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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回 嗣帝祚董生進三策 應主召申公陳兩言

前漢演義作者:蔡東藩發佈:福哥

2020-6-16 05:00

卻說周亞夫到了大廷,已由景帝派出問官,責令亞夫對簿,且取出一封告密原書,交與閱看。亞夫覽畢,全然沒有頭緒,無從對答。原來亞夫子恐父年老,預備後事,特向尚方掌供御用食物之官。買得甲楯五百具,作為他時護喪儀器。尚方所置器物,本有例禁,想是亞夫子貪佔便宜,秘密托辦,一面飭傭工運至家中,不給佣錢。傭工心中懷恨,竟說亞夫子偷買禁物,意圖不軌,背地裏上書告密。景帝方深忌亞夫,見了此書,正好作為罪證,派吏審問,其實亞夫子未嘗稟父,亞夫毫不得知,如何辯說,問官還道他倔強負氣,復白景帝。景帝怒罵道:『我亦何必要他對答呢?』

遂命將亞夫移交大理。即廷尉,見前。亞夫子聞知,慌忙過視,見乃父已入獄中,才將原情詳告。亞夫也不暇多責,付之一嘆。及大理當堂審訊,竟向亞夫問道:『君侯何故謀反?』

亞夫方答辯道:『我子所買,乃係葬器,怎得說是謀反呢!』

大理又譏笑道:『就使君侯不欲反地上,也是欲反地下,何必諱言!』

亞夫生性高傲,怎禁得這般揶揄,索性瞑目不言,仍然還獄。一連餓了五日,不願進食,遂致嘔血數升,氣竭而亡,適應了許負的遺言。命也何如。

景帝聞亞夫餓死,毫不賻贈,但更封亞夫弟堅為平曲侯,使承絳侯周勃遺祀。那皇后親兄王長君,卻得從此出頭,居然受封為蓋侯了。莫非縈私!獨丞相劉舍,就職五年,濫竽充數,無甚補益,景帝也知他庸碌,把他罷免,升任御史大夫衛綰為丞相。綰系代人,素善弄車,得寵文帝,由郎官遷授中郎將,為人循謹有餘,幹練不足。景帝為太子時,曾召文帝侍臣,同往宴飲,惟綰不應召,文帝越加器重。謂綰居心不貳,至臨崩時曾囑景帝道:『衛綰忠厚,汝應好生看待為是!』

景帝記着,故仍使為中郎將。未幾齣任河間王太傅,吳楚造反,綰奉河間王命,領兵助攻,得有戰功,因超拜中尉,封建陵侯。嗣復徙為太子太傅,更擢為御史大夫。劉舍免職,綰循資升任,也不過照例供職,無是無非。至御史大夫一職,卻用了南陽人直不疑。不疑也做過郎官,郎官本無定額,並皆宿衛宮中,人數既多,退班時輒數人同居,呼為同舍。會有同舍郎告歸,誤將別人金錢攜去,失金的郎官,還道是不疑盜取,不疑並不加辯,且措資代償。未免矯情。

嗣經同舍郎假滿回來,仍將原金送還失主,失主大慚,忙向不疑謝過。不疑才說明意見,以為大眾蒙謗,寧我受誣,於是眾人都稱不疑為長老。及不疑遷任中大夫,又有人譏他盜嫂無行,徒有美貌。不疑仍不與較,但自言我本無兄,從來也因從擊吳楚得封塞侯,兼官衛尉,衛綰為相,不疑便超補御史大夫,兩人都自守本分,不敢妄為。但欲要他治國平天下,卻是相差得多呢!斷煞兩人。

景帝又用寧成為中尉。寧成專尚嚴酷,比郅都還要辣手,曾做過濟南都尉,人民疾首,並且居心操行,遠不及郅都的忠清。偏景帝視為能吏,叫他主持刑政,正是嗜好不同,別具見解。看他詔令中語,如疑獄加讞,景帝中五年詔令。治獄務寬,後元年詔令。也說得仁至義盡,可惜是徒有虛文,言與行違,就是戒修職事,後一年詔令。詔勸農桑,禁采黃金珠玉,後三年詔令。亦未必臣民逖聽,一道同風。可見景帝所為,遠遜乃父,史家以文景並稱,未免失實。不過與民休息,無甚紛更,還算有些守成規範。到了後三年孟春,猝然遇病,竟致崩逝,享壽四十有八,在位一十六年。遺詔賜諸侯王列侯馬各二駟,吏二千石,各黃金二斤,民戶百錢,出宮人歸家,終身不復役使,作為景帝身後隆恩。

