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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回 陷晋州转败为胜 擒齐主取乱侮亡 之三

南北史演义作者:蔡东藩发布:福哥

2020-6-16 04:48

齐上皇至青州,即欲入陈,偏高阿那肱密召周师,愿生致齐主,作为贽仪。一面启达青州,只说周师尚远,已令部众截断桥路,定保无虞。齐上皇乃留住不行。

哪知周师到济州关,高阿那肱便即迎降。周将尉迟勤,驰入济州,先将胡太后掳去,复进军青州。

距城不过一二十里,齐上皇方才闻知,亟用囊贮金,系诸鞍后,与后妃幼主等十余骑,南走至南邓村。方拟小憩,忽听后面喊声大起,不瞧犹可,回头一瞧,吓得魂飞天外,原来正是士强马壮的周军。看官,试想此时齐上皇以下十数人,半系妇女,半系童仆,就使插翅也难飞去。眼见得束手受擒,被周将尉迟勤,带回邺城去了。妻妾同受磨劫,好算是休戚与共了。

周主邕住邺数日,赈贫拔困,彰善瘅恶。因故齐臣斛律光、崔季舒等,无罪遭戮,特为昭雪,并加赠谥,且令改葬。子孙各得荫叙,所有家口田宅,没入官库,概令发还。周主尝语左右道:“斛律明月若尚在世,朕怎得至邺呢!”

还有齐故中书监魏收,时已去世。收生前修撰魏史,意为褒贬,毫不秉公,每言何物小子,敢与魏收作色,我欲举扬,便使他上天,我欲按抑,便使他入地。及修史告成,众口喧然,号为秽史。邺城失陷,收塜被怨家发掘,暴骨道中。特志此事,为秉笔不公者戒。周公邕仍命检埋。收有从子仁表,曾为尚书膳部郎中,至是仍许为官。就是《魏书》百三十卷,亦不使铲削,迄今尚复流行。

高纬至邺,周主邕降阶相迎,待以宾礼,令与太后幼主及后如诸王等,暂处邺宫。当下派兵监守,不烦细述。总计高纬在位,历十有二年,幼主恒受禅称帝,未及一月,延宗在晋阳称尊,只阅二日,任城王湝,未接禅位谕旨。所以北齐历数,后世相传,自高洋篡魏为始,至幼主被擒为止,凡六主二十八年;延宗与湝不得列入。

湝闻邺都失守,当然悲愤,可巧广宁王孝珩,行至沧州,即作书遗湝,共谋匡复。湝遂与孝珩相会信都,彼此召募得士卒四万余人。领军尉相愿,亦带领家属,自邺奔至,湝仍令督率兵士,共抗周师。

周主先令高纬致书招湝,湝拒绝使人,乃遣齐王宪,柱国杨坚等,统兵往击。途中获得信都谍骑,宪纵令还报,并委他寄书与湝。略云足下间谍,为我候骑所拘,彼此情实,应各了然。足下战非上计,守亦下策,所望幡然变计,不失知几。现已勒诸军分道并进,相会非遥,凭轼有期,不俟终日云云。

湝得书不省,但出兵城南,列营待着。

过了两日,已见周军掩至。两下对阵,齐领军尉相愿,佯为出战,竟率所部降周师。湝与孝珩,忙收军入城,捕诛相愿妻子。越日复战,信都兵新经募集,毫无纪律,怎能敌得过百战周师,甫经交绥,即纷纷散去。周师或斫或缚,好似虎入羊群,无一敢当。结果是齐军全覆,连湝与孝珩,均被周师擒住。

周齐王宪语湝道:“任城王何苦至此!”

湝叹道:“下官乃神武皇帝第十子,兄弟十五人,惟湝独存,不幸宗社颠覆,湝为国捐躯,至地下得见先人,也可无遗恨了!”

