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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回 激軍心焚營施巧計 信讒構嚴詔捕名賢

後漢演義作者:蔡東藩發布:福哥

2020-6-16 04:56

卻說桂陽太守陳奉,前已剿平長沙賊黨,見五十二回復破滅桂陽賊李研,桂陽乃安。惟余賊卜陽潘鴻等,逃入深山,伏處年余,覷得兵防少弛,又四出劫掠,蹂躪居民;還有艾縣殘賊,亦與卜潘二賊連合,大為民患。

荊州刺史度尚,頗有膽略,招募蠻夷雜種,懸賞進討,大破賊眾,連平三寨,奪得珍寶甚多。卜潘二賊,仍竄入山谷間,黨羽猶盛,尚欲窮搗賊巢,殄絕根株;只士卒已腰囊滿盈,不願冒險再入,彼此逍遙自在,各無鬥志;尚乃想出一法,向眾揚言道:『卜陽潘鴻,乃是多年積賊,能戰能守,未易驅除,我兵已經勞苦,且與賊相較,還是彼眾我寡,一時不便輕進;今宜徵發諸郡兵馬,並力擊賊,方可圖功,爾等可隨時習勞,出外射獵,毋使游惰,待至諸郡兵到,大舉進剿,豈不是一勞永逸麼?』

士卒聞言,很是喜悅,當即成群結隊,共出遊獵,每日獲得禽獸,充入庖廚,足供大嚼,眾情愈加踴躍,遂至傾寨俱出,四處弋射,盡興始歸;不意到了營旁,統是驚心怵目,叫苦連天;原來那幾座營盤,都已變做灰燼,所有平時珍積,被祝融氏收拾盡淨了。卻是奇絕。

看官閱此,還道是營中失火,誰知卻是度尚的秘計。尚見軍心懈弛,無非為驕富所致,因特誘他出獵,密令心腹將士,暗地縱火,毀去各營,使他失所憑藉,然後可以再用。大眾未知尚謀,正在自悔自恨,涕淚交並,可巧尚來營巡視,故意頓足道:『我令汝等出獵習勞,實為平賊起見,今營中無故被毀,致失汝等蓄積,怕不是由賊狡計,前來放火麼?這都是我失防閒,致遭此害,我定要向賊求償呢!』

說至此,見大眾並皆感泣,又繼續宣言道:『卜潘二賊的財貨,足富數世,諸君若能努力擊賊,便可悉數取來,區區小失,不足介意,明日就進搗賊巢便了!』雖是一番權謀,但欲驅策驕兵,亦不得不爾。

眾皆應聲道:『願如尊命!』

尚心中大喜,飭各軍秣馬蓐食,待旦即發。未幾已是黎明,便傳出號令,全軍啟行,自己亦披掛上馬,揚鞭急進,馳抵賊寨。卜陽潘鴻等賊,甫經起食,一些兒沒有防備,被官軍長驅殺入,如削瓜刈草一般,卜潘二賊,棄食出奔,由吏士搶步趕上,亂刀交揮,任他兩賊如何兇悍,已剁得有頭無尾,血肉模糊;余賊大半飲刀,剩了幾個腳長的毛奴,雖得僥倖逃生,也已心膽交碎,情願改過自新,變做平民;荊州大定,群寇悉平。尚以功得封右鄉侯,調任桂陽太守;越年征還京師,改命任胤為桂陽太守。

荊州兵目朱蓋等,戍役日久,財賞不足,復憤恚作亂,與桂陽賊胡蘭等合併,共計三千餘人,進攻桂陽,焚掠郡縣。任胤膽小如鼷,棄地逃走;賊眾輾轉迫脅,多至數萬,移擾零陵。太守陳球,嬰城拒守,掾吏向球進說道:『賊勢甚盛,明公不如挈家避難,尚可自全!』

球勃然發怒道:『太守分國虎符,受任一方,豈可顧全妻孥,折損國威?如敢再言奔避,立斬勿貸!』

掾吏乃咋舌退去。球即削木為弓,斷矛為矢,引機扳發,射死賊黨多人。賊攻城不下,因決城外流水,灌入城中,球相視地勢,據高屯兵,反引水淹賊,賊眾驚駭,乃將流水泄去。內外相拒十餘日,全城無恙。

朝廷再授尚為中郎將,使率幽冀黎陽烏桓步騎二萬六千人,往救零陵,尚連敗賊眾,又與長沙太守抗徐等,調集各郡士卒,合力討擊,大破胡蘭。蘭急不擇路,驟馬亂奔,尚督兵追及,張弓搭箭,射倒蘭馬,蘭顛撲地上,當由眼快腳快的軍士,趕出一刀,了結賊命;余賊失去頭顱共約三千五百級,朱蓋等竄往蒼梧。詔賜尚錢百萬,抗徐等亦受賞有差。尚系山陽人,徐系丹陽人,兩人為同時名將。至朱蓋等入蒼梧境,復被交阯刺史張磐擊退,仍還荊州,後來為零陵太守楊璇討平,這且無庸細表。

