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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回 棄母全城趙苞破敵 盅君逞毒程璜架誣

後漢演義作者:蔡東藩發布:福哥

2020-6-16 04:56

卻說鮮卑大酋檀石槐,自恃強盛,未肯服漢,且連年寇掠幽并諸州;朝廷以田晏夏育兩人,曾隨段熲破滅諸羌,勛略俱優,特任田晏爲護羌校尉,夏育爲烏桓校尉,分守邊疆。既而晏坐事論刑,意欲立功自贖,特使人入托王甫求爲統將,願擊鮮卑;夏育亦有志徼功,上言鮮卑寇邊,自春至秋,不下三十餘次,請征幽州諸郡兵馬,出塞往討,大約一冬二春,便可殄滅鮮卑等語。

靈帝乃召群臣會議,或可或否,聚訟紛紛。

議郎蔡邕,前曾謂不宜用兵鮮卑,至此仍堅持前議,再行申說道:

自匈奴遁逃,鮮卑強盛,據其故地,稱兵十萬,才力勁健,意智益生;加以關塞不嚴,禁網多漏,精金良鐵,皆爲賊有,漢人逋逃,爲之謀主,兵利馬疾,過於匈奴。昔段熲良將,習兵善戰,有事西羌,猶十餘年;今育晏才策,未必過熲,鮮卑種眾,不弱於曩時,而虛計二載,自許有成,若禍結兵連,豈得中休?當復徵發眾人,轉運無已,是爲耗竭諸夏,並力蠻夷。

夫邊陲之患,手足之疥癬,中國之困,胸背之癰疽;方今郡縣盜賊,尚不能禁,況此醜虜,而可伏乎?昔高祖忍平城之恥,呂后棄嫚書之詬;方之於今,何者爲甚?天設山河,秦築長城,漢起塞垣,所以別內外,異殊俗也。苟無蹙國內侮之患則可矣,豈與群螘較勝敗,爭往來哉?雖或破之,豈可殄盡?

夫專勝者未必克,挾疑者未必敗;眾所謂危,聖人不任,朝議有嫌,明主不行也。昔淮南王安諫伐越曰:『天子之在,文章俱存;循二子之策,守先帝之規,臣曰可矣!幸垂察焉。


【後評】

靈帝見了邕議,竟不肯從。王甫在內,蔡邕何能抗爭·即拜田晏爲破鮮卑中郎將,使領萬騎出雲中,作爲正師;再令夏育出高柳,中郎將臧旻出雁門,作爲偏師,三路並進,約有三四萬人,出塞二千餘里,方與鮮卑兵相遇。鮮卑大酋檀石槐,召集東西中三部頭目,來敵漢軍,漢軍遠行疲乏,不堪一戰;那檀石槐以逸待勞,盡銳爭鋒,叫漢兵如何招架?眼見得紛紛敗下,爲虜所乘,晏育旻三將,各自顧全生命,回頭亂跑,所有輜重車徒,盡行棄去,甚至所持漢節,也並拋失;三路人馬,十死七八,只剩得殘騎數千,零零落落,奔回原營。

朝廷聞報,拘還晏育旻三將,並下詔獄;由三將傾家出貲,贖爲庶人。鮮卑既得勝仗,寇掠尤甚。

廣陵令趙苞,素有清節,政教修明,蒙擢爲遼西太守,地當虜沖,由苞繕治城堡,訓練士卒,戰守有貲,屹爲重鎮;就職逾年,乃遣使至甘陵故里,迎接老母妻孥,好多日不見到來,未免繫念。

忽有候吏入報導:『鮮卑兵萬餘人,突來犯邊,前鋒已經入境,不久要到城下了!』

苞聞報大怒道:『蠢爾鮮卑,敢來犯我疆界麼?我當前去截擊,使他片甲不回,方免後患!』

說著,即召齊將士,慷慨曉諭,飭令爲國效忠,將士等皆踴躍從命;當下調集兵馬二萬騎,由苞親自督領,出城搦戰。約行了一二十里,便見前面塵頭大起,虜兵蜂擁前來。於是倚險列陣,截住虜蹤,那虜眾被苞阻住,也即停止;苞正擬麾兵突上,不料敵陣中驅出囚車,約有數具,左右各押著虜兵,持刃大喝道:『趙苞快下馬受縛,免得誅滅全家!』

苞聞聲出馬,舉目一瞧,好似萬箭穿胸,險些兒暈倒地上。原來囚車裡面,不是別人,正是白髮毿毿的老母,與那嬌顏稚齒的妻兒。自從苞飭迎家眷,母妻等相偕赴任,路過柳城,遇著鮮卑游騎,把他們掠去,詢知爲遼西太守眷屬,即挾爲奇貨,號召騎士萬餘人,進攻遼西,意欲藉此脅苞。

