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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回 養子復宗冉閔複姓 孱主授首石氏垂亡 之二

兩晉演義作者:蔡東藩發布:福哥

2020-6-16 04:52

會趙汝陰王琨,南入邯鄲,與鎮南將軍劉國,會師並進。途次遇着王泰,一戰敗績,死傷萬餘人。琨退歸邯鄲,國亦還屯繁陽。既而國與段勤張賀度靳豚等,復會兵攻鄴,閔遣劉群為行台都督,率同諸將王泰崔通周成等,共十二萬眾,出堵黃城。

閔自統精卒八萬繼進,與劉國大戰蒼亭,劉國等雖然連兵,卻是將令不齊,眾心未壹,反不如魏兵一致,鼓動一股銳氣,東沖西撞,斫斃劉國連合軍,共二萬八千人。國等敗遁,靳豚稍遲一步,中槊被殺,殘眾盡潰。閔振旅歸鄴,旌旗鉦鼓,綿亙百餘里,仿佛如石氏全盛時。既入鄴城,行飲至禮,群下歡舞。閔且欲籠絡人心,求才興學,特備玄纁束帛,禮征隴西辛謐。謐字處道,少有志操,博學能文,精草隸書,為時楷法,及長,嘗杜門晦跡,謝絕交遊。劉聰石勒,再三徵召,終不肯起,及得閔征書,依然不就,但復書答閔道:

昔許由辭堯,以天下讓之,全其清高之節。伯夷去國,之推逃賞,皆顯史牒,傳之無窮,此往而不返者也。然賢人君子,雖居廟堂之上,無異山林之中,斯窮理盡性之妙,豈有識之者耶?是故不嬰於禍難者,非為避之,但冥心至趣,而與吉會爾。謐聞物極則變,冬夏是也,致高則危,累棋是也。君王功已成矣,而久處之,非所以顧萬全,遠危亡之禍也。宜因茲大捷,歸身本朝,指晉。必有許由伯夷之廉,享喬松之壽,永為世輔,豈不美哉?

復書既去,尚恐閔不肯放過,竟自甘絕粒,不食而死。不沒高人。閔怎肯聽從謐言,又起步騎十萬人,往攻襄國。封次子胤為太原王,進號大單于,署驃騎大將軍,配以降胡千人,令他居守。光祿大夫韋祐諫言:『降胡難恃,且不宜仿稱單于。』

哪知閔聞言大怒,反責祐離間戎夷,把他處斬,並殺謏子伯陽,直抵襄國城下,四面圍攻。上築土山,下穿地道,仰登俯鑿,誓破堅城。趙主祗督兵固守,支持至百餘日,幸還無恙。閔令軍士築室返耕,為久持計,於是祗相顧惶急,自去帝號,改稱趙王。使張舉詣燕乞師,許送傳國璽,遣張春赴灄頭,向姚弋仲處求援。

弋仲即命子襄率騎兵三萬八千,往援襄國,就是燕王慕容俊,也令將軍悅綰,率騎兵三萬人,救趙拒魏。再加趙汝陰王石琨,又從冀州赴急,三方會合,共得勁卒十餘萬,直逼閔壘。閔使將軍胡睦御襄,孫威御琨,並皆戰敗,孑身遁還。

閔自擬出擊,衛將軍王泰諫阻道:『今襄國未平,外援雲集,若我軍出戰,必至腹背受敵,豈非危道?不若固壘相持,伺隙而動,方保萬全。況陛下親臨行陣,萬目共瞻,一或挫失,大事去了,請持重勿出,臣願率諸將為陛下破敵。』

閔點首稱是。忽由道士法饒進言道:『陛下圍攻襄國,曠日逾年,尚無尺寸功效,今群寇趨至,又避難不擊,試問將如何使眾哩?且太白入昴,當應趙分,百戰百克,何待躊躇。』

閔被他一說,不由的眉飛色舞,攘袂大言道:『我計決了,敢言不戰者斬!』

乃傾壘出發,與姚襄對陣交鋒。可巧石琨從東面馳來,悅綰從西面趨至,塵頭大起,驚動閔軍。趙主石祗,又由城中衝出,前後左右,四集攻閔。閔軍在外日久,已經疲敝,哪裡擋得住四面兵馬,頓時大潰,先走的得逃性命,後走的都做鬼奴。

閔與十餘騎拼命飛跑,走還鄴城,那知次子冉胤,已被降胡執住,往降襄國。鄴中大亂,所有司空石璞,尚書令徐機,車騎將軍胡睦,侍中李綝,中書監盧諶以下,盡被殺死,人物殲盡,盜賊蜂起,司冀大飢,人自相食。閔已潛入鄴中,鄴人尚未聞知,內外恟恟。訛言閔已敗沒,射聲校尉張艾,勸閔親出撫慰,安定眾心。閔乃至南郊收勞軍士,訛言少息,遂誅道士法饒父子,支解以徇,追尊韋謏為大司徒,已經遲了。一面搜卒補乘,再圖禦敵。

