見省,戲游如故。一日,正要出遊,有光祿大夫夏侯勝進諫道:『上天久陰不雨,臣下必有異謀,陛下將欲何往呢?』

賀聞言大怒,斥爲妖言惑眾,立命左右將勝縛住,發交有司究辦。有司轉告霍光,光不禁起疑,暗思勝語似有因,或由張安世泄漏隱情,亦未可知。因即召詰安世,安世實未與勝道及,力白冤誣,願與勝當面對質。光乃提勝到來,親加研訊,勝從容答道:『【洪範傳】有言,皇極不守,現象常陰,下人且謀代上位。臣不便明言,故但云臣下有謀。』

光不覺大驚,就是張安世在旁,亦暗暗稱奇,因將勝貸罪釋縛,復任原官。

自經勝一番進諫,幾乎把密謀道破,眼見得廢立大事,不宜再延。光即使田延年往告楊敞,敞雖居相位,並無膽識,聽了延年話語,只是唯唯連聲,那身上的冷汗,已嚇出了不少。

時方盛暑,延年起座更衣,敞妻爲司馬遷女,頗有才能,急從東廂趨出,對敞說道:『大將軍已有成議,特使九卿來報君侯,君侯若不亟允,禍在目前了!』足愧乃夫。

敞尚遲疑未決,可巧延年更衣歸座,敞妻不及迴避,索性坦然相見,與延年當面認定,願奉大將軍教令。延年還報霍光,光即令延年安世兩人,繕定奏牘,妥爲安排。翌旦至未央宮,傳召丞相、御史、列侯,及中二千石、大夫博士,一同入議,連蘇武亦招令與會。百僚多不知何因,應召齊集,光對眾發言道:『昌邑王行跡淫昏,恐危社稷,如何是好?』

大眾聽了,面面相覷,莫敢發言,惟答了幾個是字。田延年奮然起座,按劍前語道:『先帝以幼孤托將軍,委寄全權;無非因將軍忠賢,足安劉氏。今群下鼎沸,社稷將傾,將軍若不立大計,坐令漢家絕祀,試問將軍死後,尚有面目見先帝麼?今日即當議定良謀,群僚中如應聲落後,臣請奮劍加誅,不復容情!』

光拱手稱謝道:『九卿應該責光,天下洶洶不安,光當首先蒙禍了!』

大眾才知光有大變,志在必行,若不相從,定遭殺害,乃俱離座叩首道:『宗社人民,系諸將軍,唯大將軍令,無不遵教!』

光令群臣起來,從袖中取出奏議,遍示群臣,使丞相楊敞領銜,依次署名。名既署齊,遂引大眾至長樂宮,入白太后,具陳昌邑王淫亂情形,不應嗣位。太后年才十五,有何主見,一唯光言聽行。光請太后駕臨未央宮,御承明殿,傳詔昌邑群臣,不得擅入。賀聞太后駕到,不得不入殿朝謁。朝畢趨退,回至殿北溫室中,霍光從後隨入,指揮門吏,遽將室門闔住,不令昌邑群臣入內。賀驚問道:『何故閉門?』

光跪答道:『皇太后有詔,毋納昌邑群臣。』

賀復說道:『這也不妨從緩,何必這般驚人!』好似做夢。

光不與多言,返身趨出。早由車騎將軍張安世,麾集羽林兵,將昌邑群臣,驅至金馬門外,悉數拿下,共得二百餘人,連龔遂、王吉等一併在內,送交廷尉究治。一面報知霍光,光亟傳入昭帝舊日侍臣,將賀監守,囑他小心看護,毋令自盡,致貽殺主惡名。賀尚未知廢立情事,見了新來侍臣,尚顧問道:『昌邑群臣,果犯何罪,乃被大將軍悉數驅逐呢?』

侍臣只答言未知。俄有太后詔傳至,召賀詰問。賀方才惶懼,問詔使道:『我有何罪,偏勞太后召我?』

詔使亦模糊對答。賀無法解免,只好隨往,既至承明殿,遙見上官太后,身服珠襦,坐住武帳中,侍衛森列,武士盈階,尚不知有甚麼大事,戰兢兢的趨至殿前,跪聽詔命。旁有尚書令持著奏牘,朗聲宣讀道:

丞相臣敞,大司馬大將軍臣光,車騎將軍臣安世,度遼將軍臣明友,前將軍臣增,韓增。後將軍臣充國,御史大夫臣義,蔡義。宜春侯臣譚,王譚。當塗侯臣聖,魏聖。  隨桃侯臣昌樂,趙昌樂。杜侯臣屠耆堂,太僕臣延年,杜延年。太常臣昌,大司農臣延年,田延年。宗正臣德,少府臣樂成,廷尉臣光,李光。執金吾臣延壽,李延壽。  大鴻臚臣賢,韋賢。左馮翊臣廣明,田廣明。右扶風臣德,周德。故典屬國臣武,即蘇武等,昧死言皇太后陛下:

