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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回 小兒女突圍求救 大皇帝銜璧投降

兩晉演義作者:蔡東藩發布:福哥

2020-6-16 04:52

卻說琅琊王睿,因杜弢走死,湘州告平,遂進王敦爲鎮東大將軍,都督江揚荊湘交廣六州諸軍事,領江州刺史,封漢安侯。外如陶侃以下,無甚超擢,唯獎敘有差。敦既握六州兵權,得自選置官屬,權勢益隆。當時江東一帶,內倚王導,外恃王敦,曾有王馬共天下的謠言。實是王牛,並非王馬。

荊州刺史陶侃,最稱有功,反中敦忌。侃卻未悉敦情,但知平亂,復引兵往擊杜曾。適愍帝派侍中第五猗爲安南將軍,監領荊梁益寧四州軍事。猗自武關南下,由杜曾至襄陽往迎,曲致殷勤,且娶猗女爲侄婦,竟與猗分據漢淝,作爲犄角。及侃赴石城攻曾,也未免恃勝生驕,視爲易取。

司馬魯恬諫侃道:『兵法有言,知己知彼,百戰百勝,杜曾非可輕視,公當小心將事,毋中彼計。』

侃不以爲然,徑向石城進發。到了城下,麾兵猛攻。曾多騎士,突然開門,縱騎突出,衝過侃壘。侃率眾搶城,不遑顧後,哪知前面由曾殺出,後面又有騎兵返擊,幾至腹背受敵,爲曾所乘,還虧侃軍素有紀律,臨危不亂,才得勉力支持,但兵眾已戰死了數百人。曾見侃力戰不退,也不願返守石城,因下馬別侃。侃亦不欲進逼,由他自去。

時晉廷因山簡已歿,見前回。續派襄城太守荀崧,都督荊州江北諸軍事,駐節宛城。杜曾自石城出走,引眾往攻荀崧,突將宛城圍住。崧不意寇至,頓時慌亂,又兼兵少食寡,勢難久持,不得已向外乞援,爲解圍計。當時襄陽太守石覽,爲崧故吏,崧即繕就書函,擬遣人送達襄陽,求發援兵。

偏僚佐不敢出城,得了崧命,都面面相覷,呆立不動。崧急得沒法,只得據案欷歔;驀見一垂髫女子,從屏後出來,振起嬌喉,向崧朗稟道:『女兒願往!』

寫得突兀。崧驚起俯視,乃是親女荀灌,年只一十三齡,不由的嘆息道:『汝雖願往投書,但身爲弱女,如何突圍?』

灌奮答道:『城亡家破,同時畢命,果有何益?女兒年雖幼弱,頗具烈志,倘能突出重圍,乞得援兵,那時城池可保,身家兩全,豈不甚善?萬一不幸,爲賊所困,也不過一死罷了,同是一死,何若冒險一行。』

說至此,竟把兩道柳眉,聳上眉棱,現出一種威毅的氣象。旁邊站立的僚佐,都不禁暗暗喝采,嘖嘖稱奇。自知愧否?灌又向外召集軍士,慨然與語道:『我父被困,諸君亦被困,譬如同舟遇難,共慮覆亡,我一弱女子身,不忍同盡,所以自願乞援,今夜即擬出發,如有與我同志,即請偕行。退賊以後,我父不惜重賞,與諸君共享安樂,願諸君三思!』

言未畢,即有壯士數十名,踴躍上前道:『女公子尚不惜身命,我等怎敢自阻?願爲女公子先驅!』全從義憤激起。

灌又顧語僚佐道:『灌冒昧求援,往返必需時日,守城重責,我父以外,還仗諸公。』

僚佐聽了,也不好再爲推諉,便即應聲如命。灌乃與勇士立約,准至夜半出城,自己入內籌備。

到了黃昏時候,飽餐一頓,便即束住頭巾,縛緊腰肢,身穿鐵鎧,足著蠻靴,佩了三尺青虹劍,攜了兩把繡鸞刀,出至堂上,辭別乃父。荀崧瞧著,好似一個女俠模樣,不覺又喜又驚,便囑語道:『汝既願往,我也不便阻汝,須要小心爲上。』

灌答道:『女兒此去,必有佳音,願父親勿憂!』

全無一些兒女態,真好英雌。崧乃遞與乞援書,灌接藏懷中,即奮然告別道:『女兒去了。』

此四字勝過易水荊卿。一面說,一面出廳,但見壯士數十名,俱已扎束停當,攜械待著,經灌一聲招呼,都上前聽令。灌命大眾上馬,自己亦跨上征鞍,馳至城邊,潛開城門,一聲驅出。杜曾營外,只有偵騎巡邏,見城內有人出來,忙即報知杜曾。待曾撥兵出阻,灌等已穿壘過去。曾兵相率來追,被灌指麾壯士,回殺一陣,砍倒曾兵數名。究竟夜深天黑,咫尺不辨,曾兵亦何苦尋死,樂得退還。

