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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回 折雄狐片言杜禍 看人彘少主驚心 之二

前漢演義作者:蔡東藩發布:福哥

2020-6-16 05:00

甫經趨出,那呂嬃已經進來,至呂后前哭訴噲冤。並言陳平實主謀殺噲,應該加罪。呂后怫然道:『汝亦太錯怪好人,他要殺噲,噲死久了,爲何把他押解進來?』

呂嬃道:『他聞先帝駕崩,所以變計,這正是他的狡猾,不可輕信。』

呂后道:『此去到燕,路隔好幾千里,往返須閱數旬,當時先帝尚存,曾命他立斬噲首,他若斬噲,亦不得責他專擅。奈何說他聞信變計呢?況汝我在都,尚不能設法解救,幸得他保全噲命,帶同入京,如此厚惠,正當感謝,想汝亦有天良,爲什麼恩將仇報哩?』

這一番話,駁得呂嬃啞口無言,只好退去。未幾樊噲解到,由呂后下了赦令,將噲釋囚。噲入宮拜謝,呂后道:『汝的性命,究虧何人保護?』

噲答稱是太后隆恩。呂后道:『此外尚有他人否?』

噲記起陳平附耳密言,自然感念,便即答稱陳平。呂后笑道:『汝倒還有良心,不似汝妻痴狂哩!』都不出陳平所料。

噲乃轉向陳平道謝。聰明人究占便宜,平非但無禍,反且從此邀寵了。

惟呂太后既得專權,自思前時謀誅諸將,不獲告成,原是無可如何,若宮中內政,由我主持,平生所最切齒的,無過戚姬,此番卻在我手中,管教她活命不成。當下吩咐宮役,先將戚姬從嚴處置,援照髠鉗爲奴的刑律,加她身上。可憐戚姬的萬縷青絲,盡被宮役拔去,還要她卸下宮裝,改服赭衣,驅入永巷內圈禁,勒令舂米,日有定限。戚姬只知彈唱,未嫻井臼,一雙柔荑的玉手,怎能禁得起一個米杵?偏是太后苛令,甚是森嚴,欲要不遵,實無別法。何不自盡。沒奈何勉力掙扎,攜杵學舂,舂一回,哭一回,又編成一歌,且哭且唱道:

子爲王,母爲虜!終日舂,薄暮常與死相伍!相離三千里,誰當使告汝!

歌中寓意,乃是紀念趙王如意,汝字就指趙王。不料被呂太后聞知,憤然大罵道:『賤奴尚想倚靠兒子麼?』

說著,便使人速往趙國,召趙王如意入朝。一次往返,趙王不至,二次往返,趙王仍然不至。呂太后越加動怒,問明使人,全由趙相周昌一人阻往。昌曾對朝使道:『先帝囑臣服事趙王,現聞太后召王入朝,明明是不懷好意,臣故不敢送王入都。王亦近日有病,不能奉詔,只好待諸他日罷!』

呂太后聽了,暗思周昌作梗,本好將他拿問,只因前時力爭廢立,不爲無功,此番不得不略爲顧全,乃想出一調虎離山的法兒,征昌入都,昌不能不至。及進謁太后,太后怒叱道:『汝不知我怨戚氏麼?爲何不使趙王前來?』

昌直言作答道:『先帝以趙王托臣,臣在趙一日,應該保護一日,況趙王系嗣皇帝少弟,爲先帝所鍾愛。臣前力保嗣皇帝,得蒙先帝信任,無非望臣再保趙王,免致兄弟相戕,若太后懷有私怨,臣怎敢參預?臣唯知有先帝遺命罷了!』

呂太后無言可駁,叫他退出,但不肯再令往趙。一面派使飛召趙王,趙王已失去周昌,無人作主,只得應命到來。

是時惠帝年雖未冠,卻是仁厚得很,與呂后性情不同。他見戚夫人受罪司舂,已覺太后所爲,未免過甚。至趙王一到,料知太后不肯放鬆,不如親自出迎,與同居住,省得太后暗中加害。於是不待太后命令,便乘輦出迓趙王。可巧趙王已至,就攜他上車,一同入宮,進見太后。太后見了趙王,恨不得親手下刃,但有惠帝在側,未便驟然發作,勉強敷衍數語。惠帝知母不歡,即挈趙王至自己宮中。好在惠帝尚未立後,便教他安心住著,飲食臥起,俱由惠帝留心保護。好一個阿哥,可惜失之柔弱。

