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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回 戰邙山宇文泰敗潰 幸佛寺梁主衍捨身

南北史演義作者:蔡東藩發布:福哥

2020-6-16 04:48

卻說西魏立柔然女郁久閭氏為後,是大統四年間事。越年廢后乙弗氏,隨子戊出居秦州。又越年二月,柔然入犯,舉國南來,直抵夏州。西魏主寶炬,免不得遣使詰問,究為何事興兵?柔然主頭兵可汗,謂一國不能有二後,西魏故後尚存,將來仍擬復封,我女總要被黜,所以興師問罪云云。

看官,試想柔然遠居塞外,如何曉得魏宮中情事?這無非是郁久閭氏,聞知乙弗氏臨別,由西魏主囑她蓄髮,所以暗中懷妒,通報柔然,叫他興兵內逼,好把故後除去,免貽後患。西魏主寶炬,接得去使還報,躊躇了好多時,便嘆息道:『豈有百萬番兵,為一女子大舉?但朕若不肯割愛,自招寇患,亦有何面目自見諸將帥呢!』

外人要你殺妻,你便將愛妻殺卻,若叫你自殺,你將奈何?

乃遣中常侍曹寵,齎手敕赴秦州,令乙弗氏自盡。乙弗氏灑淚,泣語曹寵道:『願至尊享千萬歲,天下康寧。我死無恨!』

說着,召次子武都王戊至前,囑他後事。且令傳語皇太子,善事阿父,勿念生母,語多悽愴,慘不忍聞。左右皆垂涕失聲,莫能仰視。時乙弗氏已蓄髮鬑鬑,因復召僧供佛,再向佛像前落髮,始入室服毒,引被自覆而歿,年三十一。

當下鑿麥積崖為龕,殮棺告窆,柩將入穴,有二叢雲先入龕中。一滅一出,人皆詫為異事,後來號為寂陵。曹寵還都復命,西魏主又遣人報告柔然,頭兵可汗,乃引兵退去。

是年郁久閭氏懷妊將產,居瑤華殿,輒聞狗吠聲,心甚不安。繼而臨盆坐蓐,胞久不下,醫巫相繼召集,或為診治,或為祈禱,郁久閭氏惟雙睜鳳目,滿口譫言,忽言有盛飾婦人入室,忽言婦人立在床邊,用物擊我,醫巫皆無所見,都嚇得毛骨森豎,齒牙皆震。好容易產下一兒,那郁久閭氏已兩目一翻,嗚呼哀哉,年只十六。當時宮禁內外,統說是故後為祟,因致產亡。容或有之。西魏主寶炬,命將遺骸安葬少陵原,不消細述。

東魏接連改元,始因南兗州獲得巨象,稱為禎祥。及改年元象,越年冊立高歡次女為皇后,營立新宮,復改元興和。禁民間立寺,改停年格,命百官就麟趾閣議定新制,號為麟趾格,頒敕施行。命侯景為吏部尚書,兼尚書僕射,出任河南大行台,隨機防禦。

適北豫州刺史高仲密,陰謀外叛。高歡遣將奚壽興代掌軍事,仲密竟執住壽興,通款西魏,以虎牢為贄儀。

原來仲密為高敖曹次兄見前,本來是忠事東魏,官拜御史中尉,遇事敢言,頗有直聲。嗣因與妻室反目,將妻休棄,遂致與妻舅崔暹有嫌。所選御史,均被暹排去,免不得怏怏失望,怨及朝廷。暹為高澄心腹,與澄同在鄴中,見五十四回。澄為大丞相世子,姊入為後,又娶東魏主妹馮翊公主為妻,真是元勛貴戚,權焰熏天。崔暹倚作黨援,當然是指揮如意,他妹被仲密休棄後,即由澄出為媒介,別嫁顯宦,格外備儀。

仲密亦娶一繼妻李氏,美艷工文。澄借賀喜為名,親往審視,果然是丰姿綽約,比眾不同。嗣是暗地垂涎,伺仲密外出時,竟馳至高宅,挑誘李氏。李氏拒絕不從,澄竟用出強暴手段,硬脅李氏入室,為強姦計。當由高氏家人,飛報仲密,仲密踉蹌歸家,澄乃自去。李氏衣裳破裂,泣告仲密,仲密懷恨益深,遂乞請外調,出為北豫州刺史,挈眷赴鎮,潛通西魏。可巧高歡激變,索性明目張胆,背東歸西。仲密無故棄妻,惹出許多禍祟,這也自貽伊戚,不能盡咎他人。

