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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回 殷仲堪倒柄授桓玄 張貴人逞凶弒孝武 之二

兩晉演義作者:蔡東藩發布:福哥

2020-6-16 04:52

道子察出情形,很覺不平,嘗在內省遇見國寶,斥他背恩負義,拔劍相加,嚇得國寶魂膽飛揚,連忙奔避。道子舉劍擲擊,又復不中,被他逃脫。嗣經僚吏百方解說,才將道子勸回。

孝武帝得悉爭端,益信國寶不附道子,視作忠臣,常令國寶侍宴。酒酣興至,與國寶談及兒女事情,國寶自陳有女秀慧。孝武帝願與結婚,許納國寶女為琅琊王妃,國寶喜出望外,叩頭拜謝。至宴畢出宮後,待了旬余,未見有旨,轉浼張貴人代請,才得複音,乃是緩日結婚四字,國寶只好靜心候着,少安毋躁罷了。恐閻王要來催你性命奈何?當時有人戲作雲中詩,譏諷時事云:

相王沈醉,輕出教命,捕賊千秋,干預朝政。

王愷守常,國寶馳競,荊州大度,散誕難名。

盛德之流,法護王寧,仲堪仙民,特有言詠。

東山安道,執操高抗,何不征之,以為朝匠?

詩中所云千秋王愷國寶,實敘本名,想看官閱過上文,當然了解。荊州係指王忱,不指殷仲堪,法護系王珣小字,寧即王恭,仙民即徐邈字,安道即戴逵字。這詩句傳入都中,王珣欲孚民望,表請征戴逵為國子祭酒,加散騎常侍,逵仍不至。

太元二十年,皇太子德宗,始出東宮。會稽王道子兼任太子太傅,王珣兼任太子詹事,與太子少傅王雅,又上疏道:

會稽處士戴逵,執操貞厲,含味獨游,年在耆老,清風彌劭。東宮虛德,式延正士,宜加旌命,以參僚侍。逵既重幽居之操,必以難進為美,宜下詔所在有司,備禮發遣,進弼元良,毋任翹企!

孝武帝依議,復下詔征逵,逵仍稱疾不起,已而果歿。那孝武帝溺情酒色,日益荒耽,鎮日裡留戀宮中,徒為了一句戲言,釀出內弒的駭聞,竟令春秋鼎盛的江東天子,忽爾喪軀,豈不是可悲可憤麼!

當孝武帝在位時,太白星晝現,連年不已,中外幾視為常事,沒甚驚異。太元二十年七月,有長星出現南方,自須女星至哭星,光芒數丈。孝武帝夜宴華林園,望見長星光焰,不免驚惶,因取手中酒卮,向空祝語道:『長星勸汝一杯酒,從古以來,沒有萬年天子,何勞汝長星出現呢?』

真是酒後囈語。既而水旱相繼,更兼地震,孝武帝仍不知警,依然酒色昏迷。僕射王珣,系故相王導孫,雖然風流典雅,為帝所昵,但不過是個旅進旅退的人員,從未聞抗顏諫諍,敢言人所未言。頗有祖風。太子少傅王雅,門第非不清貴。祖隆父景,也嘗通籍,究竟不及王珣位望。珣且未敢抗辯,雅更樂得圓融,所以識見頗高,語言從慎。時人見他態度模稜,或且目為佞臣,雅為保全身家起見,只好隨俗浮沈,不暇顧及譏議了。

孝武帝恃二王為耳目,二王都做了好好先生,還有何人振聾發瞶?再經張貴人終日旁侍,盅惑主聰,酒不醉人人自醉,色不迷人人自迷,越害得這位孝武帝,俾晝作夜,顛倒糊塗。

太元二十一年秋月,新涼初至,余暑未消,孝武帝尚在清暑殿中,與張貴人飲酒作樂,徹夜流連,不但外人罕得進見,就是六宮嬪御,也好似咫尺天涯,無從望幸。不過請安故例,總須照行,有時孝武帝醉臥不起,連日在床,後宮妾媵,不免生疑,還道孝武帝有什麼疾病,格外要去問省,獻示殷勤。

張貴人恃寵生驕,因驕成妒,看那同列嬌娃,簡直是眼中釘一般,恨不得一一驅逐,單剩自己一人,陪着君王,終身享福。描摹得透。有幾個伶牙利齒的妃嬪,窺透醋意,免不得冷嘲熱諷,語語可憎。