姚襄已還軍灄頭,姚弋仲責他不擒冉閔,杖襄百下,惟不復用兵。燕將悅綰,也即退去,獨趙主祗更遣部將劉顯,率眾七萬,再攻冉閔,進次明光宮,去鄴止二十三里。閔急召衛將軍王泰,商議拒敵方法。泰恨前言不用,託病不入。至閔親往訪問,泰仍固稱病篤,不能參議。閔不禁大怒,還宮語左右道:『可恨巴奴,乃公豈定要靠他,才得保命嗎?我當先滅群孽,再斬王泰。』

說着,便悉眾盡出,拼死殺去,得破顯軍,追至陽平,乘勢斬殺,得首級三萬餘顆,殺得顯窮蹙失措,幾乎無路可奔,不得已遣使乞降,情願殺祗自效。閔乃縱顯使去,自還鄴中。左右密承閔旨,誣言王泰將叛奔入秦。閔正要殺泰,聽得此語,好似火上添油,立命將泰處斬,並夷三族。

過了匝月,果得劉顯來文,報稱殺趙主祗,及丞相樂安王炳,太保張舉,太宰趙庶等十餘人,據定襄國,納質請命。閔喜如所望,尚未答覆,那趙主祗的頭顱,已自襄國獻入鄴中。閔令懸示三日,焚諸通衢,乃封顯為大單于,領冀州牧。看官聽着!

趙主祗稱帝襄國,只越一年,便即遭弒,後趙至是乃亡,總計後趙自石勒建國,至祗已易六人,共得七主,只合成二十三年。了結後趙。劉顯降閔,才閱百日,又欲自上尊號,謀襲冉閔,偏被閔預先探知,發兵邀擊,殺退顯兵,顯狼狽走還。但閔雖得勝,所轄各土,已皆瓦解。徐州刺史劉啟,兗州刺史魏統,豫州刺史張遇,荊州刺史樂弘,俱舉州降晉。

還有魏平南將軍高棠,征虜將軍呂護,執住洛州刺史鄭系,也向晉請降。又如故趙將周成屯廩邱,高昂屯野王,樂立屯許昌,李歷屯衛國,亦陸續歸晉,就是劉顯據住襄國,雖經屢敗,也居然僭號稱尊,且率眾攻魏常山。常山太守蘇彥,飛使至鄴城乞援。

閔使太子智留守鄴城,以大將軍蔣干為輔,自率銳騎八千人,往救常山,一戰卻敵。顯前軍大司馬石寧,舉棗強城降閔,閔勢益盛,更進兵追顯。顯奔還襄國,大將軍曹伏駒,知顯無成,竟為閔內應,開門納入追軍。顯無處奔避,眼見為閔軍所困,亂刃分屍,所有家眷及偽署公卿,一古腦兒屠殺淨盡。又放起一把無名火來,毀去襄國宮室;凡襄國遺民,盡被閔驅至鄴中。

可憐石氏遺種,單剩了一個汝陰王琨,系是石虎幼子,他已弄得無兵無餉,沒奈何挈領妻妾,南走建康,向晉乞憐,保他一脈。晉廷追念宿仇,怎肯相容,立將琨綁縛起來,驅出市曹,一刀兩段。琨妻妾亦同時駢首,於是石氏遂絕。小子有詩嘆道:

莫道貽謀可不臧,祖宗積惡播餘殃。

羯胡一敗無遺類,到底凶人是速亡。

晉既殺死石琨,又想趁這機會,規復中原。欲知成功與否,待小子下回再詳。


【後評】

冉閔乘石氏之敝,起滅石氏,掃盡羯胡,僭帝號,復原姓,說者謂其志不忘晉,臨江呼助,設晉果招而用之,亦一段匹磾之流亞。吾意不然。段匹磾之害劉琨,吾猶恨其昧公徇私,不能以厭次數言,遂為之恕。彼閔蒙乃父之餘蔭,受石氏之豢養,予以高官,給以厚祿,大馬猶知報主,閔猶人耳,何竟不顧私恩,對寵我榮我者而反噬之?況羯雖異族,遠系從同,必欲盡殲無遺,設心何毒?是可忍孰不可忍?而謂其能顧祖國,必無是理。

其所以臨江相呼者,懼趙主祗之扼其背,與秦王健之掣其肘,不得已而為將伯之求耳。晉廷之置諸不理,吾猶幸晉吏之不為李農也。若趙主祗之終歸隕滅,與汝陰王琨之被殺建康,覆巢之下,致無完卵,此乃石勒父子之孽報,不如是不足以暴其惡也,於他人乎何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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