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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回 晉王睿稱尊嗣統 漢主聰見鬼亡身

兩晉演義作者:蔡東藩發布:福哥

2020-6-16 04:52

卻說愍帝凶聞,傳至建康,晉王睿斬衰居廬,百官請上尊號,睿尚不許,前會稽內史紀瞻,上書申請,大略說是:

陛下性與天道,猶復役機神於史籍,觀古人之成敗,今世事舉目可知,不爲難見。二帝失御,宗廟虛廢,神器去晉,於今二載。梓宮未殯,神人無主。陛下膺籙受圖,特天所授,使六合革面,遐荒來庭,宗廟既建,神主復安,億兆向風,殊俗畢至。若列宿之綰北極,百川之歸巨海,而猶欲守匹夫之謙,非所以闡七廟,隆中興也。但國賊宜誅,當以此屈己謝天下耳。而欲逆天時,違人事,失地利,三者一去,雖復傾匡於將來,豈得救祖宗之危急哉?適時之宜萬端,其可綱維大業者,惟理與當。

晉祚屯否,理盡於今,促之則得,可以隆中興之祚,縱之則失,所以資奸寇之權,此所謂理也。陛下身當厄運,纂承帝緒,顧望宗室,誰復與讓?當承大位,此所謂當也。四祖廓開宇宙,大業如此,今五都燔爇,宗廟無主,劉石竊弄神器於西北,陛下方欲高讓於東南,此所謂揖讓而救火也。臣等區區,尚所不許,況大人與天地合德,日月並明,而可以失機後時哉?機不可失,時不再來,幸陛下垂察!

瞻一面上書,一面已安排御座,召集百官,力勸晉王睿登位。睿尚徘徊不進,至瞻等擁他升殿,還令殿中將軍韓績,撤去御座。瞻厲聲叱績道:『帝座上應列星,誰敢妄撤?妄撤即斬!』

睿也爲動容。瞻即請睿下即位令,慰副民望。睿乃允諾,當有草令官繕就文辭,頒發朝堂,令云:

孤以不德,當厄運之極,臣節未立,匡救未舉,夙夜所以忘寢食也。今宗廟廢絕,億兆無系,群官庶尹,咸勉之以大政,亦何敢辭?謹從眾請,即日履新,特此令知!令文甫下,忽由奉朝請周嵩,遞入一箋,乃是諫阻登基,與眾不同。略言:『古時帝王,義全後取,讓成後受,故能享世長久,萬載重光。今梓宮未返,舊京未清,何不訓卒勵兵,先雪大恥?待至功德具隆,自然天與人歸!』云云。

這一張箋文,映入睿目,不由的心下一驚,默忖多時,才把原箋遞示百官,又說出幾句謙遜的話頭。曲折寫來,心術已昭然如揭。紀瞻等頓時大嘩,統言周嵩無知,應從貶斥。右將軍王導進言道:『諸公不必譁噪,殿下亦不必過謙。聖如孔子,猶言從眾,一二人異議,何足介懷,請殿下易衣登座,君臨萬民,然後四海有主,方好壹意討虜了。』

睿聞導言,始決意踐阼,復入內改著法服,袞冕出郊,祭告天地,還朝即皇帝位,受百官謁賀。百官依次俯伏,三呼已畢,睿命導並升御床。導固辭道:『若太陽下同萬物,蒼生何從仰照呢?』

睿乃罷議,因即下詔道:

昔我高祖宣皇帝,誕應期運。廓開王基,景文皇帝。奕世重光,緝熙諸夏,爰暨世祖,應天順時,受茲明命,功格天地,仁濟宇宙。昊天不融,降此鞠凶。懷帝短世,越去王都,天禍荐臻,大行皇帝崩殂,社稷無奉,肆群後三司六事之人,疇諮庶尹,至於華戎,致輯大命於朕躬。予一人畏天之威。用弗敢違,遂登壇南嶽,受終文祖。燔柴頒瑞,告類上帝。惟朕寡德,纘我弘緒,若涉大川,罔知攸濟,惟爾股肱爪牙之佐,文武熊羆之臣,用能弼寧晉室,輔予一人。思與萬國,共同休慶。欽哉惟命!