自孝昭皇帝棄世無嗣,遣使征昌邑王典喪,身服斬衰,獨無悲哀之心,在道不聞素食,使從官略取女子,載以衣車,私納所居館舍。及入都進謁,立爲皇太子,常私買雞豚以食,受皇帝璽於大行前,就次發璽不封,復使從官持節,引入昌邑從官二百餘人,日與遨遊。且爲書曰:皇帝問侍中君卿,使中御府令高昌,奉黃金千斤,賜君卿娶十妻。又發樂府樂器,引納昌邑樂人,擊鼓歌吹,作俳優戲。

至送葬還宮,即上前殿,召宗廟樂人,悉奏眾樂。乘法駕皮軒鸞旗,驅馳北宮桂宮,弄彘斗虎。召皇太后所乘小馬車,使官奴騎乘,遊戲掖庭之中,與孝昭皇帝宮人蒙等淫亂,詔掖庭令,敢泄言者腰斬。


【後評】

上官太后聽到此處,也不禁怒起,命尚書令暫且住讀,高聲責賀道:『爲人臣子,可如此悖亂麼!』

賀又慚又懼,退膝數步,仍然俯伏。尚書令又接讀道:

取諸侯王列侯二千石綬,及墨綬黃綬,以與昌邑官奴。發御府金錢刀劍玉器彩繒,賞賜所與遊戲之人。沈湎於酒,荒耽於色。自受璽以來,僅二十七日,使者旁午,持節詔諸官署徵發,凡一千一百二十七事,失帝王禮,亂漢制度。臣敞等數進諫,不少變更,日以益甚,恐危社稷,天下不安。

臣敞等謹與博士議,皆曰今陛下嗣孝昭皇帝后,所謂不軌,五辟之屬,莫大不孝。周襄王不能事母,【春秋】曰:『天王出居於鄭!』由不孝出之,示絕於天下也。宗廟重於君,陛下不可以承天序,奉祖宗廟,子萬姓,當廢。臣請有司以一太牢,具告宗廟,謹昧死上聞。


【後評】

尚書令讀畢,上官太后即說一可字,霍光便令賀起拜受詔。賀急仰首說道:『古語有言,天子有諍臣七人,雖無道,不失天下。』說得可笑。

光不待說完,便接口道:『皇太后有詔廢王,怎得尚稱天子?』

說著,即走近賀側,代解璽綬,奉與太后。使左右扶賀下殿,出金馬門,群臣送至闕外。賀自知絕望,因西向望闕再拜道:『愚戇不能任事!』

說罷乃起。自就乘輿副車,霍光特送入昌邑邸中,才向賀告辭道:『王所行自絕於天,臣寧負王,不敢負社稷,願王自愛!臣此後不得再侍左右了。』

隨即涕泣自去。

群臣復請徙賀至漢中,光因處置太嚴,奏請太后仍使賀還居昌邑,削去王號,另給食邑二千戶。惟昌邑群臣,陷王不義,一併處斬。只有中尉王吉,郎中令龔遂,素有諫章,許得減輕,髠爲城旦。賀師王式,本擬論死,式謂曾授賀詩三百五篇,反覆講解,可作諫書,於是也得免死刑。那應死的二百餘人,均被綁赴市曹,淒聲號呼道:『當斷不斷,反受其亂!』這兩句的意思,乃是悔不殺光。但光不問輕重,一體駢誅,也未免任威好殺呢。小子有詩嘆道:

國家爲重嗣君輕,主昧何妨作變更;

只是從官屠戮盡,濫刑畢竟太無情。

賀既廢去,朝廷無主,光請太后暫時省政,且遷勝爲長信少府,爵關內侯,令授太后經術。勝系魯人,素習尚書,至是即將生平所學,指示太后。但太后究是女流,不便久親政務,當由百官會議,選出一位嗣主來了。欲知何人嗣立,且至下回再詳。


【後評】

昌邑王賀,非不可立。但選立之初,宜如何考察,必視賀有君人之德,方可遣使往迎,奈何躁率從事,不問賀之能否爲君,便即貿然迎立耶?光以廣陵失德,主張迎賀,就令不懷私意,而失察之咎,百喙奚辭。且賀在途中,種種不法,史樂成輩均已聞知,與其後來廢立,亦何若預先慎重,遣還昌邑之爲愈乎?況廢立之舉,僥倖成功,設有他變,禍且不測。

伊尹能使太甲之悔過,而霍光徒毅然廢立,專製成事,其不如伊尹多矣!然以後世之莽操視之,則光猶有古大臣風,與跋扈者實屬不同。善善從長,光其猶爲社稷臣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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