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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回 易幼主諸呂加封 得悍婦兩王枉死 之二

前漢演義作者:蔡東藩發佈:福哥

2020-6-16 05:00

子春道:『足下既知太后隱衷,何不轉告大臣,立刻奏請?呂產若得封王,足下亦不失為萬戶侯,否則足下知情不言,必為太后所恨,禍且及身了!』

田生之請封呂產,實是為劉澤着想,略跡原心,尚屬可恕。張釋驚喜道:『非君提醒此意,我且失機,他日得如君言,定當圖報。』

子春謙遜一番,又各飲了好幾杯,方才盡歡而別。

不到數日,即由呂太后升殿,問及群臣,決意廢去呂嘉,改立他人。群臣已經張釋示意,便將呂產保薦上去,太后甚喜,下詔廢呂王嘉,立呂王產,至退朝後,取出黃金千斤,賞與張釋。釋卻不忘前言,分金一半,轉贈田子春。子春堅辭不受,釋愈加敬禮,引為至交。嗣是常相往來,遇事輒商。子春方得做到本題,乘間進言道:『呂產為王,諸大臣究未心服,看來須要設法調停,才得相安。』

釋問他有何妙法?

子春道:『現今營陵侯劉澤,為諸劉長,雖得兼官大將軍,究竟未受王封,不免怨望。足下何不入白太后,裂十餘縣,封澤為王?澤得了王封,必然心喜,諸大臣亦可無異言,就是呂王地位,也因此鞏固了。』

釋甚以為然,便去進白太后。太后本不欲多封劉氏,此時聽了釋言,封劉就是安呂,不為無計,並且澤妻為呂嬃女,婚媾相關,當無他患,乃封劉澤為琅琊王,遣令就國。子春為澤運動,已得成功,方自往見澤,向澤道賀。澤已查知封王原因,功出子春,當即下座相迎,延令就坐,盛筵相待。子春飲了數觥,便命撤席。澤不禁動疑,問為何事?

子春道:『王速整裝登程,幸勿再留,仆當隨王同行便了。』

澤尚欲再問,子春但促他速行,不肯明言。故意弄巧。澤乃罷飲整裝,夤夜備齊。子春返至寓所,草草收拾,俟至翌晨,復去催澤辭行。澤入宮謁見太后,報告行期,太后並不多言,澤即頓首告退。一出宮門,已由子春辦好車馬,請澤登車,一鞭加緊,馬不停蹄,匆匆的馳出函谷關。既越關門,復急走數十裏,始命緩轡徐行。澤尚以為疑,後來得知太后生悔,飭人追還,行至函谷關,已知無及,方才折回。

澤乃服子春先見,格外禮遇,歡然就國去了。

太后方悔封劉澤,苦難收回成命,再加趙王友的妻室,入宮告密,說是趙王將有他變,氣得呂太后倒豎雙眉,立派使人,召還趙王。究竟趙王有無異謀,詳查起來,實是子虛烏有,都由他妻室呂氏,信口捏造,有意架誣。呂女為趙王妻,仗着呂太后勢力,欺凌趙王。趙王屢與反目,別愛他姬,呂氏且妒且怒,遂不與趙王說明,徑至長安,入白太后道:『趙王聞得呂氏為王,常有怨言,平居屢語人道:「呂氏怎得為王?太后百年後,我定當討滅呂氏,使無孑遺。」此外尚有許多妄語,無非是與諸呂尋仇,故特來報聞。』

呂太后信以為真,怎肯干休?一俟趙王召到,也不訊明虛實,立把他錮住邸中,派兵監守,不給飲食。趙王隨來的從吏,私下進饋,都被衛兵阻住,甚且拘系論罪。可憐趙王友無從得食,餓得氣息奄奄,因作歌鳴冤道:

諸呂用事兮劉氏微,迫脅王侯兮強授我妃!

我妃既妒兮誣我以惡,讒女亂國兮上曾不寤!

我無忠臣兮何故棄國,自決中野兮蒼天與直!

吁嗟不可悔兮寧早自戕,為王餓死兮誰者憐之,

呂氏絕理兮托天報仇!

