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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回 乘內亂劉聰據國 借外援猗盧受封 之二

兩晉演義作者:蔡東藩發布:福哥

2020-6-16 04:52

聰俯首瞧着,正是北海王乂,忙即離座攙扶。乂不肯起立,百官亦皆跪請,乃慨然答道:『乂與群公,既因四海未定,國難尚多,謂孤年較長,迫孤就位,這乃國家大事,不便固辭。今孤當遠遵魯隱,俟乂年長,當復子明辟,表孤素心。』

百官交口稱頌,乂亦拜謝,閱者至此,總道聰有讓德,誰知他另存歹意。乃皆起身出殿,籌備新君即位禮儀。

聰進謁單後,請安道歉,禮節甚恭。單後見他儀容秀偉,冠冕堂皇,不禁由愛生羨,待遇加優。且因聰保全己子,柔聲道謝。句中有眼。聰聽得一副嬌喉,禁不住情迷心蕩,再審視單氏花容,畢竟輕盈艷冶,與眾不同,可惜耳目眾多,不能無端調戲,沒奈何按定了神,對答數語,徐徐辭出,轉往別宮,去謁生母張夫人。原來聰為淵第四子,母為淵妾張氏,懷妊時夢日入懷,醒後告淵,淵稱為吉徵。

嗣過了十五月,方產一男,形體偉岸,左耳有一白毛,長二尺余,閃閃有光,淵因取名為聰。幼時敏悟過人,年至十四,博通經書百家及孫吳兵法,又工書草隸,善作詩文,十五歲演習騎射,能彎弓三百斤,膂力驍捷,冠絕一時。淵亦謂此兒不可限量,很是鍾愛。果然武藝超群,得登大位。稱尊以後,改元光興,尊單後為皇太后,張夫人為帝太后,立乂為帝太弟,領大單于大司徒。立妻呼延氏為皇后,封子粲為河內王,領撫軍大將軍,都督中外諸軍事。粲弟易為河間王,翼為彭城王,悝為高平王,乃為父淵發喪,移棺奉葬,號淵墓為永光陵,追諡為光文皇帝,廟號高祖。

聰既將國家要事,依次施行,所有王公百官,概仍舊職,毫無異言。他樂得趁閒尋樂,賣笑追歡,不過他心目中只有一人,要想同她勾搭,只苦不能下手,且有名分相關,似乎未便妄為。可奈意馬心猿,不能自制,更且平時入省,時近芳容,越覺得撩亂情思,無從擺脫。嗣是朝朝暮暮,問安視寢,一個是垂涎已久,昏夜乞憐,一個是寂處難安,心神似醉。移花不妨接木,攏篙正可近舵,好風流處便風流,還管甚麼尊卑上下呢?況名分雖嫌未合,年貌正是相當,意外鴛鴦,倍饒樂趣,從此春生嫠帳,連夕烝淫,望斷長門,同悲陌路。俗語說得好:『好事不出門,惡事傳千里。』

這漢主聰的不法行為,才經數夕,已是喧傳內外,統說他母子通姦。別人不過播為笑談,最難堪的是北海王乂,少年好勝,禁不起冷諷熱嘲。有時入宮省母,隱約進規,那母親卻也懷慚,但木已成舟,無可挽回。到了黃昏時候,新皇帝復來續歡,不能不再效於飛,與子同夢。兩口兒確是情濃,只北海王引為恨事,已氣憤得不可名狀。恐皇嫂也作此想。

是時,略陽出了一個氐酋,叫做蒲洪,相傳為夏初有扈氏苗裔,世作西戎酋長。洪家池中忽生了一枝蒲草,長約五丈,中有五節,略如竹形,時人號為蒲家,因即以蒲為姓。洪身長力大,權略過人,為群氏所畏服,威震一隅。即苻秦之祖,為後來十六國之一。

漢主聰意欲羈縻,特遣使至略陽,拜洪為平遠將軍。洪不肯受命,卻還來使,旋即自稱秦州刺史略陽公,聰亦無暇過問。還是與母后調情,較為適意。惟雍州流民王如,寄居南陽,因晉廷逼他還鄉,激使為亂,聚眾至四五萬,陷城邑,殺令長,自稱大將軍,向漢稱藩。漢主聰當然收納,且命石勒領并州刺史,使他略定河北,方好銳下河南。

