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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回 抗北庭鄭眾折強威 赴西竺蔡愔求佛典

後漢演義作者:蔡東藩發布:福哥

2020-6-16 04:56

卻說馬皇后正位中宮,尚無子嗣,惟後前母姊女賈氏,亦得選列嬪嬙,產下一男,取名爲炟,後愛炟如己出,撫養甚勤,嘗語左右道:『人未必定自生子,但患愛養不至呢!』

嗣又因皇子不多,每加憂嘆,見有後宮淑女,輒爲薦引,既得進御,待遇尤優。陰太后嘗稱她德冠後宮,故命立爲後。平居能誦【周易】,好讀【春秋】【楚辭】,尤喜閱周官董仲舒書,持躬節儉,但用大練爲裙,不加緣飾。每月朔望,諸姬入朝,見後袍衣粗疏,反疑是綺縠製成,就近注視,方知是尋常粗帛,禁不住微笑起來。後已知眾意,隨口解嘲道:『這繒特宜染色,所以取用,幸勿多疑。』

後宮莫不嘆息。明帝嘗欲試後才識,故意將群臣奏牘,令後裁閱,後隨事判斷,並有條理,獨未敢以私事相干。幸遇賢后,不妨相試,否則啟後宮干政之漸。有時明帝出遊,後輒謂恐冒風寒,婉言規諫。一日車駕往游濯龍園,六宮妃嬪,多半相隨,獨皇后不往,妃嬪等素蒙後愛,俱請明帝召後同行,明帝笑說道:『皇后不喜逸樂,來亦不歡,不如由她自便罷!』

後來後聞帝言,也不以爲慍,但遇帝遊覽,往往稱疾不從。是時國家全盛,海內承平,明帝政躬有暇,屢至濯龍園消遣。園近北宮,因欲增築宮室,與園相連,當下傳諭有司,召集工匠,大加興築。適值天氣亢旱,盛夏不雨,尚書僕射鍾離意,特詣闕免冠,上疏切諫道:

伏見陛下以天時小旱,憂念元元,降避正殿,躬自克責。而比日密雲,終無大潤,豈政有未得天心者耶?昔成湯遭旱,以六事自責曰:『政不節耶?使民疾耶?宮室榮耶?女謁盛耶?苞苴行耶?讒夫昌耶?』

竊見北宮大作,人失農時,此所謂宮室榮也。自古非苦宮室小狹,但患人不安寧,宜且罷止,以應天心。臣意以匹夫之才,得叨重祿,擢備近臣,不勝愚款,昧死上聞。

明帝覽疏,當即答諭道:『湯引六事,咎在一人,其冠履,勿謝。』

意乃整冠而退。是日即下詔停止工作,減省不急,果然天心默應,即沛甘霖。會明帝賜降胡十縑,尚書郎誤十爲百,轉交大司農。大司農登入計簿,復奏上去,被明帝察破過誤,頓時大怒,立召尚書郎入責,將加笞杖。鍾離意慌忙入謁,叩頭代請道:『過誤乃是小失,不足重懲;若以疏慢爲罪,臣當首坐。臣位大罪重,郎官位小罪輕,請先賜臣譴便了!』

說罷即解衣待縛。明帝聞言,怒始漸平,仍令衣冠如故,並貸免尚書郎。意乃拜謝趨出。惟明帝素好譏察,發人隱私,每遇大臣有過,輒加面斥,近侍尚書以下,且親手提曳,不肯少恕。嘗因事怒斥郎官藥崧,甚至自執大杖,欲加敲扑;崧懼走床下,明帝怒甚,連聲疾呼道:『郎出郎出!』

崧答說道:『天子穆穆,諸侯煌煌,未聞人君,自起撞郎?』

緊急時,尚能韻語,卻是絕好口才。明帝聽著,倒也轉怒爲笑,擲杖赦崧。崧才出床下,謝恩乃去。但朝臣唯恐忤旨,莫不惴慄,獨鍾離意犯顏敢諫,屢次封還詔書,同僚有過被譴,輒爲救解。明帝亦知他忠誠,終因直道難容,出爲魯相。意本會稽郡山陰人,以督郵起家,至魯相終身。藥崧河內人,性亦廉直,官終南陽太守。

虎賁中郎將梁松,永平初已遷官太僕,松恃勢益驕,屢作私書,請託郡縣,致被明帝發覺,飭令免官。松尚不知改省,反陰懷怨望,捏造飛書,訕謗朝廷,結果仍事發坐罪,下獄論死。終爲馬伏波所料。先是明帝爲太子時,常與山陽王荊,令梁松持取縑帛,往聘鄭眾。眾即前大中大夫鄭興子,有通經名,見二十三回。性獨持正,既與梁松晤談,便慨然答道:『太子儲君,無外交義,就是藩王,亦不宜私交賓客。舊防具在,還請爲我婉辭!』

