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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回 覆孤城慕容超亡國 誅逆賊馮文起開基

兩晉演義作者:蔡東藩發布:福哥

2020-6-16 04:52

卻說晉軍入廣固外城,急得慕容超奔避不遑,慌忙閉內城門,集眾固守。劉裕督兵圍攻,四面築柵,柵高三丈,穿塹三重,撫納降附,采拔賢俊,華夷大悅。超悶坐圍城,無計可施,乃遣尚書郎張綱,詣秦乞援,並赦桂林王慕容鎮,令督中外諸軍,兼錄尚書事。當即召入與語,自悔前誤,殷勤問計。遲了,遲了!

鎮慨答道:『百姓怨望,系諸一人,今陛下親董六師,戰敗奔還,群臣離心,士民短氣,今欲乞秦援兵,聞秦人亦有外患,恐不暇分兵救人。惟我散卒還集,尚有數萬,宜盡出金帛,充作犒賞,更決一戰。若天意助我,定能破敵,萬一不捷,死亦殉國,比諸閉門待盡,恰是好得多了。』

語尚未畢,旁有司徒樂浪王慕容惠接口道:『晉兵乘勝,氣勢百倍,今徒令羸兵與戰,不敗何待?秦雖與勃勃相持,未足為患,且與我分據中原,勢如唇齒,怎得不前來相援?但不令大臣西向,恐彼未必遽出重兵,尚書令韓范,望重燕秦,宜遣令乞師為是!』

超依了惠言,再令韓范前去。

是時,秦主興因南涼生貳,禿髮傉檀內外多難,意欲乘此進討,收還姑臧。應九十三回。先使尚書郎韋宗往覘虛實,宗與傉檀相見,傉檀縱橫辯論,洞悉古今。宗大為嘆服,歸報秦主興道:『涼州雖敝,傉檀權譎過人,未可驟圖。』

興疑問道:『劉勃勃兵皆烏合,尚能擊破傉檀,況我軍曾經百戰,攻無不克,難道還不及勃勃麼?』

宗答道:『傉檀為勃勃所欺,敝在輕視勃勃,不先留意,今我用大軍往討,彼必戒懼求全,兵法有言:「兩軍相見,哀者必勝。」臣所以為不宜輕攻哩。』

興不信宗言,竟令子廣平公弼,及後軍將軍斂成,鎮遠將軍乞伏干歸等,率領步騎三萬,襲擊傉檀。又使左僕射齊難,率領騎兵二萬,往攻勃勃。吏部尚書尹昭入諫道:『傉檀自恃險遠,故敢違慢,不若詔令沮渠蒙遜,及李皓往討,使他自相殘殺,互致困敝,不必煩我兵力哩。』

是即卞莊刺虎之計。興仍然不從,惟使人致書傉檀,偽稱:『我國發兵,實是往討勃勃,請勿多慮!』

興自以為得計,誰知弄巧反拙。傉檀信為真言,遂不設備。誰知秦軍已乘虛直進,攻克昌松,殺斃太守蘇霸,直達姑臧城下。傉檀方知為秦所賺,急忙調兵登陴,日夕督守,伺敵少懈,密遣精騎夜出,劫破秦壘。秦統將姚弼退據西苑,暗使人嗾動城中,買囑涼州人王鍾宋鐘王娥等,使為內應。偏被傉檀察悉,把他叛黨坑死,再命各郡縣散牛羊,作為敵餌。果然秦將斂成,縱兵抄掠,自紊軍律。傉檀即遣將軍俱延敬歸等,開城縱擊,大敗秦兵,斬首七千餘級。

姚弼收集敗兵,固壘自守,且馳報長安,請速濟師。秦主興復遣常山公顯,率騎二萬,倍道赴援。顯至姑臧,令射手孟欽等五人,至涼風門前挑戰,不意城外已伏着涼將宋益,覷得孟欽走近,引兵突出。孟欽弦不及發,已被劈倒,餘四人不值一掃,盡皆斃命。顯始知傉檀有備,不易攻克,乃遣人與傉檀修好,委罪斂成,引眾退歸。還有齊難一軍,馳入夏境,沿途四掠。

勃勃卻退兵河曲,佯示虛弱,乘難無備,潛師掩襲,俘斬至七千人。難慌忙退走,奔至木城,被勃勃引兵追到,四面兜圍,把難擒去,餘眾皆為所虜,數共萬三千人,於是嶺北一帶,俱降勃勃。勃勃遍置守宰,分疆拒秦,秦已將亡,故兩路俱敗。秦主興未免懊悔,尚欲再討勃勃,適值南燕求援,自覺不遑東顧,但權允發兵,令張綱先行返報。綱經過泰山,為太守申宜所執,送入晉營。