趙王欲想一見生母,經惠帝婉言勸慰,慢慢設法相見。畢竟趙王年幼,遇事不能自主,且恐太后動怒,只好含悲度日。太后時思害死趙王,惟不便與惠帝明言,惠帝也不便明諫太后,但隨時防護趙王。

俗語說得好,明槍易躲,暗箭難防,惠帝雖愛護少弟,格外注意,究竟百密也要一疏,保不定被他暗算。光陰易過,已是惠帝元年十二月中,惠帝趁著隆冬,要去射獵,天氣尚早,趙王還臥著未醒,惠帝不忍喚起,且以爲稍離半日,諒亦無妨,因即決然外出。待至射獵歸來,趙王已七竅流血,嗚呼畢命!惠帝抱定屍首,大哭一場,不得已吩咐左右,用王禮殮葬,諡爲隱王。後來暗地調查,或雲鴆死,或雲扼死,欲要究明主使,想來總是太后娘娘,做兒子的不能罪及母親,只好付諸一嘆!惟查得助母爲虐的人物,是東門外一個官奴,乃密令官吏搜捕,把他處斬,才算爲弟泄恨,不過瞞著母后,秘密處治罷了。

哪知余哀未了,又起驚慌,忽有宮監奉太后命,來引惠帝,去看『人彘』。惠帝從未聞有『人彘』的名目,心中甚是稀罕,便即跟著太監,出宮往觀。宮監曲曲折折,導入永巷,趨入一間廁所中,開了廁門,指示惠帝道:『廁內就是「人彘」哩。』

惠帝向廁內一望,但見是一個人身,既無兩手,又無兩足,眼內又無眼珠,只剩了兩個血肉模糊的窟窿,那身子還稍能活動,一張嘴開得甚大,卻不聞有甚麼聲音。看了一回,又驚又怕,不由的縮轉身軀,顧問宮監,究是何物?宮監不敢說明,直至惠帝回宮,硬要宮監直說,宮監方說出戚夫人三字。一語未了,幾乎把惠帝嚇得暈倒,勉強按定了神,要想問個底細。及宮監附耳與語,說是戚夫人手足被斷,眼珠挖出,熏聾兩耳,藥啞喉嚨,方令投入廁中,折磨至死。惠帝不待說完,又急問他『人彘』的名義,宮監道:『這是太后所命,宮奴卻也不解。』

惠帝不禁失聲道:『好一位狠心的母后,竟令我先父愛妃,死得這般慘痛麼?』說也無益。

說著,那眼中也不知不覺,垂下淚來。隨即走入寢室,躺臥床上,滿腔悲感,無處可伸,索性不飲不食,又哭又笑,釀成一種呆病。宮監見他神色有異,不便再留,竟回覆太后去了。

惠帝一連數日,不願起床,太后聞知,自來探視,見惠帝似傻子一般,急召醫官診治。醫官報稱病患怔忡,投了好幾服安神解憂的藥劑,才覺有些清爽,想起趙王母子,又是嗚咽不止。呂太后再遣宮監探問,惠帝向他發話道:『汝爲我奏聞太后,此事非人類所爲,臣爲太后子,終不能治天下,可請太后自行主裁罷!』

宮監返報太后,太后並不悔殺戚姬母子,但悔不該令惠帝往看『人彘』,旋即把銀牙一咬,決意照舊行去,不暇顧及惠帝了。小子有詩嘆道:

婁豬未定寄豭來,人彘如何又惹災!

可恨淫嫗太不道,居然爲蜴復爲虺。

欲知呂太后後來行事,且看下回再敘。


【後評】

有史以來之女禍,在漢以前,莫如褒妲。褒妲第以妖媚聞,而慘毒尚不見於史。自呂雉出而淫悍之性,得未曾有,食其可私,韓彭可殺,甚且欲盡誅諸將,微酈商,則冤死者更不少矣。厥後復鴆死趙王,慘害戚夫人,雖未始非戚氏母子之自取,而忍心辣手,曠古未聞,甚矣,悍婦之毒逾蛇蠍也。惠帝仁有餘而智不足,既不能保全少弟,復不能幾諫母后,徒爲是驚憂成疾,夭折天年,其情可憫,其咎難辭,敝笱之刺,寧能免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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