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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回 犯乘輿圍攻紫寨 造迷樓望斷紅顏 之二

南北史演義作者:蔡東藩發布:福哥

2020-6-16 04:48

那煬帝益流連忘返,始終不願入關中,整日裡沉迷酒色,喝黃湯,偎紅顏,尤雨蒞雲,不顧性命。一日,顧語近侍道:『人主享天下富貴,應該竭天下歡樂,今宮苑建築有年,雖是壯麗閎敞,足示尊榮,但可惜沒有曲房小室,幽軒短檻,悄悄的尋樂追歡,若使今日有此良工,為朕造一精巧室宇,朕生平願足,決計從此終老了。』

得了大廈,還想小屋,真是欲望無窮。

言未已,有近侍高昌奏陳道:『臣有一友,姓項名升,系浙江人氏,嘗自言能造精巧宮室,請陛下召他入問,定能別出心裁,曲中聖意。』

煬帝道:『既有此人,汝快去與我召來!』

高昌領旨,飛馬往召項升,才閱旬余,已將項升引至,入見煬帝。煬帝道:『高昌薦汝能造宮室,朕嫌此處宮殿,統是闊大,沒有逶迤曲折的妙趣,所以令汝另造。』

升答道:『小臣雖粗諳製造,只恐未當聖意,容先繪就圖樣,進候聖裁,然後開工。』

煬帝道:『汝說得甚是,但不可延挨。』

升應旨出去,趕緊畫圖,費了好幾日工夫,方將圖樣畫就,面呈進去。煬帝展開細看,見上面繪一大樓,卻有無數房間,無數門戶,左一轉,右一折,離離奇奇,竟看不明白。經項升在旁指示,方覺得有些頭緒,便怡然道:『圖中有這般曲折,造將起來,當然精巧玲瓏,得遂朕意。』

說着,即令內侍取出彩帛百端,賞給項升,並面命即日興工,升拜謝而出。煬帝復連下二詔,一是飭四方輸運材木,一是催各郡征納錢糧,並令舍人封德彝監督催辦,如有遲延,指名參劾,不得徇私。於是募工調匠,陸續趨集,就在芳華苑東偏,揀了一塊幽雅地方,依圖趕築。

看官試想!天下能有多少財力,怎禁得窮奢極欲的隋煬帝,今日造宮、明日辟苑?東京才成,西苑又作,長城未了,河工又興。還要南巡北狩,東征西略,把金錢浪擲虛化,一些兒不知節儉。就是隋文帝二十多年的積蓄,千辛萬苦,省下來的民脂民膏,也被這位無道嗣君,揮霍垂盡。古人謂大儉以後,必生奢男,想是隋文帝儉嗇太甚,所以有此果報呢。好大議論。

且說項升奉命築樓,日夕構造,端的是人多事舉,巧奪天工,才閱半年有餘,已是十成八九,但教隨處裝璜,便可竣工。煬帝眼巴巴的專望樓成,一聞工將告竣,便親往游幸,令項升引導進去,先從外面遠望,樓閣參差,軒窗掩映,或斜露出幾曲朱欄,或微窺見一帶繡幕,珠光玉色,與日影相鬥生輝,已覺得光怪陸離,異樣精采。及趨入門內,逐層遊覽,當中一座正殿,畫棟雕洺,不勝靡麗,還是不在話下。

到了樓上,只見幽房密室,錯雜相間,令人接應不暇,好在萬折千回,前遮後映,步步引入勝境,處處匪夷所思。玉欄朱鐶,互相連屬,重門復戶,巧合迴環,明明是在前軒,幾個轉灣,竟在後院;明明是在外廊,約略環繞,已在內房。這邊是金虬繞棟,那邊是玉獸衛門;這裡是鎖窗銜月,那裡是珠牖迎風。

煬帝東探西望,左顧右盼,累得目眩神迷,幾不知身在何處,因向項升說道:『汝有這般巧思,真是難得。朕雖未到過神仙洞府,想亦不過如是了。』

升笑答道:『還有幽秘房室,陛下尚未曾遍游。』

煬帝又令項升導入,左一穿,右一折,果有許多幽奇去處。至行到絕底,已是水窮山盡,不知怎麼一曲,露出一條狹路,從狹路走將過去,豁然開朗,又有好幾間瓊室瑤階,仿佛是別有洞天,不可思議。

煬帝大喜道:『此樓曲折迷離,不但世人到此,沈冥不知,就使真仙來游,亦為所迷,今可特賜嘉名,叫作迷樓。』

愈迷愈昏,至死不悟。

隨即面授項升五品官階。升俯伏謝恩。煬帝不願再還西苑,卻叫中使許廷輔,速至宮苑中,選召若干美人,俱至迷樓。一面搬運細軟物件,到樓使用,就便騰出上等翬緞千匹,賞與項升。一面加選良家童女三千名,入迷樓充作宮女,又在樓上四閣中,鋪設大帳四處,逐帳賜名,第一帳叫做散春愁,第二帳叫做醉忘歸,第三帳叫做夜酣香,第四帳叫做延秋月。每帳中約容數十宮女,更番輪值。煬帝除游宴外,沒一日不在四帳中,干那風流勾當,所以軍國大事,撇置腦後;甚至經旬匝月,不覽奏牘,一任那三五幸臣,舞文弄法,攪亂朝綱。少府監何稠又費盡巧思,造出一乘御女車,獻與煬帝。

甚麼叫做御女車呢?原來車制窄小,只容一人,惟車下備有各種機關,隨意上下,可使男女交歡,不勞費力,自能控送。更有一種妙處,無論什幺女子,一經上車,手足俱被鈎住,不能動彈,只好躺着身子,供人擺弄。煬帝好幸童女,每嫌她嬌怯推避,不能任意宣淫,既得此車,便挑選一個體態輕盈的處女,叫她上車仰臥。那處女怎知就裡,即奉命登車,甫經睡倒,機關一動,立被鈎住四肢,正要用力掙扎,不意龍體已壓在身上,褫衣強合,無從躲閃,霎時間落紅殷褥,痛癢交並,既不敢啼,又不敢罵,並且不能自主,磬控縱送,欲罷不能,沒奈何咬定牙關,任他所為。

煬帝此時,是快活極了,好容易過了一二時,雲收雨散,方才下車。又將那女解脫身體,聽她自去。破題兒第一遭,一個是半嗔半喜,一個是似醉似痴,彼此各要休養半天,毋容細敘。越日,賞賜何稠千金,稠入內叩謝,退與同僚談及,自誇巧制。旁有一人冷笑道:『一車只容一人,尚不能算作佳器,況天子日居迷樓,正嫌樓中不能乘輦,到處須要步行,君何不續造一車,既便御女,又便登高,才算是心靈手敏呢。』

稠被他一說,默然歸家,日夜構思,又制了一乘轉關車,幾經拆造,始得告成。天下無難事,總教有心人,這乘車兒,下面架着雙輪,左右暗藏樞紐,可上可下,登樓入閣,如行平地,尤妙在車中御女,仍與前車相似,自能搖動,曲盡所歡。稠既造成此車,復獻將進去。煬帝當即面試,一經推動,果然是轉彎抹角,上下如飛。煬帝喜不自禁,便向稠說道:『朕正苦足力難勝,今得此車,可快意逍遙,卿功甚大,但未知此車何名?』

稠答道:『臣任意造成,未有定名,還求御賜名號。』

煬帝道:『卿任意成車,朕任意行樂,就名為任意車罷。』

一面說,一面又命取金帛,作為賞賜,且加稠為金紫光祿大夫。稠再拜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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