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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回 袁本初馳檄療風疾 孫伯符中箭促天年 之二

後漢演義作者:蔡東藩發布:福哥

2020-6-16 04:56

操依計而行,果聞紹中計西往,當即進逼顏良,壓營立陣。良不意操兵驟至,倉猝接戰,甫經出營,在麾蓋下指揮兵士;不料突來了一位大刀將軍,驟馬直前,沖開甲仗,手起一刀,向顏良面上劈入,良措手不及,竟被他砍落馬下,梟取首級;回馬出陣,如入無人之境。看官道是將為誰?原來就是立功報曹的關雲長。河北兵士,失了主將,當然大亂,操軍乘勢追殺,斬獲甚多,餘眾皆遁,白馬解圍。操見了顏良首級,即錄關羽為首功,表封漢壽亭侯,一面移屯河西。

紹聞顏良戰死,頓時大怒,亟渡河來追操軍。沮授又諫紹道:『勝負變化,不可不詳,今宜留駐延津,分守官渡,量敵後進,方為善策。』

紹哪裡肯從?還有騎將文丑,與顏良併名河北,並相友善,誓為顏良報仇,願作先鋒;且聞顏良為關羽所殺,特邀劉備同往一行,驗明虛實。紹即令先往,並使劉備繼進,備毫不推辭,欣然同去。也欲探聽關公消息;且若不與文丑同行,更足惹疑取禍。紹亦督領大軍,隨後渡河,沮授行至河濱,望流興嘆道:『上驕下貪,不敗何待;悠悠黃河,奈何遽渡呢!』

說罷,即托稱有疾,向紹辭職,紹又不肯許;惟裁減沮授屬部,歸入郭圖管領,授無奈渡河,至延津南岸,方由紹下令安營,專待前軍消息。文丑領兵急進,遙見操軍在南陂駐札,不過數千人,惟馬匹散放甚多,明是誘敵。當下縱兵搶馬。操軍大呼道:『賊軍來了!請急收馬匹。』

操獨不顧,好狡猾。荀攸向前搖手道:『這正是誘敵計,何必收回?』

說到此句,回顧操容,作微笑狀,乃退不復言。荀攸亦乖。說時遲,那時快,文丑兵已爭搶馬匹,行伍錯亂;操卻麾軍進擊,大破丑軍。丑自恃有力,還想拼命力戰,不防操軍中突出一將,提刀截住,交戰數合,又將丑劈下馬來,這人就是新任漢壽亭侯關羽。史傳只稱羽斬顏良,不及文丑,但稗史俱歸功關公,今從之。

劉備尚在後部,因文丑被殺,操兵追趕過來,也只得退回。紹連失大將二員,不禁奪氣,待至劉備回軍,起初尚沒甚話說,及探聞顏良文丑俱死關羽手中,禁不住怒氣衝冠,欲向劉備問罪。還是劉備能言善辯,謂當招回關羽,共滅曹操,說得紹又心動,便令備致書相招,自屯軍陽武縣境,與操相持。

操還想再戰,會聞黃巾餘黨劉辟,起兵汝南,響應紹軍,連下河南諸郡縣,許都戒嚴,那時不得不回顧根本,只好退軍官渡,令將士等閉壘固守,自率關羽等回許。羽至許都,方接到劉備來書,乃告知二嫂,將累次所得賞賜,封置庫中,送還漢壽亭侯印綬,作書辭操。操將印綬發還,遣使慰留;羽親往告辭,操託故不見。於是羽迫不及待,竟備車載好甘糜二嫂,帶了十餘名舊役,即日起行,把印綬懸掛堂上,余物一概不取;但將赤兔馬乘坐了去。當有人報知曹操,操很是嘆惜。

諸將請引兵追還,操搖首道:『不忘故主,來去分明,真是天下第一義士,我前已許約,未便失信,聽他自去,不必追還了!』是奸雄過人處。

羽奉二嫂馳出都門,一路無阻。稗史中有過關斬將事,未免附會,操既不願追還,自無阻礙,故不從稗史。

途次有一騎士奔來,叩馬攔阻,羽勒韁視明,並非別人,乃是劉備親吏孫乾。因問他何故到此?干答說道:『劉將軍投奔袁紹,頗見優待;惟因紹性多疑,部將又互相猜忌,恐將來未必有成,所以向紹討差,往會汝南劉辟,恐公未知情跡,誤投紹軍,或反被害,特使干前來關照,今幸得相遇,請轉往汝南便了!』

羽乃與干拍馬南行,路過古城得見張飛。飛還道羽降曹操,挺着長矛,惡狠狠的與羽拼命,虧得甘糜二夫人,從旁勸解,並述歷來艱苦,飛始擲矛至地,向羽哭拜,是謂莽將。導入城中,設宴話舊。羽令飛保護二嫂,暫住古城,自與孫乾同赴汝南,往會劉備。哪知備又還赴紹軍,原來操遣曹仁為將,往擊劉辟,辟眾究系烏合,戰敗即奔,備無可依止,只好仍投袁紹,累得關公奔走南北,白費艱辛,沒奈何再向北行,待至後文再表。

且說孫策吞併江東,通好曹操。操方經營河北,無暇顧及江南,又因策英武邁眾,特加籠絡,許將弟女配策季弟匡,又為次子章取孫賁女,禮辟策弟權翊。策亦知操為奸雄,虛與酬應,通使往來。嗣聞操出拒袁紹,也想進襲許都,奉迎獻帝,乃密治軍馬,屆期待發,忽由巡江將吏,拿住細作一名,密書一封,解送策前。策披書閱畢,不禁大怒,看官道是何書?由小子略述如下:

孫策驍勇,與項籍相似,宜加貴寵,召還京邑,彼若被詔,不得不還;否則常留外鎮,必為後患!

