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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回 謀刺未成秦後死節 失營被獲毛氏捐軀

兩晉演義作者:蔡東藩發布:福哥

2020-6-16 04:52

卻說秦自博陵失守,燕兵四至,冀州牧苻定,鎮東將軍苻紹,幽州牧苻謨,鎮北將軍苻亮,自知不能御燕,復向燕請降,受封列侯,就是王統王廣毛興等,亦互相攻奪。廣敗奔秦州,爲鮮卑人匹蘭所執,解送後秦,興亦爲枹罕諸氐刺死,改推衛平爲河州刺史。平年已老,不能馭眾。

堅有族孫苻登,素有勇略,得受封爲南安王,拜殿中將軍,遷長安令,尋坐事黜爲狄道長。關中陷沒,登走依毛興,充河州長史,興頗重登才,妻以愛女,擢爲司馬。至興被戕時,登孤掌難鳴,只好含忍過去。後來枹罕諸氐,悔立衛平,再議廢置,連日未決。

會七夕大宴,氐將啖青,拔劍大言道:『今天下大亂,豺狼塞路,我等義同休戚,不堪再事庸帥,前狄道長苻登,雖系王室疏屬,志略卻很是英強,今願與諸君廢昏立明,共圖大事;如有不從,便申異議,休得一誤再誤呢!』

說至此,仗劍離座,怒目四視,咄咄逼人。

大眾莫敢仰視,俱俯首應諾;乃擁登爲撫軍大將軍,都督隴右諸軍事,領雍河二州牧,稱略陽公。與眾東行,攻拔南安,因遣使至晉陽請命。登爲九年秦主,故不得不詳所由來。秦主丕不能不從,准如所請,且授登爲征西大將軍,仍封南安王,命他同討姚萇。

是時,王永進爲左丞相,已二次傳檄,預戒師期。丕乃留將軍王騰守晉陽,右僕射楊輔戍壺關,自率眾四萬進屯平陽。適值慕容永馳使假道,自願東歸,丕當然不許,且下令云:

鮮卑慕容永,乃我之騎將,首亂京師,禍傾社稷,豕凶繼逆,方請逃歸,是而可忍,孰不可忍?其遣左丞相王永,及東海王纂,率禁衛虎旅,夾而攻之,即以衛大將軍俱石子爲前鋒都督,誓殲亂賊,以復國讎,其各努力毋違!

令甲既申,諸軍並出,總道是旗開得勝,馬到成功,哪知天下不如意事,十常八九。丕在平陽靜待數日,起初尚接得平安軍報,只說是軍至襄陵,與賊相遇,未決勝負,後來即得敗報,前鋒都督俱石子戰死了,最後復得絕大凶信,乃是左丞相王永,亦至陣亡,全軍俱敗潰了。虛寫戰事,又另是一種筆墨。丕不禁大驚,忙問東海王纂下落,偵吏報稱纂亦敗走,惟兵士死傷,尚屬不多。這語說出,急得不失聲大呼,連說不佳。

看官道是何因?原來纂從長安奔晉陽,麾下壯士,本有三千餘人,丕恐纂爲亂,脅令解散,此次又懼纂報復,所以越覺驚惶。匆匆不及細想,便率騎士數千,狼狽南奔,徑赴東垣。探得洛陽兵備空虛,意欲率眾掩襲。洛陽時已歸晉,當由晉西中郎將桓石民,探知消息,即遣揚威將軍馮該,自陝城邀擊苻丕。丕不意中道遇敵,倉猝接仗,部騎驚潰,丕躍馬返奔,馬蹶墜地,可巧馮該追至,順手一槊,了結性命。不度德,不量力,怎能不死?總計丕僭稱帝號,不過二年。

尚有秦太子寧,長樂王壽,及左僕射王孚,吏部尚書苟操等,俱被晉軍擒住,連丕首共送建康。還算蒙晉廷厚恩,命將丕首埋葬,所有太子寧以下,一體赦免,飭往江州,歸苻堅子宏管束。宏降晉見七十回。

東海王纂,與弟尚書永平侯師奴,招集餘眾數萬,奔據杏城。此外后妃公卿,多被慕容永軍擄去。永遂入長子,由將佐勸稱帝號,便即被服袞冕,居然御殿受朝,改元中興。他見丕後楊氏,華色未衰,即召入後庭,迫令侍寢。楊氏貌若芙蕖,心同松柏,怎肯失節事仇,含羞受辱?當下拒絕不從。永復與語道:『汝若從我,當令汝爲上夫人;否則徒死無益!』

楊氏聽了『徒死無益』四字,不由的被他提醒,便佯爲進言道:『妾曾爲秦後,不宜復事大王,但既蒙大王見憐,妾亦何惜一身,上報恩遇!但必須受了冊封,方得入侍巾櫛,免致他人輕視呢。』

