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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回 受逆報呂纂被戕 據偏隅李暠獨立

兩晉演義作者:蔡東藩發布:福哥

2020-6-16 04:52

卻說後涼主呂光,老病已劇,自知不起,乃立太子紹爲天王,自稱太上皇,命庶長子纂爲太尉,纂弟弘爲司徒,且力疾囑紹道:『我之病勢日增,恐將不濟,三寇窺窬,指南涼北涼西秦。迭伺我隙,我死以後,汝宜使纂統六軍,掌朝政。委重二兄,尚可保國,倘自相猜貳,起釁蕭牆,恐國祚從此殄滅了。』

說畢,又召纂弘入囑道:『永業紹字永業。非撥亂才,但因正嫡有常,使爲元首,今外有強寇,人心未寧,汝兄弟能互相輯睦,自可久安,否則內自相圖,禍不旋踵,我死亦難瞑目呢。』

乘亂竊國,怎得久存?纂與弘受命而退。未幾光死,享年六十三,在位十年。已算久長。紹恐有內變,秘不發喪。已忘父訓。纂已聞知,排闥入哭,盡哀乃出。紹所忌惟纂,恐爲所害,乃呼纂與語道:『兄功高年長,宜承大統,我願舉國讓兄。』

纂答道:『臣雖年長,但陛下系國家冢嫡,不能專顧私愛,致亂大倫。』

紹尚欲讓纂,纂終不從,紹乃嗣位,爲父發喪,追諡光爲懿武皇帝,廟號太祖。

光有從子二人,長名隆,次名超,皆爲軍將。此次送葬已畢,超即乘間白紹道:『纂連年統兵,威震內外,臨喪不哀,步高視遠,看他舉止,必成大變,宜設法早除,方安社稷。』

紹搖首道:『先帝顧命,音猶在耳,況我年尚少,驟當大任,方賴二兄安定家國,怎得相圖?就使彼若圖我,我亦視死如歸,終不忍自戕骨肉,願卿勿言!』

超又道:『纂威名素盛,安忍無親,今不早圖,後必噬臍。』

勸人殺兄,難道非安忍無親麼?紹半晌答道:『我每念袁尚兄弟,未嘗不痛心忘食,寧可待死,不願相戕。』

恐非由衷之言。超嘆息道:『聖人嘗言,知幾其神,陛下臨幾不斷,臣恐大事去了。』

既而紹在湛露堂,適纂進來白事。超持刀侍側,屢次顧紹,用目示意,欲紹下令收纂。紹終不爲動,纂得從容退去。

弘前得光寵,望爲世子,及紹得嗣立,弘常懷不平,至是遣尚書姜紀,私下語纂道:『先帝登遐,主上暗弱,兄嘗總攝內外,威震遠邇,弟欲追蹤霍子孟,即漢霍光。廢暗立明,即推兄爲中宗,兄以爲如何?』又是一個亂首。

纂尚覺躊躇,再經姜紀慫恿數語,動以利害,不由纂不從弘議,遂夜率壯士數百人,潛逾北城,攻廣夏門。弘亦率東苑衛士,斫洪範門,與纂相應。左衛將軍齊從,方守融明觀,聞禁門外有譁噪聲,即孑身出視,問爲何人?纂手下兵士齊聲道:『太原公有事入宮。』

從抗聲道:『國有大故,主上新立,太原公行不由道,夜入禁門,莫非謀亂不成?』

說著,即抽劍直前,向纂剁去。纂連忙閃過,額已被傷,左右爭來救纂,與從對敵。從雙手不敵四拳,終爲所擒。纂稱爲義士,宥從勿殺。紹在宮中聞變,乃遣武賁中郎將呂開,率禁兵出戰端門。呂超亦引眾助戰,偏兵士都憚纂聲威,相率潰散。纂得入青光門,升謙光殿,紹知不可爲,趨登紫閣,自刎而亡,超獨出奔廣武去了。

弘入殿見纂,纂見弘部眾強盛,也不得不佯爲推讓,勸弘即位。弘微笑道:『紹爲季弟,入嗣大統,所以人心未順,因有此變。我違先帝遺訓,愧負黃泉,若復越兄僭號,有何面目偷息人間?大兄年長才高,威名遠振,宜速就大位,安定人心。』

纂遂僭稱天王,改元咸寧,諡紹爲隱王,命弘爲侍中大都督大司馬車騎大將軍,錄尚書事,封番禾郡公。此外封拜百官,不勝具述。惟前左衛將軍齊從,仍令復職。纂引從入見,且與語道:『卿前次砍我,未免太甚。』

