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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回 報私仇射斃李敢 發詐謀致死張湯

前漢演義作者:蔡東藩發佈:福哥

2020-6-16 05:00

卻說李廣因失道誤期,憤急自剄,軍士不及搶救,相率舉哀。就是遠近居民,聞廣自盡,亦皆垂涕。廣生平待士有恩,行軍無犯,故兵民相率畏懷,無論識廣與否,莫不感泣。廣從弟李蔡,才能遠出廣下,反得從征有功,封樂安侯,遷拜丞相。廣獨拼死百戰,未沐侯封。嘗與術士王朔談及,朔問廣有無濫殺情事?廣沈吟半晌,方答說道:『我從前為隴西太守,嘗誘殺降羌八百餘人,至今尚覺追悔,莫非為了此事,有傷陰騭麼?』

王朔道:『禍莫大於殺已降,將軍不得封侯,確是為此。』

就是殺霸陵尉亦屬不合。廣嘆息不已。至是竟剄身絕域,裹屍南歸。有子三人,長名當戶,次名椒,又次名敢,皆為郎官。當戶蚤死,椒出為代郡太守,亦先廣病歿,獨敢方從驃騎將軍霍去病,出發代郡。見前回。去病出塞二千餘裏,與匈奴左賢王相遇,交戰數次,統得勝仗,擒住屯頭王韓王等三人,及虜將虜官等八十三人,俘獲無算。左賢王遁去,遂封狼居胥山,禪姑衍山,登臨瀚海,乃班師回朝。

武帝大悅,復增封去病食邑五千八百戶,李敢亦加封關內侯,食邑二百戶。衛青功不及去病,未得益封,惟特置大司馬官職,令青與去病二人兼任。趙食其失道當斬,贖為庶人。這次大舉兩軍,殺獲胡虜,共計得八九萬名,漢軍亦傷亡數萬,喪失馬匹至十萬有餘。功不補患。

惟伊稚斜單于倉皇奔竄,與眾相失,右谷蠡王還道單于陣亡,自立為單于,招收散卒。及伊稚斜單于歸來,方讓還主位,仍為右谷蠡王,單于經此大創,徙居漠北,自是漠南無王庭。趙信勸單于休戰言和,遣使至漢,重議和親。武帝令群臣集議,或可或否,聚訟不休。

丞相長史任敞道:『匈奴方為我軍破敗,正可使為外臣,怎得與我朝敵體言和?』

武帝稱善,因即令敞偕同胡使,北往匈奴。好數月不聞復命,想是由敞唐突單于,因被拘留。武帝未免懷憂,臨朝時輒提及和親利弊。博士狄山,卻主張和親。武帝未以為然,轉問御史大夫張湯。湯窺知武帝微意,因答說道:『愚儒無知,何足聽信!』

狄山也不肯讓步,便接口道:『臣原是甚愚,尚不失為愚忠;若御史大夫張湯,乃是詐忠!』雖是快語,但言之無益,徒然取死。

武帝方寵任張湯,聽狄山言,不禁作色道:『我使汝出守一郡,能勿使胡虜入寇麼?』

狄山答言不能。武帝又問他能任一縣否?山又自言未能。至武帝問居一障,即亭障。山不好再辭,只得答了一個能字。武帝便遣山往邊,居守一障。才閱一月,山竟暴斃,頭顱都不知去向。時人統言為匈奴所殺,其實是一種疑案,無從證明。不白之冤。

朝臣見狄山枉送性命,當然戒懼,何人再敢多嘴,復說和親?但漢兵瘡痍未復,馬亦缺乏,亦不能再擊匈奴。只驃騎將軍霍去病,聞望日隆,所受祿秩,幾與大將軍衛青相埒,青卻自甘恬退,主寵亦因此漸衰。就是故人門下,亦往往去衛事霍,惟滎陽人任安,隨青不去。

既而丞相李蔡,坐盜孝景帝園田,下獄論罪,蔡惶恐自殺。從子李敢,即李廣少子,見父與從叔,並皆慘死,更覺銜哀。他自受封關內侯後,由武帝令襲父爵,得為郎中令。自思父死非罪,常欲報仇。及李蔡自殺,越激動一腔熱憤,遂往見大將軍衛青,問及乃父致死原由。兩下稍有齟齬,敢即出拳相向,向衛青面上擊去。青連忙閃避,額上已略略受傷。嗣經青左右搶護,扯開李敢,敢憤憤而去。敢固敢為,惜太敢死!