劉裕素聞綱有巧思,善制攻具,便引綱入見,親為解縛,好言撫慰,使登樓車巡城,呼語守吏道:『劉勃勃大破秦軍,秦主無暇來救,只好由汝等自尋生路罷。』

守吏聽了此言,無不失色。慕容超惶急異常,乃遣使至裕營請和,願割大峴山南地歸晉,世為藩臣。裕拒絕不許,未幾來一秦使,傳語劉裕道:『慕容氏與秦毗鄰,素來和好,今晉軍無端加攻,秦已遣鐵騎十萬,行次洛陽,若晉軍不還,便當長驅直進了。』

裕怒答道:『汝可歸白姚興,我平燕後,便當來取關洛,若姚興自願送死,儘管速來。』

秦使自去。參軍劉穆之入白道:『公奈何挑動敵怒?今廣固未下,再來羌寇,敢問公將如何抵禦?』

裕笑道:『這是兵機,非卿所解。試想姚興果肯救燕,方且潛師前來,何至先遣使命,令我預防,這明明是虛聲嚇人,不足為慮。』

一口道破。穆之乃退。

秦主興本遣衛將軍姚強,帶着步騎萬人,偕燕使韓范至洛陽,令與洛城守將姚紹合兵,往救廣固。嗣聞勃勃殺敗秦軍,窺伺關中,乃追還姚強,但用了一個虛張聲勢的計策,去嚇劉裕。裕不為所動,秦謀自沮。只韓范怏怏自歸,且悲且嘆道:『天意已要亡燕了。』

燕臣張華封愷,出兵擊裕,均被裕軍擒住。封融張俊,相繼乞降。俊語劉裕道:『燕人所恃,惟一韓范,今范甫歸,還道他能致秦師,若得范來降,燕城自下了。』

裕乃表范為散騎常侍,致書招范。長水校尉王蒲,勸范奔秦,范慨然道:『劉裕起自布衣,滅桓玄,復晉室,今興師伐燕,所向崩潰,這乃天授,未必全由人力呢。燕若滅亡,秦亦難保,我不可再辱,不如降晉罷了。』

遂潛投裕營。裕得范大喜,即使范至城下,招降守將,城中愈覺奪氣。或勸燕主超誅范家族,超因范弟𧨳盡忠無貳,因赦范家。嗣見晉軍建設飛樓,懸梯木,幔板屋,覆以牛皮,上御矢石,料知此種攻具,定是張綱所為,遂將綱母捕到,懸縛城上,支解以徇。死在目前,何必行此慘虐。

既而太白星入犯虛危,靈台令張光,謂天象亡燕,勸超降晉。超並不答言,便把佩劍拔出,剁落光首。好容易過了殘臘,翌日為晉義熙六年元旦,超登天門,在城樓朝見群臣,殺馬犒饗將士,並遷授文武百官。越宿,與寵姬魏夫人登城,見晉兵勢甚強盛,不禁唏噓淚下,與魏氏握手對泣。韓𧨳從旁進言道:『陛下遭際厄運,正當努力自強,鼓勵士氣,奈何反與女子對泣呢?』

超乃拭淚謝過。尚書令董銳又勸超出降,超復系銳下獄。賀賴盧公孫五樓暗鑿地道,通兵出戰。晉軍不及防備,幾被掩入,幸虧裕軍律素嚴,前仆後繼,仍把燕軍殺退。城門久閉不開,居民無論男女,俱生了一種腳氣病,不能行走,就是超亦染了此症,乘攀登城。

尚書悅壽語超道:『今天助寇為虐,戰士雕敝,城孤援絕,天時人事,已可知了。從來歷數既終,堯舜尚且避位,陛下亦應達權通變,庶得上存宗廟,下保人民。』

超憮然道:『興廢原有天命,我寧奮劍致死,不願銜璧求生。』頗有血性,可惜不知守國。

劉裕見城中睏乏,乃下令破城,悉眾猛撲。或謂:『今日往亡,不利行師。』

裕掀須道:『我往彼亡,有何不利?』

遂親自督攻,不克不止。悅壽在城上望着,料知不能支持,因開門迎納晉軍。超與左右數十騎,逾城出走,才行里許,即被晉軍追到,捉得一個不留。當下押至裕前,由裕叱責數語,大略是說他抗命不降,殃及兵民。超神色自若,但將母托劉敬宣,余無一言。裕乃命將超置入檻車,解送建康。且因廣固圍久乃下,恨及燕人,意欲把男子一併坑死,婦女盡賞將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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