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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回 背德興兵周師再敗 攬權奪位陳主被遷

南北史演義作者:蔡東藩發佈:福哥

2020-6-16 04:48

卻說齊主湛檢得元蠻書,立即動怒,便欲將蠻加罪。蠻急賄托幸臣,替他求免,還算罷官了事。蠻為百年母元氏父,蠻得免誅,元氏仍居順成宮,不過傷子枉死,更增一層悲淚罷了。

先是周太師宇文護母閻氏,及周主第四姑,並諸戚屬等,皆寓居晉陽,自宇文泰西入關中,只命護隨去,後來晉陽為高氏所有,護母閻氏等均致陷沒,充入掖廷。及護為周相,相隔已三十多年,護屢遣人入齊訪問,未得音信。會因晉陽一役,楊忠敗歸,護復欲連同突厥,大舉伐齊。齊主湛得知軍報,頗有戒心。特遣勛州刺史韋孝寬,致書與護,示明護母消息,且言周、齊釋怨,可歸護母,否則立斬勿貸。護復書願和,乞釋母西歸。齊主湛先遣還周四姑,並令人為護母作書,備述護幼時情狀,又寄護前所着緋袍,作為證物,書詞說得非常痛切。略云:

吾年十九適汝家,今已八十矣,凡生汝輩三男二女,今日目下不睹一人,興言及此,悲纏肌骨,賴皇齊恩恤,差安衰暮,又得汝姑嫂等相依,稍足自適,但一念及汝,百感叢生。今特寄汝小時所着錦袍一襲,汝宜檢看,知吾含悲抱戚,多曆年祀。禽獸草木,母子相依,吾有何罪,與汝分隔!今復何福,還望見汝!世間所有,求皆可得,母子異國,何處可求?假汝貴極王公,富過山海,有一老母八十之年,飄然千裏,死亡旦夕,不得一朝同處,寒不得汝衣,飢不得汝食,汝雖窮榮極盛,光耀世間,與吾何益?吾今日之前,汝既不得申其供養,事往何論。今日以後,吾之殘命,唯繫於汝,汝戴天履地,中有鬼神,勿雲冥昧,而可欺負!楊氏姑今雖炎暑,猶能先發。關河阻遠,隔絕多年,言不盡情,汝其鑒之!

宇文護既接見四姑,復得母書,禁不住嚎啕大哭。還算有些孝思。當下取過紙筆,且泣且書,大致寫着:

區宇分崩,遭遇災禍,違離膝下,三十五年,受形稟氣,皆知母子,誰知薩保護字。如此不孝,上累慈母!子為公侯,母為奴隸,暑不見母熱,冬不見母寒,衣不知有無,食不知饑飽,泯如天地之外,無由暫聞,晝夜悲號,繼之以血,分懷冤酷,終此一生,死若有知,冀見奉於泉下耳。不謂齊朝解網,惠以德音,摩敦周俗呼母為阿摩敦四姑,並許矜放,初聞此旨,魄爽飛越,號天叩地,不能自勝。四姑即蒙禮送,平安入境,薩保於河東拜見,得奉顏色,崩動肝腸。但離絕多年,存亡阻隔,相見之始,口未忍言,唯敘齊朝寬弘,每存大德,雲與摩敦雖處宮禁,常蒙優禮。今者來鄴,恩遇彌隆,重降矜哀,聽許摩敦垂諭,曲盡悲酷,伏讀未周,五中似割。蒙寄薩保別時所留錦袍,年歲雖久,宛然猶識,顧視之下,愈覺疚心。今齊朝霈然之恩,既已沾洽,愛敬之旨,施及旁人,草木有心,禽魚感澤,況在人倫而不銘戴!有國有家,信義為本,伏度來期,已應有日。一得奉見慈顏,永畢生願,生死肉骨,豈止今恩!負山戴岳,未足勝荷。二國分隔,理無書信,主上以彼朝不絕母子之恩,亦賜許奉答,不期今日得通家問。伏紙嗚咽,不盡所云!