高歡聞仲密叛去,事出崔暹,即召暹赴晉陽,將加死罪。如何不知子惡?暹忙向高澄乞憐,澄匿暹府中,浼人說歡,一再請免,歡乃宥暹不問。嗣聞西魏授仲密為侍中司徒,並由宇文泰督率諸軍,來收虎牢,且進圍河橋南城,歡因發兵十萬,親至河北,御宇文泰。泰退軍瀍上,令軍士駕舟,縱火上流,欲毀河橋。東魏將斛律金,使行台郎中張亮,用小艇百餘艘,阻截敵船,用鏈橫河,系以長鎖,釘住兩岸,敵人不得近橋,橋始獲全。歡渡河據邙山,依險立營,數日不進。泰在瀍曲留住輜重,乘夜襲歡,偵騎馳報歡營,歡笑道:『賊距我四十里,夤夜前來,必患饑渴,我正好以逸待勞呢。』乃整陣待着。

候至黎明,泰軍果然馳到。歡將彭樂,不俟泰軍列陣,便率數千精騎,沖將過去。泰軍見歡有備,已是驚惶,更遇着驍勇善戰的彭樂,執着一杆長刀,左右亂劈,但見頭顱滾滾,飛擲空中,不由的旁觀股慄,紛紛逃回。泰亦只好退走。歡軍見彭樂得勝,統上前力追,殺死泰軍無數。彭樂且一馬當先,追至瀍上,踹入泰營,泰棄營再遁。

西魏侍中大都督臨洮王元柬、蜀郡王元榮宗、江夏王元升、巨鹿王元闡、譙郡王元亮、詹事趙善等,倉猝不及遁逃,俱被擄去。

泰正策馬西奔,忽背後有人大呼道:『黑獺休走!』

泰急返顧,見一敵將威風凜凜,殺氣騰騰,禁不住一身冷汗,勉強按定了神,徐聲與語道:『汝非大將彭樂麼?從泰口中呼出彭樂,筆勢好不平。一個偉男子,可惜太呆,試想今日無我,明日豈尚有汝麼?何不急速還營,收取金寶!』

彭樂聞言,也覺有理,遂停住不趕,泰得脫去。

樂還入泰營,得泰金帶一囊,攜去歸營。諸將各收軍還報,載歸甲仗,不可勝計。歡升帳記功,已有人報樂縱泰。及樂入帳復命,且行且呼道:『黑獺漏刃遁去,但已是破膽了!』

歡不禁怒起,勃然離座道:『汝敢來欺我嗎?』

樂本已心虛,慌忙伏地,歡親摔樂頭,三舉三下,拔出佩劍,置諸樂頸,責他私縱黑獺,並前日沙苑一役輕戰致敗的罪狀。樂囁嚅道:『願乞五千騎士,再為王擒取黑獺!』

歡益怒叱道:『汝縱他使去,尚說好擒取麼?』

說至此,又取劍欲斫,將下未下,共計三次。

諸將已窺透歡意,均上前乞情,黑壓壓的跪滿座下。歡乃還座,令左右取絹三千匹,壓樂背上,樂兀自負住,不聞氣喘。歡又道:『有力不忠,也是徒然!今日饒汝,汝應自知前愆,效力贖罪!』

樂連聲遵令,歡因命將絹卸下,仍賜與樂,不沒前驅的功勞。好權術。樂拜謝而退。

越日復與宇文泰交戰。泰自將中軍,領軍若干惠若干系複姓為右軍,兩路夾擊歡軍,歡軍敗績,所有步卒,悉為泰軍所擒。歡落荒東走,隨員只有七人,後面追兵大至,都督尉興慶奮然道:『王速去!興慶腰佩百箭,尚足殺敵百人。』

歡乃留興慶拒戰,縱轡急奔,興慶獨截追兵,矢盡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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