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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回 宴深宮奉觴祝父壽 系詔獄拼死白王冤 之二

前漢演義作者:蔡東藩發布:福哥

2020-6-16 05:00

過了一宵,呂后恐高祖變計,忙令太史擇吉,把長公主嫁與張敖。好在張敖朝賀未歸,趁便做了新郎,親迎公主。高祖理屈詞窮,只好聽她所爲。良辰一屆,便即成婚,兩口兒恩愛纏綿,留都數日,便進辭帝后,並輦回國去了。這位長公主的封號,叫做魯元公主,一到趙國,當然爲趙王后,不消細說。

惟高祖意在和親,不能爲此中止,乃取了後宮所生的女兒,詐稱長公主,使劉敬速詣匈奴,結和親約。往返約越數旬,待敬歸報,入朝見駕,說是匈奴已經允洽,但究竟是以假作真,恐防察覺,仍宜慎固邊防,免爲所乘。高祖道:『朕知道了。』

劉敬道:『陛下定都關中,不但北近匈奴,須要嚴防,就是山東一帶,六國後裔,及許多強族豪宗,散居故土,保不住意外生變,覬覦帝室,陛下豈真可高枕無憂嗎?』

高祖道:『這卻如何預防!』

敬答道:『臣看六國後人,惟齊地的田懷二姓,楚地的屈昭景三族,最算豪強,今可徙入關中,使他屯懇。無事時可以防胡,若東方有變,也好率領東征。就是燕趙韓魏的後裔,以及豪傑名家,俱可酌遷入關,用備驅策。這未始非強本弱末的法制,還請陛下採納施行!』

高祖又信爲良策,即日頒詔出去,令齊王肥楚王交等飭徙齊楚豪族,西入關中。還有英布彭越張敖諸王,已早歸國,亦奉到詔令,調查豪門貴閥,迫使挈眷入關。統共計算,不下十餘萬口。虧得關中經過秦亂,戶口散離,還有隙地,可以安插,不致失居。但無故移民,乃是前秦敝政,爲何不顧民艱,復循舊轍?

當時十萬餘口,爲令所迫,不得不扶老攜幼,狼狽入關。後來居住數年,語龐人雜,遂致京畿重地,變做五方雜處。豪徒俠客,藉此混跡,漸漸的結黨弄權,所以漢時三輔,號稱難治。漢稱京兆左馮翊右扶風,號稱三輔。看官試想,這不是劉敬遺下的禍祟麼?

高祖還都兩月,又赴洛陽,適有趙相貫高的仇人,上書告變。高祖閱畢,立即大怒,遂親寫一道詔書,付與衛士,叫他前往趙國,速將趙王張敖,及趙相貫高趙午等人,一併拿來。

這事從何而起?便由高祖過趙,嫚罵趙王,激動貫高趙午兩人,心下不平,竟起逆謀。他兩人年過六旬,本是趙王張敖父執,使他爲相,好名使氣,到老不衰。自從張敖爲高祖所侮,便覺得看不過去,互相私語,譏敖孱弱,且同入見敖,屏人與語道:『大王出郊迎駕,備極謙恭,也算是致敬盡禮了。乃皇帝毫不答禮,任情辱罵,難道做得天子,便好如此?臣等願爲大王除去皇帝!』

張敖大駭,齧指出血,指天爲誓道:『這事如何使得?從前先王失國,全仗皇帝威力,得復故土,傳及子孫,此恩此德,世世不忘,君等奈何出此妄言!』還有良心。

兩人見敖不從,出語私人道:『我等原是弄錯了,我王生性忠厚,不忍背德,惟我等義難受辱,總要出此惡氣,事成歸王,不成當自去受罪罷。』何必如此。

兩人遂暗地設法,欲害高祖。

高祖匆匆過境,並不久留,一時無從下手,只好作罷。嗣聞高祖出次東垣,還兵過趙,遂密遣刺客數人,伺候高祖行蹤,意圖行刺。當時高祖行經柏人,心動即行,並未嘗知有刺客,其實刺客正隱身廁壁,想要動手。偏偏高祖似有神助,不宿而去,仍致貫高等所謀不成。  回應本回前文,說明事跡。及貫高怨家,訐發密謀,一道嚴詔,頒到趙國,趙王張敖,全然不覺,冤冤枉枉的受了罪名,束手就縛。

