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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回 中行說叛國降虜庭 緹縈女上書贖父罪 之二

前漢演義作者:蔡東藩發布:福哥

2020-6-16 05:00

漢使攜了匈奴復書,歸報文帝,且將中行說所言,敘述一遍,文帝且悔且憂,屢與丞相等議及,注重邊防。梁王太傅賈誼,聞得匈奴悖嫚,又上陳三表五餌的秘計,對待單于。大略說是:

臣聞愛人之狀,好人之技,仁道也,信爲大操常義也,愛好有實,已諾可期,十死一生,彼將必至,此三表也。賜之盛服車乘以壞其目,賜之盛食珍味以壞其口,賜之音樂婦人以壞其耳,賜之高堂邃宇倉庫奴婢以壞其腹,於來降者嘗召幸之,親酌手食相娛樂以壞其心,此五餌也。

誼既上書,復自請爲屬國官吏,主持外交,謂能系單于頸,笞中行說背,說得天花亂墜,議論驚人。未免誇張。文帝總恐他少年浮誇,行不顧言,仍將來書擱置,未嘗照行。一年又一年,已是文帝十年了,文帝出幸甘泉,親察外情,留將軍薄昭守京。昭得了重權,遇事專擅,適由文帝遣到使臣,與昭有仇,昭竟將來使殺死。

文帝聞報,忍無可忍,不得不把他懲治。只因賈誼前上治安策中,有言公卿得罪,不宜拘辱,但當使他引決自裁,方是待臣以禮等語。於是令朝中公卿,至薄昭家飲酒,勸使自盡。昭不肯就死,文帝又使群臣各著素服,同往哭祭。昭無可奈何,乃服藥自殺。昭爲薄太后弟,擅戮帝使,應該受誅,不過文帝未知預防,縱成大罪,也與淮南王劉長事相類。這也由文帝有仁無義,所以對著宗親,不能無憾哩。敘斷平允。

越年爲文帝十一年,梁王揖自梁入朝,途中馳馬太驟,偶一失足,竟致顛蹶。揖墜地受傷,血流如注,經醫官極力救治,始終無效,竟致畢命。梁傅賈誼,爲梁王所敬重,相契甚深,至是聞王暴亡,哀悲的了不得,乃奏請爲梁王立後。且言淮陽地小,未足立國,不如併入淮南。惟淮陽水邊有二三列城,可分與梁國,庶梁與淮南,均能自固云云。文帝覽奏,願如所請,即徙淮陽王武爲梁王,武與揖爲異母兄弟,揖無子嗣,因將武調徙至梁,使武子過承揖祀。又徙太原王參爲代王,並有太原。武封淮陽王,參封太原王,見四七、四八回中。這且待後再表。

惟賈誼既不得志,並痛梁王身死,自己爲傅無狀,越加心灰意懶,鬱鬱寡歡,過了年余,也至病瘵身亡。年才三十三歲。後人或惜誼不能永年,無從見功,或謂誼幸得蚤死,免至亂政,眾論悠悠,不足取信,明眼人自有真評,毋容小子絮述了。以不斷斷之。

且說匈奴國主稽粥單于,自得中行說後,大加親信,言聽計從。中行說導他入寇,屢爲邊患,文帝十一年十一月中,又入侵狄道,掠去許多人畜。文帝致書匈奴,責他負約失信,稽粥亦置諸不理。邊境戍軍,日夕戒嚴,可奈地方袤延,約有千餘里,顧東失西,顧西失東,累得兵民交困,雞犬不寧。當時有一個太子家令,姓鼌名錯,  音措初習刑名,繼通文學,入官太常掌故,進爲太子舍人,轉授家令。

太子啟喜他才辯,格外優待,號爲智囊。他見朝廷調兵征餉,出御匈奴,因即乘機上書,詳陳兵事。無非衒才。大旨在得地形、卒服習、器用利三事,地勢有高下的分別,匈奴善山戰,中國善野戰,須舍短而用長;士卒有強弱的分別,選練必精良,操演必純熟,毋輕舉而致敗;器械有利鈍的分別,勁弩長戟利及遠,堅甲銛刃利及近,貴因時而制宜。

結末復言用夷攻夷,最好是使降胡義渠等,作爲前驅,結以恩信,賜以甲兵,與我軍相爲表里,然後可制匈奴死命。統篇不下數千言,文帝大爲稱賞,賜書褒答。錯又上言發卒守塞,往返多勞,不如募民出居塞下,教以守望相助,緩急有資,方能持久無虞,不致渙散。還有入粟輸邊一策,乃是令民納粟入官,接濟邊餉,有罪可以免罪,無罪可以授爵,就入粟的多寡,爲級數的等差。此說爲賣官鬻爵之俑,最足誤國。文帝多半採用,一時頗有成效,因此錯遂得寵。