青卻不動怒,但在家中調養,用藥敷治,數日即愈,並不與外人說知。偏霍去病是青外甥,往來青家,得悉此事,記在胸中。

既而武帝至甘泉宮遊獵,去病從行,敢亦相隨,正在馳逐野獸的時候,去病覷敢無備,借着射獸為名,竟向敢猛力射去,不偏不倚,正中要害,立即斃命。當有人報知武帝,武帝還左袒去病,只說敢被鹿觸斃,並非去病射死。專制君主,無人敢違,只好替敢拔出箭鏃,舁還敢家,交他殮葬,便即了事。天道有知,巧為報復,不到一年,去病竟致病死。武帝大加悲悼,賜諡景桓侯,並在茂陵旁賜葬,特築高冢,使象祁連山。令去病子嬗襲封。嬗之子侯,亦為武帝所愛,任官奉車都尉,後至從禪泰山,在道病歿。父子俱當壯年逝世,嬗且無嗣,終絕侯封。好殺人者,往往無後。

御史大夫張湯,因李蔡已死,滿望自己得升相位,偏武帝不使為相,另命太子少傅莊青翟繼蔡後任。湯以青翟直受不辭,未嘗相讓,遂陰與青翟有嫌,意欲設法構陷,只因一時無可下手,權且耐心待着。會因湯所擬鑄錢,質輕價重,容易偽造,奸商各思牟利,往往犯法私鑄。有司雖奏請改造五銖錢,但私鑄仍然不絕,楚地一帶,私錢尤多,武帝特召故內史汲黯入朝,拜為淮陽太守,使治楚民。

黯固辭不獲,乃入見武帝道:『臣已衰朽,自以為將填溝壑,不能再見陛下,偏蒙陛下垂恩,重賜錄用。臣實多病,不堪出任郡治,情願乞為中郎,出入禁闥,補闕拾遺,或尚得少貢愚忱,效忠萬一。』

武帝笑說道:『君果薄視淮陽麼?我不久便當召君。現因淮陽吏民,兩不相安,所以借重君名,前去臥治呢。』

黯只好應命,謝別出朝。當有一班故友,前來餞行,黯不過虛與周旋。惟見大行李息,也曾到來,不覺觸着一樁心事,惟因大眾在座,不便與言。待息去後,特往息家回拜,屏人與語道:『黯被徙外郡,不得預議朝政,但思御史大夫張湯,內懷奸詐,欺君罔上,外挾賊吏,結黨為非,公位列九卿,若不早為揭發,一旦湯敗,恐公亦不免同罪了!』卻是個有心人。

息本是個模稜人物,怎敢出頭劾湯?不過表面上樂得承認,說了一聲領教,便算敷衍過去。黯乃告辭而往,自去就任。息仍守故態,始終未敢發言。那張湯卻攬權怙勢,大有順我便生,逆我就死的氣勢。大農令顏異,為了白鹿皮幣一事,獨持異議。白鹿皮幣見前文。武帝心下不悅,湯且視如眼中釘,不消多時,便有人上書訐異,說他陰懷兩端,武帝即令張湯查辦。

湯早欲將異致死,得了這個機會,怎肯令他再生?當下極力羅織,卻沒有的確罪證,只有時與座客談及新法,不過略略反唇,湯就援作罪案,復奏上去。謂顏異位列九卿,見有詔令不便,未嘗入奏,但好腹誹,應該論死。武帝不分皂白,居然准奏。看官閱過秦朝苛律,誹謗加誅,至文帝時已將此禁除去,那知張湯,不但規復秦例,還要將腹誹二字,指作異罪,平白地把他殺死,豈非慘聞!異既冤死,又將腹誹論死法,加入刑律。比秦尤暴,漢武不得辭咎。試想當時這班大臣,還有何人再敢忤湯,輕生試法呢?

御史中丞李文,與湯向有嫌隙,遇有文書上達,與湯有關,文往往不為轉圜。湯又欲算計害文,適有湯愛吏魯謁居,不待湯囑,竟使人詣闕上書,誣告文許多奸狀。武帝怎知暗中情弊!當然將原書發出,仍要這老張查問。李文還有何幸,不死也要處死了。又了掉一個。

那張湯正在得意,不料一日入朝,竟由武帝啟問道:『李文為變,究系何人詳知情實?原書中不載姓名,可曾查出否?』

湯已知告發李文,乃是府史魯謁居所為,此時不便實告,只得佯作驚疑,半晌才答道:『這當是李文故人,與文有怨,所以告發隱情。』

武帝才不復問,湯安然趨出,還至府中,正想召入謁居,與他密談,偏經左右報告,說是謁居有病,未能進見。死在眼前,何苦逞刁。湯慌忙親去探問,見謁居病不能興,但在榻上呻吟,說是兩足奇痛。湯啟衾看明,果然兩足紅腫,不由的替他撫摩。一介小吏,乃得主司這般優待,真是聞所未聞。無奈謁居消受不起,過了旬月,竟爾嗚呼畢命。謁居無子,只有一弟同居長安,家中亦沒有甚麼積儲,一切喪葬,概由湯出資料理,不勞細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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