宪颇为赞叹,命归湝妻孥。再召孝珩入问,孝珩自陈国难,归咎高阿那肱等,说得声泪俱下。宪不禁改容,亲为洗疮敷药,礼遇甚厚。

孝珩慨然道:“自神武皇帝以外,我诸父兄弟,无一人年至四十,岂非命数?况嗣主不明,宰相不法,从前李穆叔谓齐氏只二十八年,竟成谶语。我恨不得入握兵符,受斧钺,展我心力,今已至此,尚有何言!”

欢有子湝,澄有子孝珩,虽无救国亡,还算有些气节。宪执二王还邺,周主也温颜接见,暂留军中。

忽闻齐定州刺史范阳王绍义高洋第二子与灵州刺史袁洪猛,引兵南出,欲取并州,自肆州以北城戍二百余所,尽从绍义,周主急命东平公宇文神举泰之族子统兵北行。略定肆州,进拔显州,执刺史陆琼,又乘势攻陷诸城。绍义退保北朔州,遣部将杜明达拒敌。明达至马邑,正值周兵到来,如风扫残云一般,明达大败奔还。绍义见明达败还,且惊且叹道:“周为我仇,怎可轻降?不如北去罢!”

遂拟奔突厥。部众尚有三千人,绍义下令道:“愿从者听,不愿从者亦听。”

于是部下辞去大半,涕泣告别。绍义只率着千骑,往投突厥去了。自绍义北去,所有北齐行台州镇,悉为周有。惟东雍州行台傅伏、营州刺史高宝宁,尚不肯归周。

周主邕命将所得各州郡,各派官吏监守,然后启节西还。凡齐上皇高纬以下,一律带回。道出晋州,遣高阿那肱等百余人,至汾水旁,召傅伏出降。

伏整军出城,隔水问道:“今至尊何在?”

高阿那肱道:“已受擒了。”

伏仰天大哭,率众再返,就厅前北面哀号,约阅多时,才复出城降周。同是一降,何必做作?

周主见伏道:“何不早降?”

伏流涕答道:“臣三世仕齐,累食齐禄。不能自死,愧见天地!”

却是有愧。

周主下座握手道:“为臣正当如此。”

乃举所食羊肋骨赐伏道:“骨亲肉疏,所以相付。”

遂引为宿卫,授上仪同大将军。及西入关中,已至长安,周主命将高纬置诸前列,齐王公大臣等随纬后行。凡齐国车舆旗帜器物,依次列陈,自备大驾,张六军,奏凯乐,献俘太庙,然后还朝御殿,受百官朝贺。高纬以下,亦不得不俯伏周廷。周主封纬为温国公,齐诸王三十余人,亦悉授封爵。纬自幸得生,深感周恩,惟失去一个活宝贝,未蒙赐还,不得不上前乞请,叩首哀求。小子有诗叹道:

无愁天子本风流,家国危亡两不忧;

只有情人难割舍,哀鸣阙下愿低头。

究竟所求何物,且看下回说明。


《后评》

高延宗困守晋阳,受迫称尊,原其本意,实出于不得已,非觊觎神器者比也。东门一役,几毙周主,以危如累卵之孤城,尚能力挫强敌,亦云豪矣。及周师再振,鸣角还军,城内皆醉人,守者尚寝处,因至城破兵溃,力屈守擒,虽不可谓非疏忽之咎,然其胜也,固第出于一时之锐气,可暂而不可久。周主邕去而复还,卒拔晋阳,此乃天意之亡齐,不得尽为延宗责也。

齐主纬穷蹙无策,禅位幼子,一何可笑!岂以帝位不居,便足却敌欤?彼平时之所最倚任者为穆提婆、高阿那肱。穆提婆先已降周,高阿那肱且倒戈授敌,及此不悟,尚复猜忌宗戚,信用阉人,宜其国亡身虏也。任城广宁,继安德而起,终致覆亡。厥后又有范阳,亦一战即遁,强弩之末,势不能穿鲁缟,固然无足怪耳。然如齐之世无令德,尚得四五传而亡,其犹为高氏之幸事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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