看官記著!睿是江東開國的第一個主子,歷史上稱爲東晉,又因他後來廟號,叫作元皇帝,所以沿稱元帝。先是江左有童謠云:『五馬浮渡江,一馬化爲龍。』

時人都莫名其妙。至永嘉年間,睿與西陽王羕注見前文、汝南王祐亮長孫、南頓王宗羕弟、彭城王釋宣帝弟東武城侯馗曾孫相繼渡江,睿獨得爲帝,童謠始驗。但窮究底細,實是牛代馬後,小子於前文中,已經敘過,想看官應早接洽呢。

話休絮煩。且說元帝睿既已即位,頒詔大赦,復改建武二年爲太興元年,立王太子紹爲皇太子。

紹幼年聰穎,素得父寵,數歲時,坐置膝下。適長安使至,元帝問紹道:『汝謂日與長安,孰近孰遠?』

紹答道:『長安近,不聞人從日邊來。』

次日,元帝款待來使,並宴及群僚,又召紹出問道:『究竟長安近呢,還是日近呢?』

紹卻答言日近。

元帝失色道:『汝曾言長安近,爲何今日異詞?』

紹又答道:『舉目見日,不見長安,所以說是日近。』

元帝益覺驚異,群僚當然推爲奇童。及長,頗知仁孝,喜屬文辭,又善武藝,好賢禮士,虛心納諫,與庾亮、溫嶠等,爲布衣交。亮風格峻整,善談老莊,仍不脫竹林窠臼。元帝稱亮有清才,因納亮妹爲紹婦,紹爲太子,庾氏當然爲太子妃,亮亦得侍講東宮。元帝嘗以韓非書賜太子,亮進諫道:『申韓刻薄傷化,不足取法。』

太子紹深納亮言,故不尚煩苛,專主寬簡,中外目爲賢儲君。

紹弟琅琊王裒,曾奉父命,帶領銳卒三萬,往助豫州刺史祖逖,北討石勒。逖自擊楫渡江,進至譙城,見二十六回。流人張平樊雅,曾聚眾譙郡,自稱塢主。逖使參軍殷乂,往招平雅,乂意甚輕平,謂平屋只可作廄,又見大鑊,謂可置鐵器。平夸言是帝王鑊,待天下清平,大有用處。乂冷笑道:『頭且不保,尚愛這鑊麼?』

平勃然怒起,拔劍斬乂。乂真不知世務,徒自取死。遂督眾固守。逖往攻不克,以重利啖平將謝浮,使殺張平。浮將平刺死,攜首獻逖。惟樊雅尚據住譙城,未肯降服,逖更使人說降,譙城乃下。

石勒遣從子虎圍譙,適南中郎將王含,使參軍桓宣往援,虎乃退去,逖表宣爲譙國內史。至琅琊王裒馳至,譙城已經解圍,裒還建康,數月病歿。裒有弟沖,封東海王,使繼故太傅越宗祀,尊越妃裴氏爲太妃。見二十三回。沖弟晞,亦封武陵王,加王導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仍進王敦爲江州牧,遷刁協爲尚書令,荀崧爲尚書左僕射,其餘內外文武各官,俱增位二等。惟出周嵩爲新安太守,陰示薄懲。

忽由河北傳到駭聞,乃是前并州都督劉琨,竟被幽州刺史段匹磾殺死。看官閱過前文,應知匹磾與琨,約爲兄弟,申以婚姻,同盟討漢,齊心事晉,爲甚麼凶終隙末,反致害琨呢?

原來元帝即位,曾命琨爲太尉,仍廣武侯,匹磾爲渤海公。會匹磾因兄死奔喪,琨遣嫡子群送往,偏匹磾從弟末抷,私通石勒,率眾襲擊匹磾,末抷得賄事見前回。匹磾走脫,劉群爲末抷所執,厚禮相待,許琨爲幽州刺史,誘群同攻匹磾。群不得已允了末抷,作書遺父,請爲內應。

偏匹磾回薊,防備末抷,屢遣探騎偵察,湊巧末抷使人,被他拘住,搜得群書,獻與匹磾。匹磾即將原書示琨,琨大爲驚異。匹磾道:『我知公無他意,所以白公。』

琨答道:『與王同盟,志匡王室,仰仗威力期雪國恥。若兒書密達,乃是末抷爲反間計,離我二人,我終不私愛一子,負公忘義呢。』

匹磾也一笑而罷。琨本別屯故征北府小城,此次由匹磾召來,彼此證明心跡,情好如初。琨即欲還屯,匹磾弟叔軍白兄道:『我等俱系胡人,向爲晉所輕視,今不過畏我兵眾,所以甘心俯就,若我骨肉構禍,示以間隙,適使彼得圖我,倘有人奉琨發難,我族將從此無遺了。』

匹磾因留琨不遣。琨庶長子遵,留居征北府小城,聞琨被拘,遂與琨左長史楊橋,并州治中如綏,閉門自守。匹磾使人慰諭,遵等不從。經匹磾發兵圍攻,相持兼旬,小城中糧盡食空,守將龍季猛,暗降匹磾,斬橋綏,執劉遵,開城納匹磾兵。遵與群俱皆失計,徒致害死乃父。琨迭聞變故,自知難免,索性將生死置諸度外,毫不慌忙,惟尚有一腔忠憤,無處可揮,特吟五言詩一首,寄贈別駕盧諶,詩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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