晉并州刺史劉琨,身當敵沖,恐孤危失援,為虜所乘,乃外結鮮卑部酋拓跋猗盧,表請為大單于,封為代公。這拓跋猗盧的履歷,說來又是話長,小子只好略敘顛末。

這拓跋氏即索頭部,俗喜用索編發,故號索頭,世居北荒,不通中夏,至酋長毛始漸強大,統國三十六,大姓九十九,歷五世至推寅,南遷大澤,又七世至鄰,有兄弟七人,分統部眾。鄰傳位與子詰汾,再使南遷,詰汾因徙居匈奴故地。相傳詰汾好獵,嘗出畋山澤間,見空中有一輜軿,冉冉下來,內坐一美婦人,姿容秀麗,自稱天女,謂與詰汾有緣,竟下車握手,與他交合,盡歡而去。從古以來,未聞有這等天女。

到了次年,詰汾再往原處游畋,天女又復來會,懷抱一男,授與詰汾,謂即去年成孕,得生此子,說畢復去。天女有這般無恥麼?詰汾乃抱歸撫養,竟得成人,取名力微。後來北魏傳為佳話,編成二語道:『詰汾皇帝無婦家,力微皇帝無母家。』

便是為了這種原因。無稽之言勿聽。詰汾死,力微立,復徙居并州塞外的盛樂城,部落濅盛。晉初,曾兩遣嗣子沙漠汗入貢。力微活至一百四歲,方才病歿。沙漠汗已死,弟悉鹿立。悉鹿傳與弟綽,綽傳與子弗,弗死無嗣。叔父祿官嗣位,分國為三部,使沙漠汗子猗匜,居代郡附近。猗匜弟猗盧,居盛樂城,自居上谷的北邊。猗盧善用兵,屢破匈奴烏桓各部,降服三十餘國。

及劉淵起兵入寇,幽州刺史東嬴公騰,嘗向猗匜處乞援。猗匜與弟猗盧,率眾援騰,擊散淵兵。騰表猗匜為大單于,既而猗匜祿官,先後去世,猗盧遂總攝三部。會劉琨至并州,欲討匈奴遺裔鐵弗氏等,因遣使卑辭厚禮,結交猗盧,請他出兵相助。猗盧乃遣從子鬱律,領二萬騎助琨,破鐵弗氏酋長劉虎。琨遂與猗盧約為兄弟,指水同盟,且遣長子遵往質,嗣因漢寇益盛,乃請以代郡封猗盧。朝議卻也依琨,授冊轉交。

惟代郡尚屬幽州管轄,幽州都督王浚,不肯照允,發兵擊猗盧,致為猗盧所敗。自是浚與琨有隙,琨但求得猗盧歡心,不暇顧浚。這是劉琨誤處。猗盧以封邑暌隔,民不相接,乃率部落萬餘家,由雲中入雁門,向琨求陘北地。琨既引他入境,不能再拒,只得將樓煩馬邑陰館繁峙崞五縣人民,徙至陘南,就把陘北地讓與猗盧,這便是拓跋據代的源流。小子又考得拓跋二字,也有寓意,鮮卑稱土為拓,後為跋,所以叫做拓跋氏。

會漢主劉聰,大舉圖晉,命河內王粲,始安王曜,與王彌率兵四萬,入寇洛陽,又令石勒發四萬騎兵,與粲等會師,共至大陽城。晉監軍裴邈,逆戰澠池,敗績南奔。漢兵直指洛川,復分兩路。粲出轘轅,勒出成皋,沿途四掠,烽火連天。劉琨在并州聞警,即與猗盧同約舉兵,往討劉聰石勒,先遣人至洛陽,向太傅越報明。偏越別懷猜忌,復書謝絕。琨乃遣還猗盧,按兵不發。小子有詩嘆道:

國勢顛危已可憂,藉資外助亦忠謀。

如何權相猶多忌,坐使神京一旦休!

欲知太傅越的隱情,試看下回分解。


【後評】

劉淵以驍桀之姿,還踞朔方,進略河東,占平陽為根據地,又復遣將四掠,入窺洛陽,推其用意,無非欲為子孫帝王萬世業耳。然身死未幾,即有骨肉相戕之禍,司馬氏因內亂而致危,不意劉漢亦蹈此轍,要之禮義不興,鮮有不自相魚肉者也。

劉聰因亂得位,首烝母后,大本先虧,徒恃乃父之遺業,南向陵晉,晉之亂迄未有已,故劉聰得以乘之耳。彼劉琨之導入猗盧,雖未始非引虎自衛,然其時漢已勢盛,胡馬頻乘,得猗盧以牽制之,亦一用夷攻夷之權道也。東海不察,謝絕劉琨,坐待危亡,是真不可救藥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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