書末署名,乃是吳郡太守許貢。策怒問細作,才知貢陰通曹操,故有是書。當下派吏召貢,託名議事;貢尚未知使人被獲,便即趨至,策取書示貢,貢還想抵賴,即與寄書人對質,貢無從再辯,呆如木偶。策呵叱道:『汝欲斷送我性命麼?』

遂顧令左右,將貢牽出,絞死了事。

策性喜微行,更好遊獵,功曹虞翻,常為諫阻,策亦知翻忠,終未能改。一日帶了騎士數名,出獵西山,突有一鹿趨過馬前,急馳而去。策即縱馬逐鹿,馬甚雄駿,捷足如飛,從騎都不能及,偏鹿亦向前騰躍,竄入林中。此鹿亦孫策冤家。策尚不肯舍,向林探望,鹿卻不知去向,只有三人持弓立着,策便疑問道:『汝等何人?』

三人答系韓當部兵,在此射鹿。策還有疑意,且行且顧,不意一箭飛來正中面頰,當下忍痛拔箭,取弓回射,一人應弦倒地。尚有兩人大呼道:『我等是許貢家客,特來與主人報仇!』

說着,即用箭亂射,策用弓抵拒,一箭未了,又是一箭,正危急間,從騎已到,一擁上前,把兩人砍作肉泥,策面上受傷,流血不止,忙縱馬歸來,命醫調治,醫稱箭頭有毒,必須靜養,不宜動怒,過了百日,方可無虞。

看官試想,這孫伯符年少氣銳,怎肯百日不出,安養府中?勉強休息數天,覺得創痕漸愈,遂召集將佐,出閱城樓;憑眺良久,聞得城下有喧譁聲,當即俯首一瞧,見有許多士民,繞住道人,團圍下拜,不由的忿怒起來,正要顧問將佐,不料將佐亦紛紛下樓,迎拜道人。策勃然怒道:『是何妖人?惑眾至此,左右快與我擒來!』

左右齊聲道:『這道人叫做于吉,普施符水,救人百病;地方上呼為於神仙,未可輕拿。』

策愈怒道:『汝等敢違命令麼?』

一語說出,左右不敢不遵,只得下城去拿于吉,策亦回至府舍,專待于吉拿到。未幾已將于吉擁至,策拍案道:『汝敢妖言惑眾,罪應斬首!』

于吉答道:『貧道在曲陽泉上,得神書百餘卷,依方療病,並未惑人,何致坐罪?』

策叱道:『想汝就是張角餘黨,若不加誅,貽害無窮。』

說至此,即欲將吉處斬,將吏各上前勸阻,惹得策怒上加怒,喝令立斬于吉。忽由屏後趨出內侍,口傳太夫人命令,召策入語,策乃命將于吉暫系獄中,入謁母夫人吳氏。吳太夫人語策道:『於先生亦助軍作福,醫護將士,不宜加害。』

策懊恨道:『于吉妖妄,煽惑眾心,兒方閱城樓,將佐等多棄兒下樓,往拜妖道,母親試想兒為城主,號令不行,反使妖道逞志,還當了得麼?』

言未已,外面又有連名保章遞入,乞赦于吉。策盛怒復出,又欲殺吉,還是將吏想出一法,說是天方乾旱,可令于吉祈雨,如若不應,再殺未遲,策乃命從獄中提出于吉,令他禱雨,縛置地上,就烈日中曬了多時。吉念念有詞,果然黑雲四合,大雨滂沱。于吉若果能禱雨,何至不能逃生?這恐是史乘誤傳,不足盡信。將士等無不騰歡,爭至吉前,釋縛稱謝。

策瞧入眼中,越加忿恨,竟搶步趨出,拔劍在手,喝開眾人,把于吉揮作兩段,且命將吉屍陳諸市曹,不准收殮;越宿復使人往視吉屍,報稱不知所在。想是由將士偷葬。策又欲追究,可巧母夫人吳氏趨至,向策泣語道:『汝連日瘦損,奈何尚不知靜養呢?』

策乃攬鏡自照,一聲驚呼,金瘡迸裂,暈倒地上。小子有詩嘆道:

暴虎馮河死亦宜,聖人垂戒不吾欺;

猘兒逐鹿猶遭厄,才信躬行貴自持。

欲知孫策性命如何?並至下回再詳。


【後評】

陳琳一檄,原是傑作,後世尚膾炙人口,無惑乎曹操之驚為絕倒,一躍而起也。惟他人處此,必怒不可遏,而操獨目笑存之,操之所以過人者無他,即此不動聲色,處變如常耳!至若關羽既降,立功白馬,即決然捨去,羽之義原足以服操,操之信亦足以孚羽,蓋不失信於一人,乃足以馭千萬人,操固人傑,惜乎其心術不純,終至播惡也。

若孫策之少年盛氣,雖若可以有為,而意氣未平,卒遭仇人之暗算,或謂其冤殺于吉,被祟而亡。夫于吉亦何能崇策,策之死實受傷於許貢之三客耳。然于吉之戮非其罪,究不得謂策之明刑。古人云:『有容德乃大。』

如策之度量褊淺,雖天假之年,亦未必能建大功,故舍德論才,吾不能不首推阿瞞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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