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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回 陸伯言定計毀連營 劉先主臨危傳顧命

後漢演義作者:蔡東藩發布:福哥

2020-6-16 04:56

卻說劉先主籌備軍馬,意欲伐吳,有一將軍伏闕諫阻,謂當先行伐魏。看官!這是何人?原來是翊軍將軍趙雲。雲先言魏爲國賊,比吳爲重,未見先主聽從,乃復申諫道:『曹操雖死,子丕篡位,陛下宜出圖關中,扼住河渭上流,聲討逆賊;臣料關東義士,必將裹糧策馬,歡迎王師。待魏既討滅,吳亦可不勞而服了。』至理名言。

先主終不肯從,再經諸葛亮聯名奏阻,稍有回意;忽有一大將,踉蹌趨入,拜伏先主座前,抱足大哭。先主瞧著,乃是車騎將軍張飛,飛已由右將軍升任車騎將軍。不由的潸然淚下。飛且哭且語道:『桃園盟誓,陛下奈何遽忘,不爲二兄報仇。』

先主答道:『朕早欲討吳,百官謂先宜討魏,是以稽遲。』

飛急說道:『陛下不去,臣願自往。』確是急性子。

先主道:『朕怎忍令卿獨去?卿可速回閬州,起兵來會,惟有一語相誡,幸勿嗜酒,遷怒部下;既加鞭撻,不得再令在左右,至要至囑!願卿勿忘!』

飛奉命即去。先主乃決計興師,無論何人進諫,統皆拒絕。留丞相諸葛亮輔太子禪,居守成都。先主譬亮爲魚水。水不並行,魚安得活?自率諸軍東下。

是時黃忠已歿,羅氏【演義】謂忠曾隨軍東出,中箭陣亡。按諸史志,忠歿在建安二十五年,可知羅氏附會之誤。馬超出鎮涼州,只有趙雲,是老成宿將,先主因他諫阻東征,不使前驅,但令他督運軍糧,作爲後應。此外所率將士,多系新進,毅然出都。

益州從事秦宓,叩馬力諫,面陳天時不利,違天行師,恐防有失;說得先主怒從心起,竟將宓下獄羈囚,俟回師時再行定罪,遂麾兵東下,直指秭歸。途次接得閬州來表,總道是張飛遣至;及取閱表文,乃是飛營內都督署名,不禁驚詫道:『難道飛已死了麼?』

忙展開一閱,果系飛怒撻左右,爲帳下將張達、范強所害,攜首投吳。頓時放聲大哭,更觸起關公遺痛,號慟不休,將佐等從旁力勸,方才收淚,追諡飛爲桓侯。查得飛長子苞,已經早亡,乃令次子紹襲爵。史傳載苞早夭,羅氏【演義】無稽可知。正在下詔撫恤,忽由東吳來了使人,呈上一箋,系由南郡太守諸葛瑾差來,先主已有慍色,撕開函封,但見箋中有數語云:

陛下以關羽之親,何如先帝?荊州大小,孰與海內?俱應仇嫉,誰當先後?若審此數,易於反掌矣。

先主閱到此處,即擲箋委地,喝將來使斬訖,還是將佐援引古義,奏言兩國相爭,不斬來使;且諸葛瑾爲丞相兄,更宜曲爲顧全,從寬貸宥。先主才命赦死,喝將來使逐回。原來吳主孫權,聞劉先主督師東來,兵勢甚盛,料他志切報復,不能輕敵,因命諸葛瑾作書求和。或謂瑾不可恃,恐將藉此降蜀,權搖首道:『孤與子瑜,爲生死交,從前孔明來吳,孤使子瑜留住孔明,子瑜謂弟不留吳,猶瑾不往劉,此言可貫神明;今難道反有貳心麼?』

嗣得瑾遣人報命,果言蜀無和意。已而張達、范強,復獻到張飛首級,權只好收納,但自思越弄越壞,萬難言和,乃亟遣部將李異、劉阿等,率兵四萬,往御秭歸。一面向魏上表,稱臣納貢,並送魏將于禁等還魏,爲乞援計。魏王曹丕,當即受降,群臣皆賀,獨侍中劉曄進諫道:『孫權無故求降,必因蜀兵大舉,自恐難敵,又慮我乘隙進攻,國將不保,所以委地稱藩,今不若出師渡江,進襲江東,蜀攻外,我攻內,吳必不支;吳亡蜀孤,怎能久持?這便是一舉兩得的至計。』

丕答說道:『彼既來降,我反加討,是適令天下疑沮,如何能懷柔遠人?』

遂不聽曄言,遣歸吳使,並使太常邢貞,齎冊至吳,封孫權爲吳王,加九錫禮。貞到了江東,孫權親率百官,出城迎接。甘心事魏,便是逆黨。貞昂然前來,見了孫權,並不下車,惱了吳長史張昭,厲聲叱責道:『禮無不敬,法無不肅,君乃敢自尊大,藐我江南,莫非我江南果無寸刃麼?』爭此小節,抑何太晚?