張貴人憤無可泄,已是滿懷不平。時光易過,轉瞬秋殘,清暑殿內,鑾駕尚留,一夕與張貴人共飲,張貴人心中不快,勉強伺候,虛與綢繆。孝武帝飲了數大觥,睜着一雙醉眼,注視花容,似覺與前少異,默忖多時,猜不出她何故惹惱,問及安否,她又說是無恙。孝武帝所愛惟酒,以為酒入歡腸,百感俱消,因此顧令侍女,使與張貴人接連斟酒,勸她多飲數杯。

張貴人酒量平常,更因懷恨在心,越不願飲,第一二杯還是耐着性子,勉強告干,到了第三四杯,實是飲不下了。孝武帝還要苦勸。張貴人只說從緩。孝武帝恐她不飲,先自狂喝,接連數大觥下咽,又使斟了一大觥,舉酒示張貴人道:『卿應陪我一杯!』

說着,又是一口吸盡。死在眼前,樂得痛快。張貴人拗他不過,只得飲了少許。孝武帝不禁生忿,迫令盡飲,再囑侍女與她斟滿,說她故意違命,須罰飲三杯。本想替她解愁,誰知適令增恨!張貴人到此,竟忍耐不住,先將侍女出氣,責她斟得太滿,繼且顧語孝武帝道:『陛下亦應節飲,若常醉不醒,又要令妾加罪了!』

孝武帝聽了加罪二字,誤會微意,便瞋目道:『朕不罪卿,誰敢罪卿,惟卿今日違令不飲,朕卻要將卿議罪!』

張貴人驀然起座道:『妾偏不飲,看陛下如何罪妾?』

孝武帝亦起身冷笑道:『汝不必多嘴,計汝年已將三十,亦當廢黜了!朕目中盡多佳麗,比汝年輕貌美,難道定靠汝一人麼?』

說到末句,那頭目忽然眩暈,喉間容不住酒餚,竟對張貴人噴將過去,把張貴人玉貌雲裳,吐得滿身骯髒。侍女等看不過去,急走至御前,將孝武帝扶入御榻,服侍睡下。孝武帝頭一倚枕,便昏昏的睡着了。

惟張貴人得寵以來,從沒有經過這般責罰,此次忽遭斥辱,哪裡禁受得起,鳳目中墜了無數淚珠兒。轉念一想,柳眉雙豎,索性將淚珠收起,殺心動了。使侍女撤去殘肴,自己洗過了臉,換過了衣,收拾得乾乾淨淨。又躊躇了半晌,竟打定主意,召入心腹侍婢,附耳密囑數語。侍婢卻有難色,張貴人大怒道:『汝若不肯依我,便叫你一刀兩段!』

侍婢無奈,只好依着閨令,趨就御榻,用被蒙住孝武帝面目,更將重物移壓孝武帝身上,使他不得動彈。可憐孝武帝無從吐氣,活活悶死!過了一時,揭被啟視,已是目瞪舌伸,毫無氣息了。

看官記着!這孝武帝笑責張貴人,明明是酒後一句戲言,張貴人伴駕有年,難道不知孝武帝心性?不過因華色將衰,正慮被人奪寵,聽了孝武帝戲語,不由的觸動心骨,竟與孝武帝勢不兩立,遂惡狠狠的下了毒手,結果了孝武帝的性命。總計孝武帝在位二十四年,改元兩次,享年只三十有五。小子有詩嘆道:

恩深忽爾變仇深,放膽行兇不自禁;

莫怪古今留俚語,世間最毒婦人心!

張貴人弒了孝武帝,更想出一法,瞞騙別人。究竟如何用謀,待看下回分曉。


【後評】

桓玄一粗鄙小人耳,智識遠不逮莽懿,即乃父桓溫,猶未克肖,微才如王忱,且能以談笑折服之,固不待謝安石也。殷仲堪懦弱無能,縱之出柙,至玄執槊相向,益復畏之如虎,莫展一籌。孝武帝欲借之以制道子,庸詎知其更縱一患耶?王雅謂其必為亂階,何見之明而詞之悚也。

但孝武不能測一張貴人,安能知一殷仲堪,床闥之間,危機伏焉,環珮之側,死象寓焉。經作者演寫出來,尤覺得酒食之禍,甚於戈矛。褒妲之亡殷周,猶為間接,而張貴人竟直接弒君,甚矣!女色之不可近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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