且說李膺遇赦後,復起為司隸校尉,他本生性剛直,不肯詭隨,雖已迭經挫折,仍然風裁嚴峻,執法不阿。小黃門張讓弟朔,為野王令,貪殘無道,甚至刑及孕婦,一聞膺為校尉,便即懼罪入京,匿居乃兄第舍。果然膺聞風往捕,親率吏卒至讓家,四處搜尋,不見形影,及見室有複壁,即令吏卒毀壁入視,得將張朔覓着,一把抓住,押赴洛陽獄中,訊鞫得供,立即處斬。

讓遣人說情,已經無及;沒奈何入訴桓帝,謂膺專擅不法。

桓帝召膺入殿,當面詰責,問他何故不先奏請,便即行誅?膺從容答說道:『昔晉文公執衛成公,歸諸京師,【春秋】不以為非;【禮】云公族有罪,雖加三宥,有司尚可執憲不從。且孔子為魯司寇,七日即誅少正卯,今到官已越一旬,自恐稽遲獲罪,不意反欲速見譏;就使臣罪至死,還望陛下寬限五日,使臣得殄除元惡,然後退就鼎鑊,也所甘心了!』元惡何能盡除?徒使權閹側自,膺亦可以休矣!

桓帝聽着,因他理直氣壯,不能再詰,乃旁顧張讓道:『這是汝弟有罪,應該加戮,不得專咎司隸呢!』

遂令膺退去,張讓亦只好趨出。嗣是黃門常侍,皆屏足帖息,雖經休沐,不敢復出宮省;桓帝怪問原因,眾閹並叩頭泣語道:『畏李校尉!』

是時朝廷日亂,綱紀頹弛,惟膺不屈不撓,好似中流砥柱,士人或得邀容接,輒相欣慶,號為登龍門。龍將燒尾,奈何·奈何·

太尉陳蕃,薦引議郎王暢,進為尚書,出任河南太守,奮厲剛猛,與李膺齊名;太學諸生三萬餘人,常欽慕陳蕃李膺王暢等人,交口讚美,編出三語道:『天下楷模李元禮,不畏強御陳仲舉,天下俊秀王叔茂。』

元禮仲舉叔茂,便是李膺、陳蕃、王暢三人的表字。自從太學生有此標榜,遂致中外承風,競相臧否,孰忠孰奸,孰賢孰不肖,往往意為褒貶,信口歌謠。於是君子小人,辨別甚清,君子與君子為一黨,小人與小人為一黨,小人只知為惡,黨派卻結得牢固,不至分爭。君子與君子,有時為了學說不同,政見不同,卻互生齟齬,又從一黨中分出兩黨來,兩黨相誹,久持不下,反被小人從旁竊笑,乘隙攻入,得將黨人二字,加到君子身上。暗君不察,疑他結黨為非,聽信讒言,濫加逮捕,鬧得一塌糊塗,這就叫做黨禍。小人原屬可恨,君子亦不能無咎。

看官聽着,待小子敘明東漢黨禍的源流。一朝大獄,應該特別敘明。

先是桓帝為蠡吾侯時,曾向甘陵人周福受業,及入承大統,便擢福為尚書;又有甘陵人房植,曾一任河南尹,也有重名。福字仲遲,植字伯武,鄉人替他作歌道:『天下規矩房伯武,因師獲印周仲遲。』

據此兩語,似乎房植的名望,駕過周福,惟兩人既相繼通顯,自然各置賓僚;福門下無不助福,往往優福劣植,植門下無不助植,又往往優植劣福,兩造互爭優勝,積不相容,免不得各樹黨徒,濅成讎隙,黨人的名號,就從甘陵的周房兩家,發生出來。

既而汝南太守宗資,用范滂為功曹,南陽太守成瑨,用岑瑨為功曹,並委他褒善糾違,悉心聽政,二郡又有歌謠道:『汝南太守范孟博,南陽宗資主畫諾;南陽太守岑公孝,弘農成瑨但坐嘯。』

宗資南陽人,成瑨弘農人,孟博系范滂表字,公孝系岑晊表字,歌中寓意,是歸美范滂岑晊二人,名為功曹,實與太守無二。

冤冤相湊,釁啟南陽。宛縣人張泛,為桓帝乳母外親,擁有資財,工雕刻術,嘗琢玉鏤金,私賄中官,中官與為莫逆交,往來甚密,泛得恃勢驕橫,肆行無忌,宛吏不敢過問。南陽功曹岑晊,因宛縣為南陽屬地,特勸太守成瑨,捕泛入獄,泛慌忙通訊中官,乞為救護,中官即為代請,頒下赦文,晊又促瑨誅死張泛,然後宣詔施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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