松復勸駕道:『長者有意,不宜故違。』

眾正色道:『犯禁觸罪,何如守正致死?』

遂將縑帛卻還,不肯就聘。及松罹死罪,松友連坐多人。眾雖與松相識,終因卻聘一事,得免干連,明帝且召眾爲明經給事中,再遷眾爲越騎司馬,仍兼給事如故。

會北匈奴又乞請和親,明帝特遣眾北行,持節報命。南匈奴須卜骨都侯,聞知漢與北庭修和,內懷嫌怨,意欲叛漢。因通使北匈奴,請他發兵相迎。眾出塞後,探悉情形,遂繕好奏牘,囑從吏馳遞闕廷,大致謂宜速置大將,防遏二虜交通。

明帝乃命就塞外置度遼營,使中郎將吳棠行度遼將軍事,出駐五原;再遣騎都尉秦彭,出屯美稷,監製南北兩匈奴。惟鄭眾徑詣北庭,見了北單于,長揖不拜,北單于面有慍色,左右喧呼道:『漢使何不下拜!』

眾勃然答道:『眾爲漢臣,只拜天子,不拜單于。』

北單于益怒,令左右曳眾出帳,派兵圍守,不與飲食。眾語虜眾道:『單于不欲與大漢和親,倒也罷了;既欲和親,應該優待漢使。須知和親以後,誼關甥舅,不啻君臣,奈何與使人爲難呢?如必迫眾下拜,眾寧可自殺,不願屈膝。』

說著,拔出佩刀,意欲自刎。虜眾不禁慌張,一面勸眾息怒,一面轉報單于。單于恐眾或自盡,有礙和議,乃改顏相待,更遣使人隨眾還都。朝議又擬遣眾往報,眾不願再行,因上書陳請道:

臣伏聞北單于所以要致漢使者,欲以離南單于之眾,堅西域三十六國之心也。又當揚漢和親,誇示鄰敵,令西域欲歸化者,侷促狐疑,懷土之人,絕望中國耳!漢使既到,便偃蹇自驕;若復遣之,虜必自謂得謀,其群臣之勸虜歸漢者,亦不敢復言。如是則南庭動搖,烏桓亦有離心矣。南單于久居漢地,具知形勢,萬一離析,必爲邊害,今幸有度遼之眾,揚威北陲,雖勿報答,不敢爲患。惟陛下裁察!

明帝覽書,不肯照准,仍令眾即日北往。眾復上言道:『臣前奉使北庭,不爲匈奴下拜,單于嘗遣兵圍臣,幸得脫免,今銜命再往,必見陵折。臣誠不忍持大漢節,屈膝氈裘,如令臣爲匈奴所屈,實損大漢威靈,故請陛下俯察愚忠,收回成命!』云云。明帝依然不聽,一味專制。眾不得已出發,途中尚再四上書,固爭不已,惹得明帝性起,竟飭使召還,系眾下獄。後因匈奴使至,面問眾與單于爭禮情形,匈奴使臣據實對答,且言眾意氣壯勇,不亞蘇武,明帝乃赦免眾罪,遣歸田裡。

東平王蒼,以至親輔政,聲望日隆,不免有位高震主的嫌疑,乃連上數疏,奉還驃騎將軍印綬,情願退守屏藩。

明帝不忍拂意,許他歸國,仍將驃騎將軍印發還,使得兼職。此外三公卻改易數人,永平三年,太尉趙熹,司徒李欣,皆免官,另任南陽太守虞延爲太尉,左馮翊郭丹爲司徒。越年丹復免職,連司空馮魴,一併罷去,改用河南尹范遷爲司徒,太僕伏恭爲司空。又越二年,皇太后陰氏壽終,年已六十,尊諡光烈,合葬原陵。

九江太守宋均,即前伏波監軍,矯制平蠻。自蒞任後,政寬刑簡,百姓又安。向來郡中多虎,隨處安設檻阱,終難免患,均命將檻阱撤去,虎患反息。有人謂虎已渡江東行,故得弭患。後來鄰郡多蝗,獨飛至九江境,輒東西散去,不害禾稼,因此名傳遠近。明帝聞均賢名,征拜尚書令,每有駁義,多合上意。

均嘗語僚友道:『國家每喜文法廉吏,以爲足以止奸。均見文吏好爲欺謾,廉吏只知潔身,實與百姓無益;常思伏闕諫諍,無如積習難返,一時尚未可進言,他日總當一伸素願呢!』

未幾均被調爲司隸校尉,終不得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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