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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回 謁崇陵桓溫見鬼 重正朔王猛留言

兩晉演義作者:蔡東藩發布:福哥

2020-6-16 04:52

卻說孝武帝寧康元年,國亂粗定,大司馬桓溫,竟從姑孰入朝。朝臣重望,要算謝安王坦之,安已遷任吏部尚書,坦之仍任侍中。都下人士,相率猜疑,群謂溫無故入朝,不是來廢幼主,就是來誅王謝。謝安卻不以爲憂,獨坦之未免焦灼,偏宮廷又發出詔命,竟使安與坦之,赴新亭迎溫,坦之接詔,驚得面色如土,安仍談笑自若。且語僚屬道:『晉祚存亡,在此一行。』

安而行之,可謂名不虛傳。當下啟行出都,逕往新亭,百官相隨甚眾。及與溫遇,溫大陳兵衛,延見朝士,凡位望稍崇的官員,但恐得罪,都向溫遙拜,戰慄失容,坦之更捏著一把冷汗,趨詣溫前,幾似魂靈出竅,連手版都致倒持。人生總有一死,何必這般股慄?惟謝安從容步入,一些兒不拘形跡。溫見他態度異人,自然加敬,便即起身延坐,兩下坐定。安眼光如炬,已有所見,乃即語溫道:『安聞諸侯有道,守在四鄰,明公亦何須壁後置人?』

溫笑答道:『恐有猝變,不得不然。』

說著,即顧令左右,撤去後帳,帳後本列甲士,亦一齊麾退。安與溫笑語移時,方才請溫動身,同入建康。坦之呆若木雞,一語不發,只背上的冷汗,已經濕透裡衣,幸溫無一語相責,始得將魂魄收回,偕行還都。他平時本與安齊名,經此一舉,優劣乃分。

溫入朝謁見孝武帝,訊及盧悚犯闕事,由尚書陸始,檢察不嚴,以致賊入禁門,乃將陸始收付廷尉,按律治罪;此外沒甚舉動,朝臣才得少安。溫寓居建康數日,安與坦之,屢往議事。忽覺涼風入室,吹開後帳,內有一榻,榻上臥著一人,安略略瞧著,便識是中書侍郎郗超,當即微笑道:『郗生可謂入幕賓了。』

超本受溫密囑,留臥帳後,竊聽客談,既被安瞧破機關,不得已起身出帳,與安相見,安謔而不虐,轉使溫超兩人,愧赧交並。及安等去後,溫心下亦很覺忌安,但因安素孚物望,一時未便下手,只好暫從容忍,觀釁後動。於是擬謁高平陵,詰旦登車,左右見他憑軾起敬,統暗暗稱奇。途次復顧語道:『先帝究屬有靈,汝等可得見否?』

左右聽著,亦不知他說何鬼話。到了陵前,溫下車叩拜,且拜且語道:『臣不敢!臣不敢!』

及拜畢後,還說臣不敢三字,左右俱莫名其妙。溫仍駕車還寓,復問左右道:『殷涓如何形狀?』

左右答稱涓身肥矮,溫不覺失色道:『不錯不錯,他亦曾在先帝左側呢。』疑心生暗鬼。

是夕,即寒熱交作,譫語不休,經醫診治,好幾日才得少瘥,乃辭行還鎮。

既抵姑孰,病又轉劇,他還想榮膺九錫,特遣人入都請求。謝安王坦之未敢峻拒,不過逐日延挨,至溫使再三催促,乃令吏部郎袁宏具草。宏有文才,援筆即就,偏謝安吹毛索瘢,屢囑修改,遂至匝月未成。宏密問僕射王彪之,究應如何著筆,彪之道:『如卿大才,何煩修飾,這是謝尚書故意如此,彼知桓公病勢日增,料必不久,所以藉此遷延呢。』

宏始釋然。

溫未得如願,當然恚恨。適溫弟江州刺史沖,過問溫疾,見溫病垂危,便問及王謝二人,溫喟然道:『渠等非汝所能處分,我死後熙等庸弱,所有部曲,歸汝統率便了。』

沖應命而出。看官聽說,溫有六子,長名熙,次名濟,又次爲韻禕偉玄。熙聞沖面受溫命,將統遺眾,心中很是不服。遂與弟濟謀諸叔秘,意欲殺沖。沖詗悉陰謀,不敢復入,嗣由熙等報溫死耗,召沖臨喪,沖即遣力士直入喪次,拘住熙濟,且逐秘出外,然後舉哀。

已而奏徙熙濟至長沙,罷黜秘官,且稱溫遺命,以少子玄爲嗣。晉廷追贈丞相,賜賻袞冕,予諡宣武,此外喪葬禮儀,一依漢大將軍霍光及晉太宰安平獻王孚故事,即命玄襲封南郡公。玄年才五歲,沖總道他幼弱易制,可無後憂,哪知他長成後,比乃父還要兇險呢?暗伏下文。

