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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回 戰韓陵破滅子弟軍 入洛宮淫烝大小後 之三

南北史演義作者:蔡東藩發布:福哥

2020-6-16 04:48

斛斯椿私語賀拔勝道:『今天下事在爾我兩人,若不先制人,將為人制。現在高歡初至,正好趁勢下手,除絕後患。』

勝勸阻道:『彼正立功當世,如欲加害,未免不祥。』

椿尚未以為然。嗣與勝同宿數宵,勝再三諫止,椿乃不行。

那高歡借迎悅為名,樂得安居洛都,頤指氣使,享受一兩月的尊榮。就中有一段歡娛情事,也得稱願,真是心滿意足,任所欲為。天未厭亂,故淫人得以逞志。

原來歡本好色,前娶婁氏為妻,卻是聰明伶俐,才貌雙全,所以伉儷情深,事必與議,女子好時無十年,免不得華色漸衰,未饜歡欲。歡娶婁氏,見四十四回。歡又屢出從軍,做了一個曠夫,見有姿色婦女,當然垂涎。不過位置未高,尚是矜持禮法,沽譽釣名。到了戰敗爾朱,攻入鄴城,威望已經遠播,遂不顧名義,漸露驕淫。相州長史游京之有女甚艷,為歡所聞,即欲納為妾媵,京之不允,歡令軍士入京之家,硬將京之女搶來,迫令侍寢。一介弱女,如何抗拒,只得委身聽命,供他受用。京之活活氣死。

及歡自鄴入洛,本意是欲斬草除根,殺斃爾朱二後,嗣見二後容貌,統是可人,便將殺心變作淫心。每日着人問候,加意奉承,後來漸漸入彀,索性留宿宮中。大爾朱後原沒甚氣節,既做了肅宗詡的妃嬪,復改醮莊宗子攸,冊為皇后,此時何不可轉耦高歡?而且高歡見了大爾朱後,把平時雄糾糾的氣象,一齊銷熔,口口聲聲,自稱下官,我我卿卿,誓不薄倖。大爾朱後隨遇而安,就甘心將玉骨冰肌贈與老奴。小爾朱後也是個水性楊花,便跟了這位姑母娘娘,一淘兒追歡取樂。再經高歡是個偉男子,龍馬精神,一夕能御數女,兼收並蓄,遊刃有餘,於是大小爾朱後,又俱做了高王爺的並頭蓮。爾朱氏真是出醜。高歡一箭雙鵰,快樂可知。

光陰似箭,倏忽兼旬,汝南王悅已自江南至洛。歡又不願推立,說他素好男色,不禮妃妾,性情狂暴,及今未悛,不堪繼承大統,乃另求孝文嫡派,奉為魏主。

是時魏宗諸王,多半逃匿,獨孝文孫平陽王修,為廣平王懷第三子,匿居田舍,竟被訪着。歡使斛斯椿往見。椿知員外散騎侍郎王思政,為修所親,乃特邀與同行,見修行禮,說明來意。修不禁色變,問思政道:『得毋賣我否?』

思政答了一個不字。修又問道:『可保得定麼?』

思政又道:『變態百端,未見得一定可保哩!』

確是真言。

斛斯椿在旁,卻為歡表誠,謂無他意。修支吾不決,椿即返報高歡。

歡便遣四百騎迎修入都,相見帳下,涕泣陳情。修自言寡德,歡再拜固請,修亦答拜。當下進湯沐,出御服,請修裝束停當,徹夜嚴警。詰旦命百官入謁,由斛斯椿奉表勸進。修令思政取表,瞧閱一周,顧語思政道:『今日不得不稱朕了!』

歡又遣人至河陽,迫元朗作禪位書,持入示修。一面築壇東郭,出郊祭天。還御太極殿,受群臣朝賀。

禮畢升閶闔門,下詔大赦,改元太昌。命高歡為大丞相天柱大將軍太師,世襲定州刺史。歡子澄加侍中開府儀同三司。從前爾朱黨中的侍中司馬子如,與廣州刺史韓賢,與歡有舊,所以子如雖已出刺南岐州,仍由歡召回,委充大行台尚書,參軍國事,韓賢任職如故。余如爾朱氏所除官爵,一概削奪。另派前御史中尉樊子鵠,兼尚書左僕射,為東南道大行台,與徐州刺史杜德,往追爾朱仲遠。仲遠已竄往梁境,尋即病死,乃命樊杜等移攻譙城。