灌得馳至襄陽,入謁石覽,呈上父書。覽見灌是個少女,卻能突圍求救,自然另眼相看。再經灌詞氣慷慨,情致純誠,當即滿口應承,即日赴援。灌尚慮覽兵未足,再代崧草書,遣人飛報尋陽太守周訪,請他爲助,自與石覽兵眾,還救宛城。城中日夕望援,見有救兵到來,歡聲四噪,荀崧即督眾出迎。

灌引覽至城下,被杜曾兵阻住,當即躍馬沖入,且戰且前。覽軍隨進,奮力突陣,荀崧亦已殺出,裡應外合,即將杜曾兵擊退。崧覽並馬入城,灌亦隨進。未幾,又來了一員小將,帶兵三千,也來援崧。杜曾見救兵陸續到來,料知宛城難下,見機引去。

看官欲問小將爲誰?乃是周訪子撫。崧迓撫入城,與覽並宴,席中談及乃女突圍事情,覽與撫同聲讚美。從此灌娘芳名,遂得傳誦一時,稱揚千古了。力爲巾幗褒揚。

石覽周撫,辭歸本鎮,不在話下,惟杜曾退次順陽,遣人至荀崧處上箋,有『乞求撫納,討賊自效』等語。崧因宛中兵少,恐曾再至,不得不復書允許。陶侃聞報,亟貽崧書道:『杜曾凶狡,性如鴟梟,將來必致食母,此人不死,州土不安,足下當記我言,幸勿輕許。』

崧不聽侃言,果然杜曾復出,進圍襄陽,虧得裹陽有備,無懈可擊,曾始退去。侃將還江陵,欲至王敦處告別,部將朱伺等,俱向侃諫阻,謂敦方見忌,不宜輕往。侃以爲敦不足懼,慨然竟行。見敦以後,果爲所留,別用從弟王廙爲荊州刺史。侃吏鄭攀馬俊等,詣敦上書,共請留侃,敦當然不許。攀等相率恨敦,竟率徒黨三千人,西迎杜曾,同襲王廙。激使爲變,誰實屍之。廙奔至江安,調集各軍討曾,曾既得鄭攀等人,復北合第五猗,來攻王廙,廙又爲所敗。王敦嬖人錢鳳,素來嫉侃,遂誣稱攀等爲亂,實承侃旨。

看官!試想敦既與侃有嫌,又經錢鳳從旁媒孽,頓時起了殺心,披甲持矛,擬往殺侃。轉念一想,不便殺侃,又復回入。再一轉念,仍要殺侃,又復趨出。輾轉至四五次,爲侃所聞,竟昂然見敦,正色與語道:『使君雄斷,當裁製天下,奈何遲疑不決呢?』

言畢,趨出如廁。未免太險,但看下文梅陶等之諫,想侃已與接洽,故有此膽。諮議參軍梅陶,長史陳頌,併入諫敦道:『周訪與侃,乃是姻親,相倚如左右手,豈有左手被斷,右手不應麼?願公慎重爲是!』

敦意乃解,釋甲投矛,命設盛筵,召侃同宴,且調侃爲廣州刺史。侃宴畢即行,惟侃子瞻尚留敦處,由敦引爲參軍。

先是廣州人民,不服刺史郭訥,另迎前荊州內史王機爲刺史,王機見二十四回。機至廣州,恐爲王敦所討,因遣使白敦,情願轉徙交州。敦卻也允諾,故令侃往刺廣州。偏機收納杜曾將杜弘,杜弘見前回。聽了弘言,仍欲還取廣州。

可巧陶侃馳至,擊破王機及杜弘,機走死道中,弘奔投王敦。廣州平定,侃得進封柴桑侯,食邑四千戶。侃在州無事,輒朝運百甓至齋外,夜運百甓至齋內。左右問爲何因?侃答說道:『我方欲致力中原,不宜過逸,今得少暇,欲藉此習勞,免致筋力廢弛呢。』

左右乃服。只是鄭攀等與廙相拒,尚未了結,俟至下文再表。

且說漢中山王劉曜,奉漢主聰命,復出兵寇掠關中。晉愍帝令麴允爲大都督。率兵抵禦,索綝爲尚書僕射,都督宮城諸軍事,保守長安。曜至馮翊,太守梁肅,棄城奔萬年。

馮翊爲曜所得,再移兵攻北地。麴允出至靈武,因兵力單弱,不敢輕進,再上表長安,乞請濟師。長安無兵可調,只得向南陽王徵兵。南陽王保,與僚佐商議行止,僚佐皆說道:『蝮蛇螫手,壯士斷腕,今胡寇方盛,不如且斷隴道,見可乃進。』

從事中郎裴詵道:『今蛇已螫頭,頭可斷不可斷麼?』詰問得妙。

保實不願援長安,但使鎮軍將軍胡崧爲前鋒都督,待諸軍會集,然後進援。恐不耐久持了。麴允待援不至,又表請奉帝就保。索綝從中阻議道:『保得天子,必逞私圖,不如不去。』就保亦危,不就保益危,看到下文,是綝已隱有異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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