歌聲嗚嗚,飢腸轆轆,結果是餓死邸中。所遺骸骨,但用民禮藁葬長安,未知他妻曾否送葬。呂太后遂徙梁王恢為趙王,改封呂王產為梁王,又將後宮子太封濟川王。產始終不聞就國,留京為少帝太傅。太尚年幼,亦不令東往,仍住宮中。趙王恢妻,便是呂產的女兒,閫內雌威,不可嚮邇,恢秉性孺弱,屢為所制。及移梁至趙,恢本不甚願意,且從前趙都官吏,半為呂氏所把持,至此復由梁地帶去隨員,亦有呂姓多人,兩處蟠互,累得恢事事受制,一些兒沒有主權。那位床頭夜叉,氣焰越威,竟將恢所寵愛的姬妾,用藥毒死。恢既經鬱憤,復兼悲悼,輾轉思想,毫無生趣,因撰成歌詩四章,令樂工譜入管弦,如怨如慕,如泣如訴,益令恢悲不自勝,索性仰藥自盡,到冥府中追尋愛姬,重續舊歡去了。倒是一個情種。

趙臣奏報恢喪,呂太后不責產女,反說恢為一婦人,竟甘自殉,上負宗廟,有虧孝道,不准再行立嗣。另遣使臣至代,授意代王,令他徙趙。代王恆避重就輕,情願長守代邊,不敢移封趙地,乃托朝使告辭。使臣返報呂太后,呂太后遂立呂祿為趙王,留官都中。祿父就是呂釋之,時已去世,特追封為趙昭王。會聞燕王建病歿,遺有一子,乃是庶出,呂太后不欲他承襲封爵,潛遣刺客赴燕,刺死建子,獨封呂台子通為燕王。於是高祖八男,僅存二人,一是代玉恆,一是淮南王長,加入齊吳楚及琅琊等國,總算還有六七國。恆山淮陽濟川三國姓氏可疑,故不列入。那呂氏亦有三王,呂產王梁,呂祿王趙,呂通王燕,與劉氏勢力相侔。而且產祿遙領藩封,仍然蟠踞宮廷,手握兵馬大權,勢傾內外,這卻非劉氏諸王,所能與敵。劉家天下,幾已變做呂家天下了!

流光如駛,倏忽八年,這八年內,統是呂太后專制時代,陰陽反變,災異迭生,忽而地震,忽而山崩,忽而水溢,忽而紅日晦冥,星且晝現。呂太后卻也有些知覺,嘗見日食如鈎,向天嗔語道:『這莫非為我不成?』

話雖如此,終究是本性難移,活一日,干一日,除死方休。少帝弘名為人主,不使與政,簡直與木偶無二。內惟臨光侯呂嬃,左丞相審食其,大謁者張釋,出納詔奏,參贊秘謀;外惟呂產呂祿,分典禁兵,護衛宮廷。右丞相陳平,太尉周勃,有位無權,有權無柄,不過旅進旅退,借保聲名。獨有一位劉家子孫,少年負氣;慷慨激昂,他卻不肯冒昧圖功,暗暗的待着機會,來出風頭。小子有詩詠道:

不顧綱常只逆施,婦人心性總偏私;

須知龍種非全替,且看筵前拔劍時。

欲知此人為誰,待至下回再詳。


【後評】

婦道從夫,乃古今之通例,呂雉若不為劉家婦,如何得為皇后,如何得為皇太后!富貴皆出自夫家,奈何遽忘劉氏,徒欲尊寵諸呂乎?當其媾婚劉呂之時,尚不過欲母家子侄,同享榮華,非必欲遽傾劉氏也。然古人有言,物莫能兩大,劉呂並權,勢必相傾,彼呂氏兩女,猶棄其夫而不顧,況產祿乎?

田子春為劉澤計,先勸張釋諷示大臣,請封呂產,然後以劉澤繼之。澤居外而產居內,以勢力論,澤亦何能及產!但觀子春之本心,實為劉澤起見,且後來之安劉滅呂,澤與有功,故本回敘及此事,詳而不略,貶亦兼褒。至若陳平周勃,則力斥其逢迎之失,不以後事而曲恕之,書法不隱,是固一良史手筆也,若徒以小說目之,傎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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