從泣答道:『隱王爲先帝所立,臣當時惟知有隱王,尚恐陛下不死,怎得說是太甚呢?』

纂仍嘉從忠,優禮相待,且遣人慰諭呂超,說他跡不足取,心實可原。超乃上疏陳謝,得復原官。

惟弘因功名太盛,恐不爲纂所容,時有戒心,纂亦不免加忌。兩下里猜嫌已久,弘竟從東苑起兵,圍攻禁門。纂遣部將焦辨,率眾出擊,弘戰敗出奔,逃往廣武。纂縱兵大掠,所有東苑將士的婦女,悉充軍賞。弘妻女不及出走,也被纂兵掠去,任意淫污。纂自鳴得意,笑語群臣道:『今日戰事,卿等以爲何如?』

侍中房晷應聲道:『天禍涼室,釁起蕭牆,先帝甫崩,隱王幽逼,山陵甫訖,大司馬驚疑肆逆,京邑交兵,骨肉相戕,雖由弘自取夷滅,究竟陛下亦未善調和。今宜省己責躬,慨謝百姓,乃反縱兵大掠,污辱士女,釁止一弘,百姓何罪?況弘妻爲陛下弟婦,弘女爲陛下侄女,奈何使無賴小人,橫加凌侮?天地鬼神,豈忍見此?』讜直可風。

說罷,欷歔泣下。纂亦不禁改容,乃禁止騷擾,召還弘妻及男女至東宮,妥爲撫養。已被人污辱得夠了。尋由征東將軍呂方,執弘系獄,飛使告纂。纂使力士康龍,馳往殺弘。康龍將弘拉死,還歸復命。身爲戎首,宜其先亡。纂妻楊氏,爲弘農人楊桓女,美艷絕倫,纂即立爲皇后,授後父桓爲散騎常侍,尚書左僕射,封金城侯。且因內亂已平,侈圖遠略,遂擬興兵往攻南涼。

中書令楊穎進諫道:『禿髮利鹿孤,上下用命,國未有釁,不宜遽伐。今且繕備兵馬,勸課農桑,待至有機可乘,然後往伐,乃可一舉蕩平。今日國家多事,公私兩困,若非先固根本,內患恐將復起,願陛下計出萬全,毋輕用兵。』

纂不肯從,竟引兵渡浩亹河,侵入南涼境內,果爲利鹿孤弟傉檀所敗。纂尚未肯罷休,復移兵西襲張掖。尚書姜紀又諫道:『今當盛夏,農事方殷,若廢農用兵,利少害多,且逾嶺攻虜,虜亦必乘虛來襲都下,不可不防,還請回軍爲是。』

纂尚不以爲然,侈然說道:『利鹿孤有甚麼大志,若聞朕軍大至,自守尚且不暇,還敢來攻我都麼?』已經一敗,還要自誇。

遂進圍張掖。偏傉檀不即赴援,竟引兵入逼姑臧,當由姑臧守將,飛報纂軍。纂慌忙馳還,傉檀乃收兵退去。

先是纂弒紹據國,姑臧城內,有母豬生一小豬,一身三頭;又有黑龍出東箱井中,蟠臥殿前,良久方去。纂目爲祥瑞,改殿名爲龍翔殿。俄而黑龍又升懸九宮門,纂復改名九宮門爲龍興門。大約是條黑蛇,纂強名爲黑龍。時西僧鳩摩羅什,尚在姑臧,因呂光父子,不甚聽從,所以閒居寺中,無所表白,至是聞纂用兵不已,才入殿告纂道:『前時潛龍屢出,豕且爲妖,恐有下人謀上的隱禍,宜亟增修德政,上挽天心。』

纂雖當面應諾,下令罷兵;但性好游畋,又耽酒色,越是酣醉,越是喜游。楊穎一再諫阻,終不少改;再經殿中侍御史王回,中書侍郎王儒,叩馬極諫,仍然不從。好容易過了一年,呂超調任番禾太守,擅發兵擊鮮卑思盤。思盤遣弟乞珍,至姑臧訴纂謂超無故加兵。纂乃征超與思盤,一同入朝。超至姑臧,當然懼罪,先密結殿中監杜尚,求爲內援,然後進見。纂怒目視超道:『汝仗著兄弟威勢,敢來欺我,我必須誅汝,然後天下可定。』

超叩首求免,纂乃將超叱退。欲斬即斬,何必虛張聲勢,況超固有可誅之罪耶!

超趨出殿門,心下尚跳個不住,乃急往兄第。兄隆爲北部護軍,此時正返姑臧,便與超密商多時,決定異謀,伺機待發。也是纂命已該絕,不能久待,越日即引入思盤,與群臣會宴內殿,又召隆超兩人,一同預席,意欲爲超與思盤,雙方和解。當下和顏與語,談飲甚歡。超佯向思盤謝過,思盤亦不敢多求,宴至日旰,大家都已盡興,謝宴辭出,思盤亦隨著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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