相傳玄爲溫庶子,生母馬氏,夜坐月下,見流星墜盆水中,用瓢掬吞,因得有娠。及生玄時,有光照室,家人詫爲神奇,乃取一小名,叫作靈寶。乳媼每抱玄省溫,經過重門,必易人乃至,說是沉重異常,故溫甚加寵愛。沖立玄爲嗣,或果承溫遺命,亦未可知,這且待後慢表。

且說桓溫既死,有詔進沖爲中軍將軍,都督揚雍江三州軍事,兼揚豫二州刺史,使鎮姑孰。加右將軍荊州刺史桓豁,爲征西將軍,都督荊、揚、廣三州軍事。豁子竟陵太守石秀,爲寧遠將軍,兼江州刺史,使鎮尋陽。或勸沖入誅王謝,專執朝權,沖將他叱退。衝力反溫政,一切生殺予奪,皆先時奏聞,然後施行,晉廷上下,始得解憂。

謝安尚恐桓沖干政,擬請褚太后臨朝。褚太后爲康帝后,康帝系元帝孫,與孝武帝本爲叔嫂,從前簡文入嗣,比褚太后輩分較長,但因她既爲太后,不得以家人禮相待,故仍稱爲太后,且因她居住崇德宮,特尊爲崇德太后。

至是由謝安倡議,再請訓政,群僚皆無異詞,獨尚書僕射王彪之抗議道:『前代人主,幼在襁褓,母子一體,故可請太后臨朝,但太后亦未能專斷,仍須顧問大臣。今主上年逾十歲,將及冠婚,反令從嫂臨朝,表示人君幼弱,這難道好光揚聖德麼?』議固甚是。

安不肯從,竟率百官奏白太后,大略說是:

王室多故,禍難仍臻,國憂始周,復喪元輔,天下惘然,若無攸濟,主上雖聖明天亶,而春秋尚富,兼在諒暗,蒸蒸之思,未遑庶事。伏維太后陛下,德應坤厚,宣慈聖善,遭家多艱,臨朝親覽,光大之美,化洽在昔,謳歌流詠,播益無外,雖有莘熙殷,任姒隆周,未足以喻。是以五謀克從,人鬼同心,仰望來蘇,懸心日月。夫隨時之義,【周易】所尚,寧固社稷,大人之任,伏願陛下,撫綜萬幾,厘和政道,以慰祖宗,以安兆庶,不勝喁喁待命之至!

褚太后俯從眾議,便即復詔道:

王室不幸,仍有艱屯,覽省啟事,感增悲嘆,內外諸君,並以主上春秋沖富,加以蒸蒸之慕,未能親覽,號令宜有所由。苟可安社稷,利天下,亦未便有所固執。當敬從所啟,但暗昧之闕,自知難免,望盡弼諧之道,獻可替否,則國家有攸賴焉。

這詔既下,次日便即臨朝。進王坦之爲尚書令,謝安爲僕射,兩人同心輔政,終安晉室。越年令坦之出督徐兗等州軍事,但命謝安總掌中書。安好聲律,雖遇期功喪服,不廢絲竹,士大夫相率仿效,濅成風俗。坦之嘗貽書苦諫,安不能用。這是謝安短處。

安又嘗與王羲之登冶城,慨然遐想,有出世志,羲之獨規誡道:『夏禹勤王,手足胼胝,文王旰食,日不暇給。今四郊多壘,宜思自效,若虛談廢務,浮文妨要,恐非當世所宜爲呢。』

安笑答道:『秦用商鞅,二世即亡,豈必是清談貽禍麼?』

未幾,坦之病歿,留有遺書,分貽謝安、桓沖,語不及私,但以國家爲憂。晉廷追贈安北將軍,賜諡曰獻。坦之爲故尚書令王述子,父子俱有重名,歿後不衰。只倒持手版一事,未免貽笑大方。

中軍將軍桓沖,因謝安素洽時望,願將揚州刺史兼職,轉讓與安,自求外出。桓氏族黨,莫不苦諫,沖竟出奏。有詔調沖爲徐州刺史,令安領揚州刺史。寧康三年,孝武帝年已十三,冊立前司徒長史王濛孫女爲皇后,後即哀帝后侄女,以貴戚入選中宮,又越年正月朔日,帝行冠禮。褚太后歸政,仍居崇德宮,下詔改元,號爲太元元年。進謝安爲中書監,錄尚書事,征郗愔爲鎮軍大將軍,加桓豁爲征西大將軍,遷桓沖爲車騎將軍,兼尚書僕射。此外,文武百官,各進位一等,毋庸絮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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