永聞言獰笑道:『這亦不妨依卿,俟明日授冊,與卿歡敘便了。』

說罷,即使楊氏出宿別宮。翌日,下令冊封楊氏爲上夫人,令內官齎冊入奉,楊氏接得冊寶,勉爲裝束,專待夜間下手。夜餐已過,永即至楊氏寢室,來與調情。楊氏起身相迎,假意拜謝,永見楊氏濃妝如畫,秀色可餐,比昨日更鮮艷三分,禁不住慾火上炎,便欲與她共上陽台,同諧好夢。

偏楊氏從容進言道:『今夕得侍奉大王,須待妾敬奉三觴,聊表敬意。』

永不忍推辭,乃令侍女取出酒餚,自己坐在上面,由楊氏側坐相陪。楊氏先斟奉一觴,永一吸而盡,第二觴亦照樣的喝乾了。到了第三觴上奉,楊氏左手執觴,遞至永口,右手卻從懷中拔出短刀,向永猛刺。也是永命不該絕,先已瞧著,急將身子一閃,避過刀鋒。楊氏撲了一個空,又因用力過猛,將刀戳入座椅,一時反不能拔出,更被永左手一揮,把楊氏推開數步,跌倒塵埃。

楊氏自知無成,才豎起黛眉,振起嬌喉,向永詬詈道:『汝系我國逆賊,奪我都,逐我主,反思凌辱我身,我豈受汝凌辱麼?我死罷了!恨不能揕汝逆賊!』說著,已被永抽刀一擲,正中楊氏柔頸,血花飛濺,玉碎香消。完名全節,一死千秋!

永怒尚未息,喝令左右入室,拖出屍身,自向別室尋樂去了。

慕容盛叔侄,隨永至長子,見永所爲不合,恐自己不免遭殃,因密白叔父柔道:『聞我祖父已中興幽冀,東西未壹,我等寄身此地,自居嫌疑地位,好似燕在幕上,非常危險,何不乘此機會,便即高飛,一舉萬里,免得坐待羅網哩!』

柔也以爲然,遂與盛等悄悄出奔,從間道趨往中山。途次遇著群盜,攔住去路,盛慨然與語道:『我是六尺男兒,入水不溺,在火不焦,還問汝敢當我鋒否?汝若不信,試離我百步,高舉汝手中箭鏃,我若射中,汝可小心仔細,防著喪命,倘射不能中,便當束手待斃,由汝處置罷!』

盜見他年少語夸,必有奇技,乃退至百步以外,舉箭待著。腳才立定,已聽得颼的一聲,有箭射到,不偏不倚,插入箭鏃。盜不禁咋舌,擲箭拱手道,『郎君乃貴人子,具有家傳絕技,我等但欲相試,豈敢相侵!』

說罷,反從囊中取出白鏹,作爲贐儀,讓路送行。盛也不多辭,受贈作別,逕往中山去了。

永聞盛等私奔中山,勃然大憤,竟收捕慕容俊子孫,無論男女少長,駢戮無遺。如此淫虐,能活幾時?這且待後再表。且說後秦主姚萇,探得慕容永等出關,料知長安空虛,遂自新平西進,馳入長安,御殿稱帝,改元建初,國號大秦,改名長安爲常安。立妻蛇氏爲皇后,子興爲太子,分置百官,服色尚赤。追諡父弋仲爲景元皇帝,兄襄爲魏武王。命弟緒爲征虜將軍,領司隸校尉,留守長安,自率眾往安定,擊破平涼胡金熙,及鮮卑支酋沒柔干,乘勢轉趨秦州。

秦州刺史王統尚爲苻氏舊將,出兵相拒,連戰失利,不得已舉城降萇。萇授弟碩德爲征西將軍秦州刺史,都督隴右諸軍事,領護東羌校尉,鎮守上邽。適秦南安王苻登,招集夷夏三萬餘戶,兵馬濅盛,進攻秦州。

姚萇正自上邽啟行,欲還長安,途中聞秦州被攻,亟引兵返援,與碩德同出胡奴阪,截擊苻登。不料苻登部下,勇健善斗,個個是衝鋒上選,萇眾無一敢當,竟被他蹂躪一場,傷亡至二萬餘人。萇連忙返奔,背上已著了一箭,爲登將啖青所射,深入骨髓,猶幸未中要害,還得忍痛逃歸。碩德亦走還上邽,嬰城拒守。

時歲旱眾飢,餓莩載道,登每戰殺敵,即取屍肉蒸啖,號爲熟食,且語軍士道:『汝等旦日出戰,暮即得飽食人肉,還愁甚麼飢餒呢?』以人食人,真是禽獸世界。

軍士聞令,爭取死人爲糧,每食必飽,故壯健如飛。姚萇察悉情形,急召碩德同歸,並傳語道:『汝若不來,恐麾下兵士,定將苻登食盡了!』

碩德遂棄去秦州,亦東奔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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