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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回 餞劉翔晉臣受責 逐高釗燕主逞威

兩晉演義作者:蔡東藩發布:福哥

2020-6-16 04:52

卻說漢主李壽,得了趙主來書,竟喜出望外,即遣散騎常侍王嘏,中常侍王廣,馳赴鄴中,與趙定約。龔壯曾上陳封事,勸壽附晉,壽不肯從;至是又諫阻聯趙,仍然不聽;且大修軍艦,儲糧繕甲,準備東下。一面命尚書令馬當為六軍大都督,調集軍士七萬餘人,齊至東場,由壽親往校閱,並下書誓眾,略言『吳會遺燼,久逋天誅,今將大興百萬,躬行天討』云云。小人得志,往往大言不慚。及軍艦告成,便分載水師,艤集成都城下。

壽登城俯矚,但見帆檣蔽日,軸轤橫江,不由的露出驕容,揚揚得意。偏群臣多與壽異心,相率諫阻道:『我國地小兵單,只可自守,不應進取。且吳會險遠,更未易圖,一動不如一靜,幸勿為趙所誤,自蹈危機。』

壽怒叱道:『天與不取,反受其咎,今趙欲與我平分江南,正是天授我朝的機會,奈何勿往?』

廣漢太守解思明,再向壽反覆陳詞,極言利害,壽終不信。至龔壯申疏切諫,謂通胡寧可通晉,並援假虞滅虢事以戒壽,壽尚以為非。又經群臣叩頭固爭,方才罷議。大眾齊稱萬歲。

壽有舊將李閎,前為東晉所獲,得間奔趙。壽向趙致書,請遣還李閎。書中稱虎為趙王石君,虎未免不悅,付諸廷議。中書監王波進言道:『李閎嘗志在故國,以死自誓,誠使陛下遣還蜀漢,使彼感恩,理當糾率宗族,歸向王化,就使不如臣料,我國將多士眾,何必留這一人?今壽既自稱尊號,僭據一方,若我用制詔,彼必不受,不如贈以國書,示彼大度,免有違言,這也未始非懷柔之計。』

虎意乃釋然,遣閎使歸。適挹婁國獻入楛矢,波謂可轉贈巴蜀,使壽知我國威服遠人,虎亦依議,因派使臣偕閎赴蜀,往送楛矢。及使臣返國,報稱李壽並未稱謝,且下令國中道:『羯使來庭,獻楛矢。』

於是石虎大怒,黜免王波,令以白衣領職。既而涼州牧張駿,遣別駕馬詵至趙,貢獻方物,虎頗有喜色,覽及來文,語多蹇傲。虎轉喜為怒,即欲斬詵。全是喜怒無常。

侍中石璞道:『今日為陛下大患,莫若江東,區區河右,何關輕重?今若斬馬詵,必征張駿,出師西略,無暇南討,建業君臣,反得苟延過去,豈非失策?況涼州一隅,就使勝彼,也不足為武,不勝反貽笑四鄰,倒不如格外厚撫,使彼改圖謝罪,彼若執迷不悟,往討未遲。璞與王波卻同是一流人物。虎乃禮待馬詵,便即遣歸。

忽聞燕兵有入侵消息,乃大加防備,集兵五十萬,具船萬艘,自河通海,運谷千一百萬至樂安城,且由幽州東迄白狼山,廣興屯田,括取民馬,得四萬餘匹,大閱宛陽,為攻燕計。哪知燕王皝已探悉虎謀,密與諸將商議道:『石虎專顧樂安城,總道是防守重複,固若金湯,若薊城南北,必不設備,我今從間道出發,掩他不備,破彼積聚,才不致他輕覷哩。』

說着即整率各軍,從蠮螉塞攻入趙境,連破各戍,直抵薊城。幽州刺史石光,擁兵數萬,不敢出戰,但閉城拒守。燕兵轉渡武遂津,馳詣高陽,沿途焚毀積聚,掠徙幽冀三萬餘戶而還。虎聞燕兵入境,急擬整軍對敵,一時未及召齊,只好遷延數日。到了兵馬會集,燕兵已飽載遠揚,虎始知皝有智略,倒也不敢輕自出兵了。皝引兵歸國,因前使劉翔等,尚留江東,未見北返,乃再貽晉中書監庾冰書,責他忘仇誤國,大略說是:

君以椒房之親,舅氏之昵,總據樞機,出納王命,兼擁列將州司之位,昆弟網羅,顯布畿甸,自秦漢以來,隆赫之極,豈有若此者乎?以吾觀之,若功就事舉,必享申伯之名,如或不立,不免梁竇之跡矣。每觀史傳,未嘗不寵恣母族,使執權亂朝,先有殊世之勛,尋有負乘之累,所謂愛之適足以為害。吾嘗忿歷代之王,不盡防萌終寵之術,何不以一土之封,令藩國相承,如周之齊陳?如此則永保南面之尊,寧復有黜辱之憂乎?

