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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回 援建康韋粲捐軀 陷台城梁武用計 之二

南北史演義作者:蔡東藩發布:福哥

2020-6-16 04:48

邵陵王綸,再會同東揚州刺史臨城公大連等,進駐桁南,亦推仲禮爲大都督,湘東王世子方,及假節總督王僧辯,並至都下。台城被困多日,內外不通,就是援軍音信,也無從遞入。城中官民,共詬朱異,異慚憤成疾,因即致死。大是幸事。梁主還很加痛惜,特贈異爲尚書右僕射,大眾益視爲恨事。太子綱遷居永福省,募人獻計,使達援軍音問。有小吏羊車兒進策,請作紙鳶系敕,順風遙放,冀達眾軍,太子恰也依議。

偏紙鳶放出城外,被賊射下,仍不得達。已而鄱陽王世子嗣,募人送啟入城,部吏李朗,想出一條苦肉計,先受鞭撲,佯爲得罪,往降景營,因得伺隙入城,城中方知援兵四集,鼓譟一時。也欠鎮定。梁主授朗爲直閣將軍,賜金遣還。朗乘夜出城,從鐘山後繞道歸營,宵行晝伏,積日乃達。於是鄱陽世子嗣、湘東世子方,徵集各軍,相繼渡淮,攻毀東府前柵,景眾少退。

各援軍立營青溪,再擬進攻。可巧高州刺史李遷仕,天門太守樊文皎,引兵五千人來援。文皎驍勇善斗,與遷仕驅兵獨進,所向披靡,及抵菰首橋東,景將宋子仙用埋伏計,誘文皎陷入伏中,四面圍集,畢竟雙手不敵四拳,任你文皎如何勇力,怎禁得悍賊環攻,戰了半日,力竭身亡。遷仕逃命要緊,管不及文皎生死,便即遁回。各軍聞文皎戰死,又復奪氣,再加柳仲禮自懲前轍,不肯再進,待遇各將,又傲慢不情。邵陵王綸每日候門,常被拒絕,坐是彼此離心,不願再進。數路援軍,並皆失勢。

那侯景卻也戒懼,更因士卒飢餒,無從掠食,未免加憂。王偉又獻策道:『今台城不可猝拔,援軍日盛,我軍乏食,何弗佯與求和,爲緩兵計,俟他內外懈怠,一舉攻入,方可得志。』

景連聲稱善,遂遣將任約、於子悅二人,至城下跪伏,拜表求和,請賜還原鎮。太子綱以城中窮困,入白梁主,勸許和議,梁主勃然道:『和不如死!』

此語尚有見地。

太子固請道:『都城久困,援軍怯戰,不如暫且許和,再作後圖。』

梁主躊躇多時,方囁嚅道:『隨汝自謀,勿令取笑千載!』

太子乃承制許和。景乞割江右四州地,並求宣城王大器出送,然後退兵。中領軍傅岐固爭道:『怎有賊起兵犯闕,尚與許和?這不過欲卻援軍,藉此紿我,戎狄獸心,必不可信!且宣城王系皇室冢孫,國脈所關,豈可輕出!』

誠然!誠然!

梁主乃命大器弟石城公大款爲侍中,出質景營,並敕諸軍不得復進。敕文中有『善兵不戰,止戈爲武』兩語。墮賊狡計,還想虛詞粉飾。授侯景爲大丞相,都督江西四州諸軍事,領豫州牧,仍封河南王。設壇西華門外,遣僕射王克,吏部郎蕭瑳,與景將任約、於子悅、王偉等,登壇爲盟。又令右衛將軍柳津,出西華門,與侯景遙遙相對,歃血爲誓。一方面是專望解圍,情真語摯,一方面是但知行詐,口是心非。

兩下里盟誓既畢,總道景遵約撤兵,哪知他仍然圍住,託詞無船,不能還渡。嗣又遣大款還台,復求宣城王出送,種種刁難,無非是設詞遲宕。會南康王會理等至馬邛州,景復表請勒歸會理。太子綱不得不從,飭會理退屯江潭苑。已而復稱永安侯蕭確,及直閣將軍趙威方,截臣歸路,請即召入以便西還。有詔授確爲廣州刺史,威方爲盱眙太守,即日入覲。

確爲邵陵王綸次子,固辭不入。邵陵王綸泣語確道:『圍城既久,主上憂危,不得已從景所請,遣歸賊眾,汝宜遵敕入朝,奈何拒命?』

確亦泣語道:『侯景雖雲欲去,仍然長圍不解,情跡可知。召確入城,究屬何益?』

未幾由朝使出城,一再征確,確尚不肯入。綸不禁怒起,喝令斬確,確乃流涕入城。

城中糧食將盡,御廚中蔬菜亦絕,梁主時常蔬食,至是乃食雞子。綸獻入雞子數百枚,由梁主親自檢點,欷歔不已。湘東王繹,駐兵武城,河東王譽,駐軍青草湖,桂陽王慥,駐軍西峽口,慥系蕭懿子。皆觀望不前。湘東參軍蕭賁屢請進兵,爲繹所恨。及得梁主和詔,賁仍執前議,竟被殺死。侯景聞援師已怠,並將東府米運入石頭,遂有意敗盟。偽皇帝正德及左丞王偉,更從旁慫恿,景乃決計背約,臚陳梁主十失,上啟梁廷。略云:

陛下與高氏通和,歲逾一紀,舟車往復,相望道路,必將分災恤患,同休等戚,寧可納臣一介之服,貪臣汝、潁之地,便絕好河北,檄詈高澄。聘使未歸,陷之虎口,揚兵擊鼓,侵逼彭宋,天下寧有萬乘之主,見利忘義若此!其失一也!

第一條即使梁主愧死。

臣與高澄既有仇憾,義不同國,歸身有道,陛下授以上將,任以專征。臣受命不辭,實思報效,方欲蕩滌夷氛,一匡宇內,乃陛下始信終疑,欲分臣功,使臣擊河北,自舉徐方。遣庸懦之貞陽,任驕貪之胡趙,才見旗鼓,鳥散魚潰,慕容紹宗,席捲渦陽,諸鎮靡不棄甲,疾雷不及掩耳,散地不可固全,使臣狼狽失據,妻子爲戮,斯實陛下負臣之深。其失二也。

梁主任將非人,反令叛賊藉口。

臣退保淮南,方欲收合餘燼,克申後戰,封韓山即寒山之屍,雪渦陽之恥,陛下喪其精魄,無復守氣,便信貞陽謬啟,復請通和。臣屢表諫阻,終不見從,反覆若此,童子猶且羞之,況在人君!其失三也。

畏懦逗留,軍有常法,貞陽精甲數萬,不能拒抗敵國,反受囚執,以帝之猶子,而面縛虜庭,實宜絕其屬籍,以釁征鼓,陛下曾不追責,憫其苟存,欲以微臣相貿易,人君之道,可如是乎?其失四也。

懸瓠大藩,古稱汝潁,臣舉州內附,而羊鴉仁無故棄之,棄之者不聞加罪,得之者未見加功。其失五也。

臣渦陽退縮,非戰之罪,實由陛下君臣,相與見誤,乃還壽春,曾無悔色,祗奉朝廷。鴉仁自知棄州,內懷慚懼,遂啟臣欲反;欲反當有形跡,何所徵驗,誣陷乃爾。陛下曾無辨究,默然信納,豈有誣人莫大之罪,而可比肩事主者乎?其失六也。此條實含血噴人。

趙伯超拔自無能,任居方伯,惟漁獵百姓,行貨權幸。朱異之徒,積受金貝,遂擬胡、趙爲關、張,胡指貴孫,上文胡趙同此。誣掩天聽,謂爲真實。韓山之役,女妓自隨,才聞敵鼓,與妾俱逝,不待貞陽,故只輪莫返。論其此罪,應誅九族,而納賄中人,還處州任。伯超無罪,臣功何論?賞罰無章,何以爲國?其失七也。

臣御下素嚴,無所侵物,關市徵稅,咸悉停原,壽陽之民,無不慰悅。乃裴之悌等助戍在彼,憚臣檢制,無故遁歸,又啟臣欲反。陛下不責其違命離鎮,反受其浸潤之譖,處臣如此,使何地自安?其失八也。此條未見上文,借景啟中補入。

臣雖才愧古人,頗無遺策,及委贄陛下,罄竭忠規,每有陳奏,恆被抑遏。朱異專斷軍旅,周石珍總屍兵仗,陸驗、徐驎,典司谷帛,皆明言求貨,非賂不行。臣無賄於中,故常遭抑責。其失九也。

鄱陽之鎮合肥,與臣鄰接,臣推以皇枝,每相祗敬。而嗣王無端疑忌,臣有使命,必加彈射,或聲言臣反,或啟臣纖介,招攜當須以禮,忠烈何以堪此!其失十也。此條又是誣罔。

其餘條目,且不勝陳。臣心直辭戇,有忤龍鱗,遂發嚴詔,便見討襲。昔重華純孝,猶逃凶父之杖,趙盾忠賢,不討殺君之賊,臣何親何罪,而能坐受殲夷?韓信雄桀,亡項霸漢,末爲女子所烹,方悔蒯通之說。臣每覽書傳,心竊笑之,豈容遵彼覆車,而快陛下佞臣之手哉!是以興晉陽之甲,亂長江而並濟,願得升赤墀,踐文石,口陳枉直,指畫臧否,誅君側之惡臣,清國朝之秕政,然後還守藩翰,以保臣節,實臣之至願也。謹此啟聞。


【後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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