錯且往往引經釋義,評論時政。說起他的師承,卻也有所傳授。錯爲太常掌故時,曾奉派至濟南,向老儒伏生處,專習尚書。伏生名勝,通尚書學,曾爲秦朝博士,自秦始皇禁人藏書,伏生不能不取書出毀,只有尚書一部,乃是研究有素,不肯繳出,取藏壁中。及秦末天下大亂,伏生早已去官,避亂四徙,直至漢興以後,書禁復開,才敢回到家中,取壁尋書。偏壁中受著潮濕,將原書大半爛毀,只剩了斷簡殘編,取出檢視,僅存二十九篇,還是破碎不全。

文帝即位,詔求遺經,別經尚有人民藏著,陸續獻出,獨缺尚書一經。嗣訪得濟南伏生,以尚書教授齊魯諸生,乃遣錯前往受業。伏生年衰齒落,連說話都不能清晰,並且錯籍隸潁川,與濟南距離頗遠,方言也不甚相通,幸虧伏生有一女兒,名叫羲娥,夙秉父傳,頗通尚書大義。

當伏生講授時,伏女立在父側,依著父言,逐句傳譯,錯才能領悟大綱。尚有兩三處未能體會,只好出以己意,曲爲引伸。其實伏生所傳尚書二十九篇,原書亦已斷爛,一半是伏生記憶出來,究竟有無錯誤,也不能悉考。後至漢武帝時,魯恭王壞孔子舊宅,得孔壁所藏書經,字跡亦多腐蝕,不過較伏生所傳,又加二十九篇,合成五十八篇,由孔子十二世孫孔安國考訂箋注,流傳後世。這且慢表。

惟鼌錯受經伏生,實靠著伏女轉授,故後人或說他受經伏女,因父成名,一經千古,也可爲女史生色了。不沒伏女。當時齊國境內,尚有一個閨閣名姝,揚名不朽,說將起來,乃是前漢時代的孝女,比那伏女羲娥,還要膾炙人口,世代流芳。看官欲問她姓名,就是太倉令淳于意少女緹縈。從伏女折入緹縈,映帶有致。

淳于意家居臨淄,素好醫術,嘗至同郡元里公乘陽慶處學醫。公乘系漢官名,意在待乘公車,如征君同義。慶已七十餘歲,博通醫理,無子可傳,自淳于意入門肄業,遂將黃帝扁鵲脈書,及五色診病諸法,一律取授,隨時講解。意悉心研究,三年有成,乃辭師回里,爲人治病,能預決病人生死,一經投藥,無不立愈,因此名聞遠近,病家多來求醫,門庭如市。

但意雖善醫,究竟只有一人精力,不能應接千百人,有時不堪煩擾,往往出門遊行。且向來落拓不羈,無志生產,曾做過一次太倉令,未幾辭去,就是與人醫病,也是隨便取資,不計多寡。只病家踵門求治,或值意不在家中,竟致失望,免不得憤懣異常,病重的當即死了。死生本有定數,但病人家屬,不肯這般想法,反要說意不肯醫治,以致病亡。怨氣所積,釀成禍祟。

至文帝十三年間,遂有勢家告發意罪,說他借醫欺人,輕視生命。當由地方有司,把他拿訊,讞成肉刑。只因意曾做過縣令,未便擅加刑罰,不能不奏達朝廷,有詔令他押送長安。爲醫之難如此。

意無子嗣,只有五女,臨行時都去送父,相向悲泣。意長嘆道:『生女不生男,緩急無所用。』

爲此兩語,激動那少女緹縈的血性,遂草草收拾行李,隨父同行。好容易到了長安,意被系獄中,緹縈竟拼生詣闕,上書籲請。文帝聽得少女上書,也爲驚異,忙令左右取入。展開一閱,但見書中有要語云:

妾父爲吏,齊中嘗稱其廉平,今坐法當刑,妾傷夫死者不可復生,刑者不可復屬,雖欲改過自新,其道莫由,終不可得。妾願沒入爲官婢,以贖父刑罪,使得改過自新也。

文帝閱畢,禁不住悽惻起來,便命將淳于意赦罪,聽令挈女歸家。小子有詩讚緹縈道:

欲報親恩入漢關,奉書詣闕拜天顏,

世間不少男兒漢,可似緹縈救父還。

既而文帝又有一詔,除去肉刑。欲知詔書如何說法,待至下回述明。


【後評】

與外夷和親,已爲下策,又強遣中行說以附益之,說本閹人,即令其存心無他,猶不足以供使令,況彼固有言在先,將爲漢患耶!文帝必欲遣說,果何爲者?賈誼三表五餌之策,未盡可行,即如鼌錯之屢言邊事,有可行者,有不可行者。要之御夷無他道,不外內治外攘而已,舍此皆非至計也。錯受經於伏生,而伏女以傳;伏女以外,又有上書贖罪之緹縈,漢時去古未遠,故尚有女教之留遺,一以傳經著,一以至孝聞,巾幗中有此人,賈鼌輩且有愧色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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