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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回 王子均昌言平亂 公孫淵戰敗受擒 之二

後漢演義作者:蔡東藩發布:福哥

2020-6-16 04:56

叡隨時游幸,遇有中意的美人兒,當即召御,未有虛夕。誰知連宵跨鳳,累歲絕麟,叡已越壯年,未得一子,廷尉高柔,請叡簡省侍女,育精養神,方可『螽斯衍慶』云云。叡雖然優詔報聞,卻仍是肆淫不已,尋且就宗室中,取得二兒,一名芳,一名詢,充作己子,即立芳爲齊王,詢爲秦王。

皇后毛氏,性頗端淑,與叡向無閒言,自郭夫人專寵後,遂將毛後愛情漸漸移到郭后身上;回應前回。後來貴人以下,承接甚多,更將毛後撇置中宮,不復過問。一日叡游芳林園,郭夫人等並皆隨行,獨毛後不與,郭夫人問叡道:『何不一請皇后同行?』恐是故意詰問。

叡頻頻搖首,且囑左右,不得通報中宮。及既至園中,賞花飲酒,備極歡娛,直至日落西山,方才回宮。毛皇后愴懷失寵,鬱鬱寡歡,鎮日裡望斷乘輿,免不得囑託宮娥,探聽魏主行止,適有人得知遊園消息,走報毛後,毛後益覺怏怏,甚至一宵廢寢。翌日早起,特至西宮外候著,等到日上三竿,方見叡乘輦出來,當即迎前笑問道:『陛下昨游北園,可極樂否?』

說尚未畢,但見叡勃然變色,滿臉怒容,禁不住嚇退三步,叡掉頭徑去。到了傍晚,竟由宮宦齎入諭旨,勸令毛後自盡。可憐毛皇后又悲又憤,又憤又悔,想到無可奈何的時候,竟取過鴆酒,一口吸乾,轉瞬毒發,便致暴亡。前有甄后,後有毛後,可謂兩次同命。

叡尚恨左右違旨,擅敢漏泄,不問是否通報,竟殺死了十餘人。不過表面上說不過去,偽言毛後暴崩,依禮喪葬,加諡曰悼,號後墓爲愍陵,是年爲魏青龍五年。茌縣茌音仕。報稱黃龍出現,青變爲黃,已寓死兆。有司樂得獻諛,說是魏得地統,宜改正朔,易服色,一新觀聽。叡遂改元景初,建丑爲正,服色尚黃,犧牲尚白。又用太史令高堂隆奏議,在南北郊,營方圜二丘,圜丘祀天,方丘祀地,詔稱曹氏系出有虞,應以虞帝舜配天,皇祖武皇帝配地。武皇帝即曹操,見前文。已而徙長安諸鍾簴,及秦始皇所鑄銅人,漢武帝所制承露盤,盡至洛陽。銅人重不可致,留置霸城,承露盤在途折斷,聲聞數十里,叡乃另采別銅,鑄成銅人二個,號爲翁仲,分列司馬門外;更鑄銅龍銅鳳,置內殿前,龍高四丈,鳳高三丈余。有何用處·

還要在芳林園中,增築土山,限令三日告就,土役無暇,即令公卿群僚,荷畚擔土,好容易堆成高阜,上植松竹雜木,作爲美觀。司徒掾董尋,太子舍人張茂,陸續奏諫,始終無效。高堂隆得病將死,口占遺疏,請毌黜奢崇儉,親親任賢,也徒博得區區褒贈,齎志以終。只有大將軍司馬懿,進宮太尉,位高責重,卻是片言不發,噤若寒蟬。數語已足誅心。

嗣由幽州刺史毋丘儉,報稱公孫淵僣號燕王,改元紹漢,置官吏,誘胡虜,糾眾入寇,騷擾北方,叡乃亟召司馬懿入朝,與議討淵。淵爲遼東太守公孫度孫,父名康,曾斬袁尚袁熙首級,獻與曹操,操表封爲廣平侯。見前文。

康死時,淵尚幼弱,官屬立康弟恭。恭庸劣不能治事,及淵年漸長,脅奪恭位,上表曹丕,丕意在羈縻,拜淵爲揚烈將軍,領遼東太守。未幾,淵與魏有貳,遣使至吳,願爲吳藩,吳主權乃使太常張彌,執金吾許晏等,齎著金寶珍貨,航海授淵,且封淵爲燕王。

淵又恐魏人討伐,收沒貨賂,誘殺張彌許晏,傳首至魏,魏進淵爲大司馬,封樂浪公。刁狡至此,寧能久存?吳主權,聞淵反覆,即欲督兵討淵,陸遜薛綜,連章諫阻,權方中止。

誰知淵又貪心不足,復欲背魏,對著魏使,時出惡聲。幽州刺史毋丘儉,奉魏王命,齎璽書征淵,淵竟發兵抗儉,儉因眾寡不敵,退還幽州。淵遂自稱燕王,屢寇魏境,毋丘儉乃表請濟師。太尉司馬懿爲了討淵一事,奉召入都,謁見曹叡,叡問及方略,懿答言得兵四萬,自足破賊。叡又問道:『卿料淵行動若何?』