譙郡曾為魏所據,梁主衍特遣降王元樹,乘魏內亂,占奪譙郡。樹為魏咸陽王禧第三子,因父罪奔梁,受封鄴王。禧被誅事。見四十一回。此時踞住譙城,屢擾魏境,魏因遣樊杜二將往攻。元樹堅守不下,樊子鵠使金紫光祿大夫張安期,入城遊說,勖以無忘祖國,樹乃願棄城南還。安期返報子鵠,子鵠佯為允諾,誘令出城,殺白馬為盟。誓言未畢,那杜德竟麾兵圍樹,把樹擒送洛陽,迫令自盡。子鵠等便即班師。已而杜德忽發狂病,喧呼元樹打我,至死猶不絕口,身上俱成青黑色。子鵠亦不得善終,冤冤相報,不為無因。勸人莫做虧心事。

高歡因譙郡已平,擬即還鎮,但尚慮賀拔岳雄踞關中,未免為患,乃請調岳為冀州刺史。魏主修當即頒敕,敕使入關,與岳相見。岳即欲單騎入朝,右丞薛孝通問岳道:『公何故輕往洛都?』

岳答道:『我不畏天子,但畏高王!』

孝通道:『高王率鮮卑兵數千,破爾朱軍百萬,威勢烜赫,原是難敵,但人心究未盡服。爾朱兆雖已敗走,尚在并州,餘眾不下萬人,高王方內撫群雄,外抗勁敵,自顧不暇,有甚麼工夫來爭關中!公倚山為城,憑河為帶,進可控山東,退可封函谷,奈何反甘為人制呢?』

岳矍然起座,握孝通手道:『君言甚是!我決不南行了。』

遂遣還敕使,並遜辭為啟,復奏朝廷。

高歡亦無可如何,便整裝還鄴。先挈大小爾朱後出宮,派兵載歸,並訪得任城王妃馮氏、城陽王妃李氏,青年嫠居,都生得國色天姿,不同凡艷,當下遣兵劫至,不管從與不從,一併帶回鄴中。也好算得惠及怨女。魏主修親自餞行,出城至干脯山,三樽御酒,一鞭斜陽,這大丞相天柱大將軍太師高王畢飲辭行,向東北去訖,魏主修也即還宮。

過了旬日,鄴中解到爾朱度律及爾朱天光二犯,由魏主命即正法,駢戮市曹。於是爾朱子弟,只剩一爾朱兆,由晉陽遁至秀容,負嵎自固。高歡一再聲討,師出復正,直至次年正月,潛遣參軍竇泰,帶領精騎,日夜行三百里,直抵秀容,歡復率大軍繼進。兆正在庭中宴會,突聞歡軍馳至,倉皇驚走,當被竇泰追殺一陣,眾皆潰散。兆只挈數騎遁去,爬過赤洪嶺,竄入窮谷,見前後統是峭壁,幾乎無路可奔。兆下馬長嘯數聲,拔劍殺死乘馬,解帶懸樹,自縊林中。部將慕容紹宗收眾降歡,歡厚待紹宗,並厚葬兆屍。并州告平,爾朱軍皆盡。惟爾朱榮子文暢、文略,由歡挈歸,仍給厚俸。

看官,你道高歡果真不忘舊德,無非顧着大小爾朱面上,所以格外周全呢。小子有詩嘆道:

甘將玉體事仇讎,國母居然願抱裯;

雖是保家由二女,洛波難洗爾朱羞!

歡既平兆,上書告捷。魏主當然優獎,歡反表辭天柱大將軍名號。是否得邀俞允,容待下回說明。


【後評】

爾朱氏以二十萬眾夾擊鄴城,高歡以三萬人御之。眾寡懸殊,歡似有敗而無勝,乃韓陵一戰,勝負之數,反不如人所料,此非歡之能滅爾朱,實爾朱之自取覆亡也。天道喜謙而惡盈,如爾朱氏之所為,驕盈極矣,雖欲不敗,烏得而不敗!智如曹操,猶熸於赤壁,強如苻堅,猶覆於彭城,況如爾朱氏者,而能不同就敗亡耶?

惟歡之驕恣,不亞爾朱,爾朱立曄而復廢曄,歡亦立朗而復廢朗,曄朗俱無過可指,忽立忽廢,其道何在?借曰疏遠,則推立之始,胡不審慎若是!且入洛以後,舉大小爾朱後而盡烝之,二後雖亦無恥,為爾朱家增一丑穢,然歡嘗臣事二主,奈何敢宣淫宮掖耶?去一爾朱,又生一爾朱,是又關於元魏之氣運,非僅在二族之興亡已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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