備錄二書,以全倫紀。

書畢函封,乃停淚發使,齎書至齊。齊主湛尚不肯放還護母,使更與護書,邀護重報,往返再三,乃擬遣歸,太師段韶上言道:『周人反覆無信,晉陽一役,已可概見。護外托為相,實與君主無異,既欲為母請和,何不正式遣使。若徒據移書,即送歸護母,轉恐示人以弱,不如陽為許諾,待至和親堅定,遣歸未遲。』

段婆胡為作此語·

齊主不聽,即遣護母閻氏歸周,護方因齊廷失信,請朝廷再為移文,忽聞慈輿已至,喜出望外,忙出都門迎入,舉朝稱慶。周主邕也迎閻氏入宮,率領親戚,行家人禮,奉觴上壽。邕母叱奴氏,已尊為皇太后,至是亦略跡言情,握手敘歡,端的是母以子貴,寵榮無比呢。為下文返照。

護因慈母歸來,頗感齊惠,擬與齊互結和約。偏突厥木杆可汗遣使至周,謂已調集各部精兵,如約攻齊,護不禁躊躇,意欲拒絕外使,轉恐前後失信,有傷突厥感情,況母已歸家,無容他慮,還是聯絡突厥,免滋邊患。乃表請東征,召集內外兵眾,共得二十萬人。周主邕禡祭太廟,親授護鈇鉞,許令便宜行事,且自沙苑勞軍,執卮餞護,護拜命乃行。到了潼關,命柱國尉遲迥為先鋒,進趨洛陽。大將軍權景宣,率山南兵出豫州,少師楊檦出軹關。護連營徐進,行抵弘農,再遣雍州牧齊公憲宇文泰第五子、同州刺史達奚武、涇州總管王雄,屯營邙山,策應前軍。

楊檦恃勇輕戰,既出軹關,獨引兵深入,又不設備,不料齊太尉婁叡,帶引輕騎,前來掩擊,檦倉猝遇敵,行伍錯亂,被齊兵殺得落花流水,一敗塗地。檦逃生無路,沒奈何解甲降齊。三路中去了一路。權景宣一路人馬,卻還驍勁,拔豫州,陷永州,收降兩州刺史王士良、蕭世怡,送往長安,另使開府郭彥守豫州,謝徹守永州。尉遲迥進圍洛陽,三旬不克,周統帥宇文護,使塹斷河陽要路,截齊援兵,然後同攻洛陽。

諸將多輕率無謀,還道齊兵必不敢出,但遙張斥堠,虛聲堵御。齊遣蘭陵王長恭原名孝瓘,系高澄第五子、大將軍斛律光,往援洛陽,兩人聞周兵勢盛,未敢遽進,洛陽又遣人告急齊廷。

時齊太師段韶出為并州刺史,由齊主湛召入問計。韶答道:『周雖與突厥連兵,兩面夾攻,但北虜狡猾,待勝後進,雖來侵邊,實等疥癬,今西鄰窺逼,實是腹心大病,臣願奉詔南行,一決勝負。』

知己知彼,究竟還推段婆。湛喜語道:『朕意亦是如此。』

乃令韶督精騎一千,出發晉陽,自率衛兵為後應,亦從晉陽啟行,韶在途五日,濟河南下,適連日陰霧,周軍無從探悉,韶竟與諸將上登邙阪,窺察周軍形勢,進至太和谷,與周軍相遇,韶即令馳告高長恭、斛律光兩軍,會師對敵。長恭與光,立即應召,韶為左軍,光為右軍,長恭為中軍,整甲以待。周人不意齊兵猝至,望見陣勢嚴整,並皆惶駭。

韶語周人道:『汝宇文護方得母歸,何故遽來為寇?』

周人無言可答,但強詞奪理道:『天遣我來,何必多問!』

韶又道:『天道賞善罰惡,遣汝至此,明明降罰,汝等都想來送死了!』

這是理直氣壯之談。

周軍前隊統是步卒,遂踴躍上山,來戰齊兵。韶且戰且走,引至深谷,始命各軍下馬奮擊,周軍銳氣已衰,霎時瓦解,或墜崖,或投溪,傷斃無數,餘眾俱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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