懿又答道:『淵若棄城預走,乃是上計,據守遼東,抗拒大軍,乃是中計,若坐守襄平,便成下計,必爲臣所擒了。』

叡問淵能行上計否?懿謂淵徒凶狡,不知兵謀,定出下計;叡復問大軍往還,應需幾時?懿預約往百日,攻百日,還百日,又須休息六十日,大約滿足一年,就可了事。武侯已歿,應讓司馬爭雄。叡聞言大喜,便令懿帶兵啟程。公孫淵聞懿出討,也覺心驚,又遣使向吳稱臣,謝罪乞援。吳主權欲戮淵使,嗣經謀臣羊衟等計議,衟即古道字。陽爲許援,陰圖乘隙,所以發兵駐境,靜觀成敗。

那司馬懿驅兵大進,直指遼東,淵令部將卑衍楊祚,分率步騎數萬,屯踞遼隧,設塹二十餘里,堵遏懿兵。懿用胡遵爲先鋒,引兵挑戰。淵令楊衍守寨,自出交鋒,被遵殺退,自是堅守不出。也想學襲司馬懿舊法麼?懿笑語諸將道:『賊不與我戰,欲我老師糜餉,糧盡退兵,我豈肯爲賊所料?且賊眾多在此處,巢穴必虛,我不如潛攻襄平,一舉破賊哩。』

乃多張旗幟,佯作南行,卑衍等盡銳南追。懿卻潛渡濟水,北趨襄平。至衍等察覺,轉向北進,卻被懿用伏兵掩擊,殺得七零八落,竄往首山。懿兵追入山中,卑衍戰死,楊祚乞降,於是懿得進圍襄平。公孫淵出戰失利,退守危城。會值秋雨兼旬,遼水暴漲,運糧船直達城下,平地水深三尺,懿兵行立不便,各欲移營,懿反下令軍中,敢言移營者斬。

都督令史張靜,入帳固請,竟被斬首,懸竿示眾,軍人乃不敢再動。城中見懿營阻水,樂得出外樵牧,魏軍司馬陳珪,請出兵截擊,懿獨不從。珪疑問道:『太尉前攻上庸,晝夜兼進,故能立拔堅城,擒斬孟達;今遠來反緩,又縱賊樵牧,究是何意?』

懿笑答道:『孟達兵多糧少,我糧多兵少,若非急進,出彼不意,怎能取勝?今賊眾我寡,賊飢我飽,何必速攻?正當任彼內亂,然後縱兵合擊,可以聚殲,倘或掠彼牛馬,截彼樵採,是驅令遠走,反爲不妙。』

陳珪聽了,方才拜服。既而天雨晴霽,懿乃分兵合圍,四築土山,登高俯攻,矢石不絕,守兵死傷甚多,並且糧食垂盡,不能再支,只得遣使請和,懿怒斬來使,送還首級,檄令淵自縛來營。淵窘急無法,再令親臣衛演求降,願送子入質,懿忿然道:『軍事大要有五,能戰當戰,不能戰當守,不能守當走,不能走當降,不能降當死;何必遣子爲質,多來絮聒?』

說罷即叱演使歸。司馬大出風頭。

先是淵家有犬,冠幘絳衣,上屋馳行,民居午炊,有小兒蒸死甑中;襄平北市,土中生肉,周圍數尺,頭目口鼻俱全,獨無手足;占驗家已預知凶兆,說是有形不成,有體無聲,國必滅亡。至是圍城緊急,夜有流星數十丈,從首山東北,墜下襄平城東南,自公孫淵以下,並皆驚駭。又值衛演返報,無術圖存,不得已挈子公孫修等,突出南門。懿早已防著,預令先鋒胡遵,屯兵梁水,等到淵父子逃來,便即截住,後面又由大兵追上,立把淵父子擒住。

司馬懿已攻入城中,搜獲公孫淵家族,及吏士七千餘人。可巧淵父子解到,懿即喝令斬首,並將所獲人犯,一體誅夷,築成京觀;惟淵首傳送洛陽。淵叔恭爲淵所囚,許得釋放,俾存一脈。凡中原人流寓遼東,聽令還鄉,遼東遂平,懿亦班師。途次接得朝旨,喻令回鎮長安,及行到河內,偏來了宮使辟邪,叫懿速至洛陽。正是:

內旨兩岐成柄鑿,外臣一入據鈞衡。

究竟懿行止如何,待至下回續表。


【後評】

魏延楊儀,心術相同,延不過早爲發作,自速其死耳。若儀之與費禕言,謂不若前時就魏,是延之所未及設想者;而儀欲爲之,其居心尤出延下。微諸葛丞相之善爲駕馭,幾何而不先作亂也?

曹叡奢淫無度,違理蔑倫,種種荒謬,俱足亡國,而反得平定遼東,擒斬公孫淵父子,是所謂天奪之鑑,而益其疾也。司馬懿爲莽操流亞,功不顯,位不高,烏得擅權竊國?公孫死而司馬益崇,魏之不亡亦僅矣。誰謂荒淫之主,能貽厥子孫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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