苞見家眷被劫,怎不驚心?況母子恩情,何等深重?此時爲虜所縛,慘同羊豕,若要不降,必致殺母;若要遽降,豈不負君?進退徬徨,激出了許多涕淚,淒聲遙語道:『爲子無狀,本欲將所得微俸,奉養朝夕,不意反爲母禍!昔爲母子,今爲王臣,至我不得顧私毀公,罪當萬死!如何塞責?』

說至此,即聽母聲遙應,呼己小字道:『威豪!人各有命,怎得相顧自虧忠義?從前王陵母陷入楚中,對著漢使,伏劍勉陵;我願效陵母,爾亦當如陵忠漢便了!』

苞待母說罷,竟打定主意,回首大呼道:『大小將士,幸與我努力殺賊,上雪國恥,下報家仇!』

道言未絕,即由軍吏一齊殺出,驟馬上前;虜兵兇橫得很,一聲喊起,把苞母及妻子等,立刻殺死,取首級擲入苞軍,苞軍雖然急進,已是不及救護,但搶得數具囚車,及車內的無頭屍骸。苞母原是賢烈,苞亦未免太忍。

苞至此悲憤填膺,還顧甚麼利害,當即挺刃當先,與虜拼命,部下二萬人,也個個激動義憤,執著大刀闊斧,冒死搗入鮮卑陣中,霎時間摧破虜陣,剁死虜兵無算,虜眾不可支持,自然四潰;苞趕至數十里外,見殘虜已鼠竄出境,只得收兵還城;隨將母妻子各屍,買棺殯殮,上表陳述軍情,且請辭職歸葬。靈帝得表,忙即遣使弔慰,加封苞爲鄃侯,准令還葬母屍,厚賜賻恤。

苞奉詔回鄉,已將母屍等葬訖,顧語鄉人道:『食祿避難,不得爲忠;殺母全義,亦不得爲孝;我還有甚麼面目媮息人世呢?』

鄉人慾上前勸解,不料苞驟然心痛,用手椎胸,嘔出紫血數升,突至仆倒地上,鄉人忙將他舁入家中,奄臥床間,只呼了幾聲母親,便即靈魂出竅,馳往冥途去尋那老母妻孥了。閱至此,令人酸鼻。

苞本爲中常侍趙忠從弟,與忠素不相協,恥談門族,就官以後,從未致忠一書;所以苞既病歿,忠亦不爲請諡,但教自己威福不致損失,管什麼兄弟宗親?靈帝亦只寵左右,不看重內外臣工。太傅一職,懸缺不補,太尉司徒司空三官,一歲數易,段熲爲太尉後,復由陳耽、許訓、劉寬、孟馘數人互爲交替;只劉寬尚知自好,廉慎有餘。

到了熹平七年間,日食地震,相繼不絕,反無緣無故的下詔改元,號爲光和,大赦天下。太尉孟馘罷免,竟授常山人張顥爲太尉。顥爲中常侍張奉弟,因兄得官,出爲梁相,適有喜鵲飛翔府前,由役吏與鵲爲戲,用竿撥鵲,便致墮落,役吏忙去拾取,哪知鵲滾地一變,化成圓石,役吏非常驚愕,取石獻顥,顥命將圓石椎破,內有金印,印上有『忠孝侯印』四個篆文,因此喜出望外,便致書兄奉,夸爲瑞徵。鵲何能變石?想俱由張顥捏造出來。

奉入侍時,覷隙與靈帝談及,又托永樂宮門吏霍玉,代爲揄揚,靈帝竟爲所惑,召顥入都,使爲太常;未幾即遷官太尉,想他做個太平宰相。余如司徒司空,亦換去袁隗唐珍楊賜劉逸陳球袁滂來艷等人,更迭就任,多約數月,少只數旬。看官試想,世上能有這般大材,速成治道麼?無非依宦官爲進退。

光和元年四月,都中又聞地震,侍中署內,有雌雞變作雄雞;到了五月,有白衣人入德陽殿內,與中黃門桓賢相遇。賢喝問何事,白衣人卻厲聲道:『梁德夏叫我上殿,汝爲何阻我?』

賢不知梁德夏爲何人,正要將他扭住,詳訊來歷,偏趕到白衣人身前,一手抓去,落了個空,白衣人也不知去向了;賢不勝駭異,查問宮廷內外,亦不聞有梁德夏,只好約略奏報,留作疑案。至六月間,又有黑氣墮入溫德東庭中,長十餘丈,形狀似龍,好一歇方才散去;再過一月,有青虹出現玉堂殿庭,種種怪異,人相驚擾。

靈帝乃召光祿大夫楊賜,諫議大夫馬日磾,議郎蔡邕張華,太史令單揚等,詣金商門,引入崇德殿,使中常侍曹節王甫兩人,就問災異原因,並及消變方法。惟楊賜蔡邕,引經據讖,奏對較詳,節與甫還白靈帝,靈帝又特詔問邕,使他直陳得失,許用皂囊封上。漢制惟奏聞密事,得用皂囊封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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