貞乃下車相見,偕權入城,宣讀魏詔,取交封印,由權北面拜受。中郎將徐盛在側,且憤且泣道:『盛不能奮身致命,爲國家取魏吞蜀,反令吾主屈身受封,豈不可恥麼?』

貞聽得盛言,不禁嘆語道:『江東將相如此,當不至久居人下呢。』

權盛筵待貞,留居三日,貞乃辭歸。權復遣中大夫趙咨報謝,咨入謁曹丕,丕即向問道:『吳王爲何等主?』

咨便答道:『聰明仁智,雄略兼優。』

丕微笑道:『這也太覺過誇了。』

咨又答道:『並非由臣過夸,能用魯肅,不失爲聰;能拔呂蒙,不失爲明;既獲于禁,終未加害,不失爲仁;安取荊州,兵不血刃,不失爲智;據有三州,虎視四方,乃竟能屈身陛下,豈非雄略兼優麼?』

丕復問道:『吳王亦曾學問否?』

咨便答道:『吳王任賢使能,志存經略,有暇即熟覽經史,但不似書生尋章摘句,徒事咿唔。』

丕又問:『吳可征否?』

咨正色道:『大國有征伐雄師,小國亦有備御良策。』

丕謂:『吳不畏魏麼?』

咨答言:『吳國帶甲百萬,江漢爲池,何必畏人?』

丕改容道:『吳如大夫才辨,能有幾人?』

咨應聲道:『聰明特達,約有八九十人,若以臣爲例,卻是車載斗量,不可勝數。』

丕乃說道:『如卿可謂不辱使命了。』

當下待遇如禮,越日遣歸。惟丕仍不欲助吳,坐觀成敗,只是按兵不動。那吳將李異劉阿等,軍行至秭歸,與蜀將吳班馮習等相遇,一場交戰,吳軍敗退。孫權聞報,不免徬徨,默思盈廷將佐,只有陸遜才略過人,乃特授遜爲大都督,面授節鉞,使督同朱然潘璋韓當徐盛宋謙鮮于丹孫桓諸將,領兵五萬,出拒蜀兵。遜以年輕望淺爲辭。權令他便宜從事,先斬後奏,於是遜受命啟行。

孫桓爲權族子,父名河,出繼姑母俞氏,嗣仍複姓爲孫,年方二十有五,得拜安東中郎將;狀貌魁梧,饒有勇略,權嘗稱爲宗族顏淵。至是隨遜西行,願充前鋒,遜慨然允諾,桓即帶領偏師,馳至彝陵。適來了蜀將吳班,便與交鋒,當先突陣。

班見桓氣勢兇猛,引軍便退,誘桓至彝道間,驟鳴鼓角,號召伏兵。但見蜀兵四起,彌山盈谷,向桓殺來。桓雖然驍勇,究竟寡不敵眾,被蜀軍困在垓心;桓率部下竭力沖圍,竟由桓殺得性起,擲去長槊,拔出短刀,冒險衝突。可巧吳將朱然,引兵來援,才得殺透重圍,奔回彝陵。吳班引軍再進,把城圍住,桓使朱然向遜求救,遜獨不肯發兵。諸將俱上帳前請道:『孫安東系是公族,今爲敵所困,奈何不救?』

遜徐答道:『彝陵城高糧足,孫安東又得士心,定能堅守,不致疏虞;待我出軍破備,安東自然解圍了。』

諸將復道:『都督欲與備交鋒,請即傳令,末將等便當前往。』

遜微笑道:『且慢。』

諸將道:『既不救彝陵,復不擊劉備,難道待蜀兵自斃麼?』

遜變色道:『我自有計破蜀,諸君但當各守營壘,阻敵前進,毋得違我號令。』

諸將乃退。韓當徐盛等,統是宿將,心已輕遜,又見他逗留不進,越覺憤悶,俱相率私嘆道:『用此書生爲都督,江東休了!』反跌下文。

且說劉先主已到秭歸,連接捷報,當然欣慰。嗣聞吳用陸遜督軍,統兵五萬,在猇亭東南屯營,料知必有劇戰,因令各軍嚴行加防,準備廝殺。待了旬余,不見動靜,乃擬親出攻遜;治中從事黃權進諫道:『吳人耐戰,我軍又沿流直下,易進難退,況吳魏近時通和,陸遜多智,未始非待魏進兵,爲夾攻計。臣願效力前驅,抵當吳寇,陛下宜爲後鎮,靜守要隘,方無他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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