竇武何進,虛己好善,天下歸心,雖為閹豎所危,天下嗟痛,猶有能履以不驕,圖國亡身故也。方今天下有倒懸之急,中夏逋僭逆之寇,家有漉血之怨,人有復仇之憾,寧得安枕逍遙,雅談卒歲?吾雖寡德,過蒙先帝列將之授,以數郡之人,尚欲併吞強虜,是以自頃及今,交鋒接刃,一時務農,三時用武,而猶師徒不頓,倉有餘粟,敵人日畏,我境日廣。況乃王者之威,堂堂之勢,豈可同年而語?若之何不自振作,反為胡人笑也?傳曰:『畏首畏尾,身其餘幾。』幸執事圖之!


【後評】

是時江左君臣,為了燕使乞封問題,議論經年,尚未決定。燕使劉翔,爭論數次,晉廷總藉口成制,謂大將軍不處邊,異姓不封王,翔不得所請,所以淹留不去。至燕王皝貽書責冰,冰頗加慚懼,乃與中書令何充商議,不如封皝為王。充嘗與劉翔會敘,翔直言語充道:『四海板蕩,忽已三紀,宗社為墟,生靈塗炭,這正廟堂宵旰憂勞,臥薪嘗膽的時候。翔羈居年余,每見諸公宴安江左,以奢靡為榮,以放誕為賢,試問如此過去,怎能尊主濟民呢?』

應被揶揄。充聞翔言,也覺抱愧。因與冰聯名奏請,乞封慕容廆為大將軍、幽州牧、大單于、燕王。成帝下詔依議,翔既得奉詔,乃入朝辭行。朝旨又授翔為代郡太守,翔固辭不受,叩頭趨出,當下與晉臣等告別,整裝啟行。公卿等餞送都門,宴飲盡歡,翔慨然道:『古時少康興夏,一成一旅,尚滅有窮,勾踐霸越,甲楯三千,終沼強吳,蔓草尚宜早除,況國讎呢?今石虎李壽,志在吞噬,王師即未能澄清北方,亦當從事巴蜀,一旦石虎先人舉事,西並李壽,據形勝地以臨東南,雖有智士,恐也不能善後了。』

是有心人吐屬。中護軍謝廣,時亦在座,奮衣起應道:『劉君高論,實獲我心,應該大家努力呢。』

已而飲畢撤席,翔等自去,晉臣等當然散歸。

才過數日,忽宮中傳出大喪,乃是皇后杜氏,得病而亡,百官相率入臨,毋庸絮述。杜後在位六年,未得子嗣,享年只二十有一。當時三吳女子,並簪白花,好似素柰一般。相傳為天亡織女,因着素服,哪知適應在杜後身上。成帝下詔治喪,概從節儉,應築陵墓,但求潔掃,不得濫用塗車芻靈。又禁遠近遣使吊賵,俟至葬訖,概令臣民釋服。追諡杜後為恭皇后。杜後歿後,宮中要算周貴人最邀寵眷,生有二男,長名丕,次名奕。後文自有表見。

好容易過了一年,元旦正值日食,都人目為不祥。又越半載,成帝不豫,竟至輟朝。王公大臣,統至宮門請安,不意有中書符敕,頒發出來,謂不得擅納宰相,大眾不禁失色。中書監庾冰,獨不改容,徐徐說道:『敕從何來?我備位中書,毫不接洽,可見得是虛偽了。』

當下入宮拷問,果無是敕。冰但戒飭僚吏,此後務從審慎,不必追究既往,所以群疑俱釋,鎮定如常。冰頗能持大體。及入謁成帝,見帝病已垂危,擬請以琅琊王岳為嗣。岳系成帝母弟,比成帝僅少一歲,冰因成帝二子,皆在襁褓,即丕奕。故欲立長君。中書何充在側,私語庾冰道:『父子相傳,先王舊典,若嗣立皇弟,如何處置孺子?』

冰答道:『強寇逼伺,國家未靖,倘再立幼主,如何支持社稷呢?』

未幾,由成帝傳召大臣,並授顧命,除冰充二人外,尚有武陵王昱,元帝子。會稽王昱,元帝少子。尚書令諸葛恢,均至榻前受旨。冰即請立琅琊王岳。成帝頷首,便令冰代草遺詔,詔云:

朕以眇年獲嗣洪緒,托於王公之上,於茲十有八年,未能闡融政道,剪除逋祲,夙夜戰兢,不遑寧處。今忽遘疾,竟致不起,是用震悼於厥心。千齡奕字千齡。眇眇,未堪艱難,司徒琅琊王岳,親則母弟,體則仁長,君人之風,允塞時望,肆爾王公卿士其輔之,以祗奉祖宗明祀,協和內外,允執其中。嗚呼!敬之哉!無墜祖宗之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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