太子徹嗣皇帝位,年甫十有六歲,就是好大喜功、比跡秦皇的漢武帝。回顧本書第一回。尊皇太后竇氏為太皇太后,皇后王氏為皇太后,上先帝廟號為孝景皇帝,奉葬陽陵。武帝未即位時,已娶長公主女陳阿嬌為妃,此時尊為天子,當然立陳氏為皇后。金屋貯嬌,好算如願。又尊皇太后母臧兒為平原君,連臧兒所生子田蚡田勝,亦予榮封。蚡為武安侯,勝為周陽侯。臧兒改嫁田氏,已與王氏相絕,田氏二子怎得無功封侯?即此已見武帝不遵祖制。所有丞相御史等人,暫仍舊職,未幾已將改年。向來新皇嗣統,應該就先帝崩後,改年稱元,以後便按次遞增,就使到了一百年,也沒有再三改元等事。自文帝誤信新埋平候日再中,乃有二次改元的創聞。見五十一回。

景帝未知干盅,還要踵事增華,索性改元三次,史家因稱為前元中元後元,作為區畫。武帝即位一年,照例改元,本不足怪,惟後來且改元十餘次,有司曲意獻諛,謂改元宜應天瑞,當用瑞命紀元,選取名號,因此從武帝第一次改元為始,迭用年號相系。元年年號,叫作建元,這是在武帝元鼎三年時新作出來,由後追前,各系年號,後人依書編敘,就稱武帝第一年為建元元年。看官須知年號開始,創自武帝,也是一種特別紀念,垂為成例呢。標明始事,應有之筆。

武帝性喜讀書,雅重文學,一經踐祚,便頒下一道詔書,命丞相御史列侯郡守諸侯相等,舉薦賢良方正、直言極諫之士。於是廣川人董仲舒,菑川人公孫弘,會稽人嚴助,以及各處有名儒生,並皆被選,同時入都,差不多有百餘人。武帝悉數召入,親加策問,無非詢及帝王治要。一班對策士子,統皆凝神細思,屬筆成文,約莫有三五時,依次呈繳,陸續退出。武帝逐篇披覽,無甚合意,及看到董仲舒一卷,乃是詳論天人感應的道理,說得原原本本,計數千言。當即擊節稱賞,嘆為奇文。

原來仲舒少治【春秋】,頗有心得,景帝時已列名博士,下帷講誦,目不窺園,又閱三年有餘,功益精進。遠近學子,俱奉為經師。至是詣闕對策,正好把生平學識,抒展出來,果然壓倒群儒,特蒙知遇。武帝見他言未盡意。復加策問,至再至三。仲舒更迭詳對,統是援據【春秋】,歸本道學,世稱為天人三策,傳誦古今。小子無暇抄錄,但記得最後一篇,尤關重要,乃是請武帝崇尚孔子,屏黜異言。大略說是:

臣聞天者群物之祖,故遍復包含而無所殊。聖人法天而立道,亦溥愛而無私。春者天之所以生也,仁者君之所以愛也,夏者天之所以長也,德者君之所以養也,霜者天之所以殺也,刑者君之所以罰也,故孔子作【春秋】,上揆之天道,下質諸人情,書邦家之過,兼災異之變,以此見人之所為,其美惡之極,乃與天地流通,而往來相應,此亦言天之一端也。夫天令之謂命,命非聖人不行,質樸之謂性,性非教化不成,人慾之謂情,情非制度不節,是故古之王者,上謹於承天意,以順命也,下務明教化民,以成性也,正法度之宜,別上下之序,以防欲也。

修此三者,而大本舉矣,人受命於天,固超然異於群生,故孔子曰:天地之性人為貴,明於天性,知自貴於物,然後知仁義,知仁義然後重禮節,重禮節然後安處善,安處善然後樂循理,樂循理然後謂之君子。臣又聞之:聚少成多,積小致巨,故聖人莫不以晻與暗字通。致明,以微致顯。是以堯發於諸侯,舜興於深山,非一日而顯也。蓋有漸以致之矣。言出於己,不可塞也。行發於身,不可掩也,言行之大者,君子所以動天地也,故盡小者大,慎微者著。積善在身,猶長日加益而人不知也,積惡在身,猶火之銷膏而人不見也,此唐虞之所以得令名,而桀紂之可為悼懼者也。夫樂而不亂,復而不厭者,謂之道。

道者萬世無敝,敝者道之失也。夏尚忠,殷尚質,周尚文者,救敝之術,當用此也。道之大原出於天,天不變,道亦不變,是以禹繼舜,舜繼堯,三聖相授,而守一道,不待救也。由是觀之,繼治世者其道同,繼亂世者其道變,今大漢繼亂之後,若宜少損周之文致,用夏之忠者。夫古之天下,猶今之天下,共是天下,古大治而今遠不逮,安所繆盩而陵夷若是,意者有所失於古之道與?有所詭於天之理與?天亦有所分予,予之齒者去其角,傅之翼者兩其足,是所受大者,不得取小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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