趙午等情急拼生,統皆自剄,獨貫高怒叱諸人道:『我王並未謀逆,事由我等所爲,今日連累我王,都教一死了事,試問我王的冤枉,何人替他申辯呢?』

於是情願受綁,隨敖同行。有幾個赤膽忠心的趙臣,也想隨著。偏詔書中不准相從,並有罪及三族的厲禁,乃皆想出一法,自去髠鉗,注釋見前。假充趙王家奴,隨詣洛陽,高祖也不與張敖相見,即交廷尉典獄官名。訊辦。廷尉因張敖曾爲國王,且是高祖女婿,當然另眼相待,留居別室。

獨使貫高對簿,貫高朗聲道:『這都是我等所爲,與王無涉。』

廷尉疑他袒護趙王,不肯直供,便令隸役重笞貫高。貫高咬牙忍受,絕無他言。一次訊畢,明日再訊,後日三訊,貫高惟堅執前詞,爲王呼冤,廷尉復喝用嚴刑,當由隸役取過鐵針向火燒熱,刺入貫高肢體,可憐貫高不堪忍受,暈過數次,甚至身無完膚,九死一生,仍然不改前言。

廷尉也弄得沒法,只好把高系獄,從緩定讞。可巧魯元公主,爲了丈夫被逮,急往長安,謁見母后,涕泣求援。呂后也忙至洛陽,見了高祖,力爲張敖辯誣,且說他身爲帝婿,不應再爲逆謀。高祖尚發怒道:『張敖若得據天下,難道尚少汝一個女兒。』

呂后見話不投機,未便再請,但遣人往問廷尉。廷尉據實陳明,且即將屢次審訊情形,詳奏高祖。高祖也不禁失聲道:『好一個壯士!始終不肯改言。』

口中雖這般說,心下尚不能無疑,乃遍問群臣,何人與貫高相識?中大夫泄公應聲道:『臣與貫高同邑,也曾相識,高素尚名義,不輕然諾,卻是一個志士。』

高祖道:『汝既識得貫高,可即至獄中探視,問明隱情,究竟趙王是否同謀?』

泄公應命,持節入獄。獄吏見了符節,始敢放入。行至竹床相近,才見貫高奄臥床上,已是遍體鱗傷,不忍逼視。可謂黑暗地獄。因輕輕的喚了數聲,貫高聽著,方開眼仰視道:『君莫非就是泄公麼?』

泄公答聲稱是。

貫高便欲起坐,可奈身子不能動彈,未免呻吟。泄公仍叫他臥著,婉言慰問,歡若平生。及說到謀逆一案,方出言探問道:『汝何必硬保趙王,自受此苦?』

貫高張目道:『君言錯了!人生世上,那一個不愛父母,戀妻子,今我自認首謀,必致三族連坐,難道我痴呆至此?爲了趙王一人,甘送三族性命?不過趙王實未同謀,如何將他扳入,我寧滅族,不願誣王。』

泄公乃依言返報,高祖才信張敖無罪,赦令出獄。且復語泄公道:『貫高至死,且不肯誣及張王,卻是難得,汝可再往獄中,傳報張王已經釋出,連他也要赦罪了。』

於是泄公復至獄中,傳述諭旨。貫高躍然起床道:『我王果已釋出麼!』

泄公道:『主上有命,不止釋放張王,還說足下忠信過人,亦當赦罪。』

貫高長嘆道:『我所以拼著一身,忍死須臾,無非欲爲張王白冤。今王已出獄,我得盡責,死亦何恨!況我爲人臣,已受篡逆的惡名,還有何顏再事主上?就使主上憐我,我難道不知自愧麼?』

說罷,扼吭竟死。小子有詩詠道:

一身行事一身當,拼死才能釋趙王。

我爲古人留斷語,直情使氣總粗狂!

泄公見貫高自盡,施救無及,乃回去復命。欲知高祖如何措置,且至下回說明。


【後評】

觀漢高之言動,純是粗豪氣象,未央宮之侍宴上皇,尚欲與仲兄比賽長短,追駁父語,非所謂得意忘言歟?魯元公主,已字張敖,乃欲轉嫁匈奴,其謬尤甚。帝王馭夷,叛則討之,服則舍之,從未聞有與結婚姻者,劉敬之議,不值一辯,況魯元之先已字人乎?本回敘魯元公主事,先字後嫁,最近人情。否則魯元已爲趙王后,奪人妻以嫁匈奴,就使高祖劉敬,愚魯寡識,亦不至此。彼貫高等之謀弒高祖,亦由高祖之嫚罵而來。謀泄被逮,寧滅族而不忍誣王,高之小信,似屬可取。然弒主何事,而敢行乎?高祖之欲赦貫高,總不脫一粗豪之習。史稱其豁達大度,大度者果若是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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